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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7.兩界共主(31)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場面頓時變得混亂而尷尬, 謝茂哭笑不得地穿好褲子,看著被丫鬟撲在地上的衣飛石, ——幾個小丫鬟當然不是衣飛石的對手,不過,滿屋子的動靜驚醒了衣飛石,他才想起場合不對。


  旁人的褲子扯了也就扯了,信王的褲子是不能亂扯的。這位可是一等王爵。


  所以,衣飛石沒有再動。他身手太好, 若是再動一下, 只怕滿屋子仆婢都會嚇哭。


  於是就出現了身手不凡的衣飛石, 卻被幾個小丫鬟壓著不能動的情景。


  「朱雨去請大夫, 孤與小衣獨處片刻。」謝茂一句話解除衣飛石的窘境。


  驚魂甫定的宮人侍從們再三確認了衣飛石的狀態, 見他確實低眉順目沒有失心瘋的跡象,自家王爺神志也很清醒正常,方才遵命魚貫退去。


  衣飛石被幾個小丫鬟壓在地上,此時尷尬地跪直身體,低聲道:「殿下恕罪。卑職冒犯了。」


  剛才鬧那一場太過刺激,刺激得謝茂現在都有點軟不下來, 就不敢太靠近衣飛石,唯恐這愣頭青再來一次厲害的,他就真的太沒臉見人了。他略不自在地攬住放下的長發,說:「你過來, 讓舅舅看看。」


  衣飛石毫不懷疑信王對自己的覬覦之心, 對此要求並無異議, 行至謝茂身前,也將長發撩起。


  和嫌棄長發麻煩經常偷偷修頭髮的謝茂不同,衣飛石一個標準的古代人,對理髮這件事不甚熱衷,少年氣血茂盛,一頭長發生得烏黑茂密,長長地垂至腰下。此時將長發撩起,臀上令丫鬟驚呼的傷痕就刺入了謝茂眼帘。


  ……!!!

  謝茂憋著一股勁,想要抵抗少年衣飛石寬衣解帶帶來的衝擊。


  衣飛石動手撩起長發時,他甚至有一種心跳加劇的窒息感,簡直比他穿越前第一次都激動。


  然後,他看見衣飛石臀上的棍傷,頓時就心疼痿了。


  「你爹是瘋了?」


  謝茂火熱的心與身體都變得冰涼,他冷靜地扣住衣飛石肩膀,幾乎難以想象,傷成這樣,這少年為何還能活蹦亂跳地上陣殺敵?


  少年青澀健康充滿柔韌活力的臀腿上糊滿了鮮血,看著就沒一寸好肉,觸目驚心。


  初見衣飛石時,謝茂就看出衣飛石有些不適,衣飛石也靦腆地說被父親責罰過。這年月封建家長對兒女擁有生殺大權,惹毛了抽一頓板子真是家常便飯,謝茂也被文帝揍過,連皇帝做太子時也以長兄身份抽過謝茂。——真不是什麼大事。


  這時候謝茂才知道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衣尚予揍衣飛石這一頓,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訓誡。


  這是往死里打吧?


  他輕輕將手放在衣飛石不曾受傷的腰上,太靠近棍傷的地方根本不敢碰,指尖微微發涼。


  重生好幾次做慣了封建社會大家長的謝茂,對動不動對臣下子女僕婢施以體罰這事已經麻木了,他自己都能眼也不眨地吩咐出「杖斃」的刑罰。他被人打過,也下令打過無數人。可是,當他親眼看見衣飛石身上的棍傷時,一種詛咒封建制度的怒火就竄了起來。


  憑什麼當爹的就能打兒子啊?憑什麼當官的就能打屬下啊?憑什麼衣尚予就能打小衣啊!


  打人犯法的好嗎!衣尚予你這樣虐待未成人年,孤要剝奪你的監護權!


  「小衣,小衣你怎麼樣了?你還能動嗎?不不不,你別動了,孤讓人抬個小榻來,你趴著別動,大夫馬上就來了,……來,你扶著舅舅,乖……」謝茂聲音冷靜無比地哄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上浮著一層無法排遣的煩惱與心慌。


  衣飛石很詫異地看著他,說:「……傷得不重。」真傷得厲害,他還能爬瓮城?

