第一千零十章:留下她的目的
年玉沒說什麼,只是跟著那素衣婦人一起到了偏廳堂,偏廳里,那一方書案,上面經書紙墨整齊羅列,一旁,整齊堆疊的經書亦是井然有序。
那便是常太后平日里寫字的地方嗎?
可縱然是抄寫了這麼多的經書,也無法讓她那偽善之下的陰毒消散,於她,怕不過是藉此壓著心中慾望,好靜下心來,步步謀划那些陰謀。
「你就在這裡抄寫吧。」
年玉思緒之間,常太后開口。
順著常太后所指的地方,年玉瞧見僅是和常太后的書案,隔了不過一米距離的小書桌,那上面,筆墨紙硯也已經備好。
「是。」年玉福了福身,入了書桌。
桌子上擺放的是一本金剛經,年玉翻開,見常太后已經提筆抄寫,她便也沒有耽擱,筆落下之時,似想到什麼,年玉眼底一抹幽光,升起又斂去,快得讓人無法察覺。
白色的紙,黑色的墨遊走其間,字跡娟秀,猶如「蘇瑾兒」那病態的嬌柔。
佛堂里,伺候的宮人都退了下去,那靜謐之中,沒有絲毫聲音。
「看見你,我倒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素衣婦人的聲音突然響起,輕輕緩緩,卻依舊讓年玉握著筆的手一顫。
曾經的常太后……
「那時,我如你一般的年紀,父皇鮮少讓我出宮,我便也只有聽著宮人們講的那些坊間軼事,認識著宮外的一切,亦是幻想能夠有朝一日,看一看這世間的美好。」常太后不疾不徐,那聲音彷彿當真回憶起了當初的年輕。
年玉靜靜的聽著。
常太后是南越公主,深居宮闈,曾是天之驕女。
「嫁到北齊,見到先帝,我第一眼就愛上了他,你知道愛情是怎樣的滋味兒嗎?」常太后突然提起「愛情」二字,卻讓年玉眸光微怔。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看破紅塵」之人,口中還會談論著愛情,還是對她!
愛情……
她以為這個婦人心中只有權力地位,野心慾望,卻原來,也當真有過愛情嗎?
愛情是怎樣的滋味兒……
前世,愛情之於她,是飛蛾撲火,是謊言,而這一世,則是默契使然,比肩相守!
腦海中浮現出楚傾的模樣,年玉心中一股暖意湧上,卻也知道,自己此刻頂著的是「蘇瑾兒」的身份,對於蘇瑾兒,愛情……還是一張白紙!
「瑾兒不知。」年玉斂眉。
話落,分明感受到那婦人的視線看了過來,隨即低低一聲輕嘆,「可惜,這般美好年華,該是遇見愛情的時候,但你的一生已然註定了,你可知,楚傾和年玉的事……」
楚傾和年玉的事……
「瑾兒有所耳聞,坊間都有傳言,說樞密使大人對楚少夫人用情頗深,待她,與其他女子不一樣。」年玉低低的開口。
「是不一樣,楚傾的年紀早就應該娶妻,雖然楚傾面容有損,但那身份和地位,許多家族也是願意和大將軍府聯姻,聽聞將軍夫人時常為他物色人選,卻都入不了他的眼,皇上也曾有意賜婚,也是被他婉拒,直到年玉出現……那年玉,不過是個庶出的小姐,父親官銜高低不就,楚傾卻是不惜和沐王搶,也要娶了年玉。」
常太后收回視線,一邊抄寫著經書,一邊狀似不經意的說著。
年玉靜靜的聽著,揣測著這婦人的意圖。
她這是在告訴她楚傾有多愛年玉嗎?
又有什麼目的?
「呵呵,這話本不該我來說,可我見你,實在是覺得有緣,覺得喜歡,才會……」常太后再一次停下了筆,目光若有似無的落在不遠處女子的身上。
承受著她的視線,年玉亦是絲毫不避諱的迎了上去,那目光交匯的一剎,她眼裡的澄澈,竟是讓常太后微微皺眉,但僅是一瞬,常太后便收回了視線,繼續抄寫著經書,「我是擔心你嫁入了大將軍府,會吃虧。」
擔心她吃虧?
呵,年玉心中禁不住覺得好笑。
這常太后滿心所想,該都是她的野心,又怎會因為她這麼一個小女子而擔心?
她會擔心的,恐怕只有她的利益!
而自己的存在……
蘇家小姐,本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可蘇家如今在商業上那迅猛的勢頭,又被元德帝看重,大有扶持之意,若是無關政事便罷了,可自己嫁入大將軍府,背後代表的東西,就已經讓常太后感受到了威脅。
原來,常太后之所以留下她,是想在她的心裡插一根刺。
而之後,她還會做什麼?
年玉知道,若是阻了常太后和趙焱母子的路,他們會不擇手段的毀滅,而自己……
年玉粲然一笑,「太後娘娘真是個好人,若是先帝還在……」
話到此,年玉「好像」意識到什麼,忙的從書桌后出來,誠惶誠恐的跪在地上,「太後娘娘恕罪,瑾兒失言,瑾兒……」
「瞧你嚇得,起來吧,若是先帝還在……」常太后不疾不徐的開口,再是溫和不過。
年玉一抬頭,瞧見那婦人的臉上,一抹柔和的笑容,彷彿是憶起了什麼,連那眼神也是有些幽遠恍惚。
「若是先帝還在,我的愛情,也不至於沒入紅塵。」常太后再次開口之時,已經重新提起了筆,繼續抄寫著經書,年玉將她一絲一毫的反應都看在眼裡,不動生色起身,回了書桌。
而那婦人,無人察覺的當口,眼底一抹陰冷轉瞬即逝。
若是先帝還在……那她恐怕,早就已經身首異處,而焱兒……
好在……他還是死了!
暗吸了一口氣,佛堂里,一陣沉默。
似乎因著年玉提起先帝,觸動了常太后心裡的某處,又許是覺得自己那一根刺已經扎在了這蘇瑾兒的身上,常太后便只是抄寫著經書,沒再說什麼。
空氣里,再是安靜不過。
直到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驪王府里,燈火初上,往日里靜謐的驚瀾院里,此刻,燈火通明,而那白衣男人坐在椅子上,看著房間里擺放的一切,一張臉,面容陰沉,一雙眉峰更是一直皺著,怎麼也無法舒展開來。
「王爺,要開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