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2.兩界共主(186)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西邊, 龍首山。楊靖隱隱覺得有些心驚。
龍首山是一座小山, 因其山勢宛如游龍, 山峰一如龍首, 故稱龍首山。翻過那一條小小的龍首山,往南驅行, 那是青梅山大營的所在地。——衣尚予的大將軍行轅, 就在那一處。
他不太相信衣尚予會半夜來城關鎮上找事,他害怕的是, 救了容慶的人自以為惹不起承恩侯府,直接掉頭去找衣尚予告狀了。朝中人都知道衣尚予不是嫉惡如仇的性子, 至少, 他不會什麼百姓冤屈都伸手去管。可是, 外人百姓不知道啊!在謝朝百姓心目中,衣尚予就是守護神。
「楊福, 你帶人去追。若人已進大將軍行轅, 即刻帶人撤回。」
楊靖親自領了十多名豪奴快馬加鞭往京城飛奔。事涉大將軍衣尚予, 他要去找承恩侯討主意。
回到承恩侯府,家裡卻連一個能做主的人都沒有。事發突然,承恩侯楊上清當然要去皇帝處回稟, 承恩侯夫人錢氏不耐煩照顧庶子, 也去了宮中找楊皇后「哭訴」。
楊靖頗為抓瞎!他僅是世子,沒有宮中傳見就進不了宮。這時候事急如火, 是要怎麼個弄法?
恰好見著承恩侯府上養著的兩個謀士, 正搖著扇子路過, 楊靖忙將人攔下:「許先生,趙先生,我有事請教!」
於是,楊靖就拉著父親的兩個謀士,窩在承恩侯書房的密談。
「這……難,難啊。」
許先生聽罷前因後果,深深為楊靖、楊竎兄弟二人的作死震驚。
華林縣的事就夠喪天良的了,斬草卻不除根,將一根野草圈在身邊肆意玩弄,這回玩出火來了吧?楊竎也是奇葩。替世子殺人滅口就悄悄地辦了多好,非得大張旗鼓玩捉姦。換了他許天德,一把火就把小客棧燒個乾乾淨淨,還正經出面要什麼人?
現在事情眼看掀到衣尚予跟前,還指望能善了?天真。許天德決定笑看楊靖怎麼死。
——反正承恩侯府庶子那麼多,死一個世子再立一個唄。他跟承恩侯混飯,又不跟世子混飯。
趙仲維也皺眉,沉吟片刻,說:「為今之計,只有先下手為強。」
楊靖大喜過望,道:「先生教我!」
「四公子所攜家奴也是府上一等一的好手,四十餘人卻被對方十餘人盡數撂倒,可見對方本就不是尋常身份。對方又微服潛行,不露身份,戰戰兢兢見不得光。——依世子看,這位會是什麼身份?」趙仲維問。
楊靖總算比楊竎聰明一些,道:「我已想過此事。然而,京中哪有十六、七歲的少年,敢帶人和我家過不去?」皇帝剛剛登基,楊家有從龍之功,楊皇后更是位正中宮極其體面。別說權臣世家,就算是宗室皇孫都不敢輕易得罪楊家。
至於信王謝茂嘛,年紀倒是合得上,然而楊靖根本沒考慮過他。
畢竟剛穿越第一世的謝茂是個傻白甜,平生就不會搞事情,和誰家的關係都是棒棒噠。
「世家不敢,宗室不為,就剩下兩個可能。」趙仲維掰著手指分析,「要麼是軍中宿將的子侄輩,在下聽說,衣大將軍的二公子,年紀與四公子所描述的少年相差不多,若他帶在身邊的親兵,必然也是軍中一等一的高手。」
楊靖深覺有理,這就更能說明那伙人為何要往青梅山逃竄了!