  謝茂卻固執地架住他的胳膊,將他全身重量都接了過去,分明二人都在入浴之前,加起來也就謝茂身上還有一條褻褲,可摟在一起偏偏沒有任何尷尬與曖昧,只剩下謝茂幾乎成為實質的震驚與心疼。


  感覺到謝茂火熱的目光瞬間化作小心翼翼地珍視,衣飛石心中湧起古怪的滋味,又很快被他鎮壓下去,解釋道:「殿下,真的傷得不重,是我騎馬進京磨了磨傷處,大約看上去嚇人,其實父親就罰了幾下,動手的親兵也有分寸,不會使力打我……」


  謝茂覬覦他身體是真,對他的愛護也不是假的。衣飛石還年輕,面對謝茂對他的好,他無法無動於衷。


  謝茂敷衍地應了幾句好好好,轉頭就沖外邊怒喊:「小榻抬進來沒有?大夫呢!」


  幾個宮人被催得屁滾尿流,直接把謝茂寢宮中的美人榻扛了進來,被謝茂指著鼻子罵:「腦子被狗啃了?不會鋪上幾個軟枕?侯爺受了傷,這麼矮的榻他怎麼上得去?」


  剛剛還爬瓮城殺敵、策馬狂奔的衣飛石:???????爬不上去?我?

  宮人們飛奔著出去,飛奔著進來,給一尺高的美人榻上堆了七八隻軟枕。


  謝茂這才小心翼翼地扶著衣飛石,讓他一手掌著堆到了半腰高的軟枕,說:「你慢慢哦,慢慢趴上去……」


  被伺候成殘廢的衣飛石滿頭黑線,到底還是不能在宮人面前下了謝茂的面子,只得扶著那誇張地軟枕慢慢趴在美人榻上。他突然有一種自己好像真的要廢了的錯覺……


  待衣飛石趴好之後,謝茂才一層一層地軟枕抽出來,最終只留下一個軟枕叫衣飛石趴著,蹲在榻前關懷地看著:「這樣好不好?還是再給你墊一個?」


  您不會是屬婆婆的吧?衣飛石看著謝茂,臉頰莫名有點紅,搖頭道:「這樣好。不墊了。」


  謝茂才指揮宮人把衣飛石抬了出去,朱雨將信王府的值院御醫請來,先看了傷,又診了脈,說辭與衣飛石大同小異,無非是皮外傷,不過,衣飛石說不礙事,御醫則仔仔細細的替他清理傷口裹上藥,叮囑好好卧床,定時吃湯藥換裹葯,否則邪祟入體,也是能致命的!

  破傷風敗血症種種要命的詞語又在謝茂眼前滾了一遍,忙道:「清溪侯這幾日就住在王府里了,齊醫官每日煎好葯送來,親自給侯爺換藥,務必要親力親為,保侯爺萬無一失!」


  御醫無奈,只得領命去煎藥了。——這種事找個葯童辦不行嗎?殺雞用牛刀!


  一場暴雨下來,夏夜透出几絲寒意。


  謝茂搬了個小墩子坐在美人榻前,拿熱毛巾擦衣飛石的臉。澡沒洗成,又是汗又是雨的,粘著怕是不舒服。他心疼體貼衣飛石,這會兒知道沒傷筋動骨確實只是皮外傷之後,又有點想吃小豆腐了,這才拿了塊毛巾慢慢地給衣飛石擦。


  衣飛石垂下眼瞼趴在軟枕上,察覺到謝茂動作中的脈脈情意,他有些不耐煩。


  「殿下。」


  「在呢,想要什麼?渴了?餓了?要出恭?還是想歇一會?」


  「我傷得不重。」


  「是,舅舅知道了,舅舅不生你阿爹的氣了。」但是,還是要剝奪他的監護權。哼!


  「殿下想做什麼也不妨礙。」


  「……」


  謝茂沒想到衣飛石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衣飛石長長的眼睫微微翕動,謝茂立時知道,倘若他不說話,衣飛石立刻就有更厲害的話說出來了!他不能讓衣飛石放大招。現在局勢不明,還不到二人攤牌的時刻!


  「舅舅就這麼壞?」謝茂聲息中多了一絲輕佻,湊近衣飛石耳畔,「弄疼你怎麼辦?」


  衣飛石才想說不妨礙,口中突然多了一根修長的手指,指腹壓在他舌尖上。


  ……錯愕、意外、羞辱,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衣飛石瞬間獃滯。


  信王壓得極低又極清晰地聲音在他耳畔鼓吹:「舅舅答應你的事,舅舅去辦。你答應舅舅的事,舅舅以後再來收,……你不會賴賬吧?」


  衣飛石是個男人。


  哪怕他此時還未加冠成婚,他也依然是個男人。


  信王將手指放在他口中,這是什麼意思,他簡直太明白了!明白得甚至讓他有些噁心!