趙仲維嘴角勾起一絲陰測測的寒意,低聲道:「另一種可能嘛……許兄,你可曾記得,咸寧十四年秋,洪樓飲宴之事?」
許天德心中暗罵你個狗東西搞事情,面上卻故作恍悟:「趙兄可是說……」
楊靖已聽懂了,猛地一拍桌面,道:「我知道了!趙先生是說那年陳朝慶襄侯微服潛入聖京,以琴、棋、書、畫、詩、酒六門絕技力壓聖京學子,從容脫身之後,寄國書嘲諷我朝學風一事?」
西北陳朝有一位未及弱冠就名滿天下的大才子,姓林名若虛,年少承爵則是慶襄侯。倒霉的是,兩朝交戰,這位慶襄侯的封地慶襄縣被衣尚予打下來了,失去封地的慶襄侯氣得在家罵娘。打仗他不行,乾脆收拾好包袱,白身潛入謝朝聖京,用一身才華把聖京學子狠狠嘲諷了一番,揚長而去。
當時謝朝名儒宿老還很高興,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這麼個良才美玉,好幾位老大人都刻意差家人去打聽這陌生少年的住處籍貫,想要收歸門牆,授以衣缽。直到次年陳朝國書遞來,啪啪啪把謝朝儒門書林臉打腫了,謝朝儒林才知道對方是敵國侯爺,專門來開嘲諷的。
這件事發生在文帝時期,文帝胸懷寬廣,並未怪罪謝朝儒門學子,甚至還親自前往國子監對學子們勉勵一番。
唯一倒霉的,是京城的五城兵馬司。皇帝就問了,敵國侯爺進京,還帶著精兵護衛,你們居然一無所覺,養你們幹什麼吃的?——當時的五城兵馬司僅有四位指揮使,被文帝砍了兩個,剩下兩個也削職回家再不敘用。
「對!當日陳朝能派侯爺潛入聖京,如今怎麼就不能再派探子來?」
「昨天我兄因故出城,與陳朝探子在小客棧中偶遇,被對方斬殺滅口不果。這伙子外朝探子倉惶逃離。逃去哪兒?——我們也不知道。只一口咬定是外朝探子。待陛下一查,這夥人最終去了大將軍行轅,不管衣尚予說什麼,皇帝也不信他。」
楊靖興奮得搓手,不住向趙仲維道謝:「趙先生,您可真是玩弄心術的祖宗!」
如果昨夜在城門外多管閑事的人真是衣飛石,承恩侯府玩弄的心術大抵就成了。
無論衣尚予如何自辯,只要楊竎一口咬定對方是外族探子,皇帝都會猜疑衣尚予是否與陳朝勾結。哪怕衣尚予帶出容慶這個人證,指證楊靖在華林縣犯下的案子,皇帝也只會把這一切都認為是衣尚予對承恩侯府的報復。楊靖可以輕鬆脫身。
壞就壞在,昨夜廢了楊竎的人不是衣飛石,也不是聖京中任何一位世家權貴宗室子弟。
若是衣飛石,則衣尚予無法自辯。若是普通世家權貴宗室子弟,遇見皇後娘家與大將軍府這樣的頂級勢力互掐,也只會把所有事都悶在心底,有多遠躲多遠。
可是,昨晚犯事的是謝茂。重生以後什麼都不在乎、立志搞事情的謝茂。
悲劇的楊靖絲毫不知道自己跳進了一個巨坑,他對趙仲維千恩萬謝,隨後就興沖沖地去找楊竎「對口供」去了。
「許兄,喝一杯?」趙仲維笑眯眯地邀請。
許天德一邊嘆氣,一邊跟趙仲維出門喝酒。
二人來到常去的藕香食肆,大清早地灶上沒火,要了兩個涼碟子,半壺稠酒,許天德搖頭說:「趙兄啊趙兄,你這是坑不死世子不肯罷休啊。那紫妮兒本就是世子的丫鬟,你又何必耿耿於懷至今?」
趙仲維臉色一寞,推了推盞:「喝酒,喝酒。」
半壺稠酒下肚,許天德迷迷糊糊地說:「嘿,今兒怎麼這麼容易上頭……」昏了過去。
當壚賣酒的老闆娘幼娘掀簾而入,利索地解下腰間絛繩纏在許天德脖子上,使力收緊,昏睡中的許天德被驚醒,意圖掙扎,幼娘的一雙手卻如鐵鑄,生生將他勒死。死後失禁的臭氣漫溢而出,幼娘一邊裹住許天德的屍體,一邊打開包間里竹籬遮掩的隱秘通道,將許天德扔了進去。
「這傻子,居然還真以為你是為了個丫鬟記恨世子的痴情種子。」幼娘不禁好笑。
「書呢?」趙仲維問。
幼娘將一本毫不起眼的遊記遞來,問:「怎麼今日要殺人?頭兒你做什麼了?」
「此事你不必問。守好酒肆傳遞消息就是。屍體務必清理乾淨,我得給他造成外族暗樁離間計成從容出逃的假相。」趙仲維翻開遊記看了一遍,這本書沒什麼稀奇,不過,謝、陳二朝對交戰地的稱呼各不相同。如慶襄侯的封地,在陳朝就叫慶襄縣,在謝朝則被稱為新慶縣。
這本遊記的地名就完全遵循了陳朝的稱制,在謝朝是不可能售賣的。只能從陳朝帶來。
陳朝確實派了很多間諜暗探在聖京活動,趙仲維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趙仲維一手策劃了承恩侯府與大將軍府這兩大頂級勢力的碰撞,他還順手離間了皇帝與大將軍府。——他還不想走,所以,他需要一個替罪羊。許天德就是最好的人選。
一個時辰之後。
楊靖抬著楊竎進了皇宮,急報:事關敵國探子,有要事上稟陛下!
未央宮中並沒有想象中的風急火燎、氣氛凝重。承恩侯府是折了一個兒子,可這個兒子又非嫡出,算不得皇帝正兒八經的小舅子。皇帝年紀不小了,熬了這麼久才登上皇位,尤其注意養生,——這要是才當兩年皇帝就崩了,真划不來啊。
所以,楊靖求見時,皇帝正在太極殿里一邊喝茶,一邊和諸大臣聊政事。
在一班大臣中間,承恩侯也有一個座兒,不過,他坐得比較遠。承恩侯府的事不算小,可皇帝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先處理。國事家事孰重?老婆娘家的事當然先等一等啦。
「這小子……」皇帝放下茶盞揉揉額頭,換了個舒展的姿勢,「好啦,說了一上午了,咱們也都歇一歇。去把承恩侯世子叫進來,朕倒要聽聽,是怎麼個要事、急稟法兒?」
楊靖進來時,兩個宮奴把幾乎無法走路的楊竎也架了進來。
眾大臣面面相覷,正困惑楊靖這是玩什麼花樣,楊靖已噗地跪下,急道:「陛下!昨夜在城外打傷我四哥的惡徒,只怕是陳朝精兵密探!」
陳朝,精兵密探。
這六個字從楊靖口中砸下,霎時間滿堂寂靜。
坐在一旁的承恩侯楊上清簡直都驚呆了,他真恨不得打死楊靖,心中咆哮著怒問:你個坑爹的混賬東西啊,知道西城兵馬司的指揮使是誰嗎?你表舅錢彬啊!敢說昨晚在城外的兇徒是陳朝探子,你這是要把你表舅坑死?
※
與此同時,老桂坊,胭脂樓。
趙從貴在廂房內點香去穢,朱雨利索地拆換被褥,謝茂施施然舀了幾瓢水洗去滿身風塵,對著屏風外懵逼的粉裙妓|女說:「如今不必你伺候。爺先睡個覺。」
昨天早晨折騰到現在,來去奔波百多里,馬都累得跑不動了,何況是人?
衣尚予問謝茂有何打算,謝茂說要回京城。
他確實回京城了,不過,他一沒有去找皇帝投案自首,二沒有找淑太妃商量對策,依然是微服白身悄悄進京,一溜煙就竄進了風月馥郁的老桂坊。大白天的,老桂坊還沒徹底醒來,興沖沖跑來嫖妓的信王也不在乎,拿錢砸開了胭脂樓的大門,咱先睡覺。
滅國之後被發賣在青樓賣身的龍幼株迎來送往已有近五年,第一次遇見謝茂這樣的主兒。
她愣愣地看著廂房裡的一切都被換了個遍,那俊秀瀟洒的少年郎就埋頭扎進了自己的綉床,很快就發出輕微的鼾聲。——這是鬧哪樣?
※
青梅山。
衣尚予先收到了徐屈遞來的信兒,信中說,謝茂對小石頭心懷不軌?
——心懷不軌到把小石頭丟在山裡,自己跑去城外找個大|麻煩?衣尚予很信任徐屈,可他也覺得這其中或許別有內情。至少,信王是不太像真的對兒子有什麼心思的樣子。
未時初,宮中傳來皇帝口諭,請衣大將軍進宮。
※
未央宮。
羽林衛將軍低聲回稟:「陛下,承恩侯府四公子身上的傷處……不似陳朝手段。」
皇帝還有心思笑:「這也看得出來?」
羽林衛將軍無奈地說:「是否陳朝手筆不好肯定,可陛下……這像是咱們的人乾的。」
皇帝就不笑了。如今的羽林衛將軍是皇帝在東宮時的私兵首領,最是心腹,他若說「咱們的人」,那就肯定是東宮時期用過的心腹老人,而不是登基之後朝廷選官來的臣工。
想想楊靖描述那外族探子十五六歲的年紀,再有羽林衛將軍所說的「自己人」,皇帝哪裡還笑得出來?京中十五、六歲又能帶著高手出行的少年不少,他兩個兒子年紀也差不多。可是,能用得上他在東宮時的心腹舊人的,只有幼弟謝茂一個。
「立刻去找!叫信王馬上來見朕!」
謝茂想起趙從貴是跟在梨馥長公主跟前的,而梨馥長公主正在和衣飛石會面……小衣真出幺蛾子了?謝茂一邊佩服衣飛石搞事的能力,一邊扣扣索索地仰頭:「老皇叔,問完沒?侄兒腿要廢了。」
義老王爺看著他膝蓋下墊著的厚實拜墊,一時無語。
謝茂使個眼色,朱雨忙帶著侍人上前,服侍義老王爺落座飲茶。
謝茂拎著趙從貴跨出殿門:「怎麼了?」
趙從貴湊近他耳邊輕輕將畫樓殿內發生的一切說了,隨後,他親眼目睹了謝茂臉色變得一片陰冷肅殺的全過程。
謝茂一把推開趙從貴,大步朝畫樓殿走去。
常清平帶來的消息,當然不可能是聽錯了聽岔了。他沒聽見長公主用針折磨衣飛石的過程,可他聽見了長公主對衣飛石的羞辱責罵,聽見了尤嬤嬤掌摑衣飛石的聲音。他聽出了母子間的不和。
謝茂從未想過衣飛石會有這樣的母親。——他知道衣尚予疼寵衣飛石,寵得過分,比長子還看重幾分,就以為衣飛石在家中必定受盡了寵溺。他怎麼也想不到,馬氏是這樣的母親!
謝茂一路壓抑著怒火大步走近畫樓殿,見著緊閉的殿門,怒氣支使他一腳將之踹開!
可是,他立於殿門之外,深吸數息,竭力壓住了這股衝動。
——這扇門,他不能踹。
他當然不怕得罪梨馥長公主。可他必須顧及衣飛石的體面。馬氏都知道關上門折磨兒子,他若一腳踹開了殿門,將衣飛石的狼狽處境大張於天下,何啻於對衣飛石公開處刑?
這不是可以公開宣稱母不慈則子不孝的現代社會,這個時代的孝道是沒道理可講的。
母慈,子要孝,母不慈,子一樣得孝。否則,等待著兒子的就是身敗名裂。
踹開這扇門之後,他能做什麼?他是能呵斥馬氏,還是能痛打馬氏?當著衣飛石的面,他什麼都不能做。倘若他在衣飛石在場的情況下傷了馬氏一根毫毛,哪怕只是羞辱了馬氏一句,衣飛石都會落下個對母親心懷怨望、不對母親施救保護的罵名。
既然什麼都不能做,他還踹那扇門做什麼?讓衣飛石成為坊間風聞茶餘飯後的談資嗎?
怒火梗在謝茂心口,憋得他臉上陣陣發青。更讓他憤怒的是,殿內竟然還傳出了巴掌聲。
她打小衣!她居然還在打小衣!卧槽死婆娘!氣得眼前有了一絲暈眩的謝茂微微伸手,趙從貴立馬扶住了他。
「叫門。」謝茂強忍住心疼與怒火,盡量平靜地吩咐。
即刻就有小太監上來扶住謝茂,趙從貴親自上前一步,在殿前高聲道:「長公主殿下,咱們信王千歲請見。」他這尖尖的嗓子極有穿透力,透進宛如刑場般的畫樓殿內,驚破了壓抑與陰霾。
梨馥長公主氣急之下,命令左嬤嬤與尤嬤嬤一齊掌摑衣飛石,常清平去謝茂來,這之間不過短短几句話的功夫,衣飛石就被抽得滿臉是血,哪裡還能見人?
梨馥長公主不驚不慌,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由席前的侍女扶著起身,迎至殿前。
殿門打開,謝茂就看見梨馥長公主依然端莊安靜的秀麗臉龐。
「千歲來了。」她很客氣地襝衽為禮,姿態安閑。
謝茂看著她竟然也沒有漏出一絲惡意,笑道:「就和老皇叔隨便說了兩句,完事兒了就來看看長公主。和小衣聊得怎麼樣?他沒有向長公主告狀說我欺負他吧?」
梨馥長公主微笑搖頭。她在人前一向寡言少語,對誰都是滿臉不輕慢也不諂媚的微笑。
往日謝茂只覺得她安分,今天看她微笑不語,就恨不得一巴掌抽爛她的臉。
「小衣?怎麼不過來?」謝茂一邊笑問,一邊將手一伸,不太禮貌地推開了堵在殿門口的梨馥長公主,硬生生擠進了畫樓殿。
從未被人如此失禮對待的梨馥長公主笑容微僵,緩步跟了上去。
衣飛石正匆忙系好腰帶,以手擦去嘴角斑駁的血漬。
他也顯得不甚匆忙。因為,在謝茂大步沖近畫樓殿時,他就聽見謝茂那毫不遮掩的腳步聲了。
他耳力好,梨馥長公主與嬤嬤們聽不見信王來了,他能聽見。他還聽見信王在殿門前深吸了幾口氣,停了片刻,才忍著怒火吩咐下人叫門。
這種感覺很奇特。衣飛石很難形容。這應該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
在家時,母親總會無緣無故地找茬懲戒他,在母親跟前說得上話的,只有父親與長兄。可是,每每他被母親找茬懲戒時,父兄多是找借口將他支開,在母親跟前為他周旋開脫,那時候父兄的情緒,也總是憐惜心疼,覺得他很無辜可憐。
——沒有人覺得母親錯了。更沒有人會因為他的遭遇對母親表示出憤怒。
隔著一道殿門,衣飛石都感覺到了信王那一腔幾乎噴薄而出的怒意。他知道,信王是在替自己憤怒,為自己不平,信王不是簡單地憐憫他,覺得他無辜。信王的怒火沖著他的母親,信王覺得他的母親錯了!
從來沒有人為他的遭遇憤怒。所有人都認為,母親有肆意對待他的權力。衣飛石也從不否認母親對自己的權力。可是,當他感覺到謝茂的憤怒時,他還是覺得……儘管有些大逆不道,他還是覺得心中多了一絲雀躍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