  先前信王帶給他的那一些「微不足道」的關切與感動,都在這羞辱的一根手指里灰飛煙滅。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氣血澆灌片刻,慢慢地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寒意。他閉上眼,不去想身邊的一切,慢慢吮住信王的手指,舌尖麻木地在那根手指上舔了一下,兩次。


  謝茂差點被他舔得呻|吟出聲,媽噠小衣比我想的還會玩兒!不,不能玩下去了!

  「你好好養傷,外邊的事,舅舅替你辦妥。」謝茂抽身而起,大步離去。


  ……再不走又要出醜了。


  ※


  信王與清溪侯一同進了浴室。


  清溪侯被抬了出來,立馬招了御醫。


  聽說清溪侯下身血跡斑斑……


  ——信王府下人並不知道青風紫電被杖斃的噩耗。


  ——信王府下人熱衷於給淑太妃、皇帝、皇后彙報信王的一切事情。


  謝茂還在宮門前排班準備覲見皇帝,他和衣飛石的八卦,就通過便捷渠道先傳進了他親娘、親哥、親嫂的耳朵里了。


  再有謝茂那個穿越之初傻白甜的脾性,皇帝也著實不可能提防他。


  所以,當謝茂跟他說,楊靖在華林縣殺人滿門,又勾結簡薛殺良冒功時,驚覺自己被臣下糊弄蒙蔽暗暗憤怒至極的皇帝,也同意了謝茂的做法。——謝茂跟他說,惟恐楊皇后傷心,楊靖的事不好公開處理,他去悄悄把楊靖廢了,再以殘朽之身不能承爵的借口奪了楊靖世子之位,這件事就算了。


  看著承恩侯楊上清跪在地上慘白慘白的臉色,皇帝簡直手癢。怎麼就信了那個貨!


  這是悄悄廢了嗎?這邊上朝呢,他那邊一刀子捅進楊靖心窩,鬧得滿朝皆知,還怎麼悄悄?不讓楊皇后傷心,把楊靖都捅死了,楊皇后能不傷心嗎?

  可憤怒歸憤怒,皇帝還能怎麼辦?

  皇帝在玉門殿大發雷霆,拍案咆哮,把信王罵了個狗血淋頭。


  謝茂就趴在地上,額頭觸地,任憑皇帝如何咆哮,他就像是一條死狗:反正你想罵就罵吧,人我也殺了,你想咋地?你還能殺了我,給一個臣子償命?

  滿朝文武沒利害關係地都選擇了噤聲不語,連承恩侯楊上清厥過去又清醒之後,都是狠狠咬著下唇,青著臉,跪在地上沒吭聲。


  ——他還能怎麼吭聲?他能在皇帝面前哭訴,要皇帝殺了信王給他兒子償命?


  死的是楊上清的嫡親兒子,已經請封了的世子,楊皇后的親弟弟!這兇手換了任何一個人,楊上清都要宮門泣血,逼皇帝殺了兇手給兒子償命。


  可是,這兇手偏偏是謝茂!


  皇后的弟弟,哪裡比得過皇帝的弟弟身份尊貴?哪怕他楊上清自己的親弟弟殺了親小舅子,他也不可能殺弟弟給小舅子償命啊!

  內外親疏,不外如是!

  楊上清這時候一句話都不能說,他只能慘白著一張臉跪在地上,無聲地請皇帝嚴懲。


  楊上清疏不間親,此時不敢說話,惟恐催促皇帝反而觸怒皇帝。那邊朝中淑太妃的兄弟,謝茂的舅舅——林相可沒閑著,林相先勸皇帝息怒,再說謝茂和楊后弟弟的事,那就是家庭內部事務嘛,就不勞煩諸大臣攙和了,先散朝散朝。


  楊系也有閣臣在朝,立刻反駁:「林相此言差矣。信王今日攜刃於玉門殿刺殺楊后胞弟,安知日後再弒何人?」


  子殺父,臣殺君,曰弒。


  這是暗示謝茂無法無天日後可能弒君?滿朝文武都察覺到了季擎這番話里的殺機。


  皇帝聞言長眉一挑,目光冰冷地掃向跪在地上的楊上清。


  莫說謝茂殺人之前跟他打過招呼,就算沒打招呼,謝茂也是他最倚重寵愛的幼弟。楊家這是想幹嘛?死了一個世子,難道還想皇室賠個一等王爵給他家?


  一直像條死狗趴在地上挨訓的謝茂也霍地跳起,一把揪住頭髮花白的閣臣季擎,怒罵道:「老匹夫,你說什麼?」


  年輕的信王身量初長,年近古稀的老臣哪裡架得住他這一陣亂晃,差點回不過氣來。


  謝茂生生把他晃得上氣不接下氣,這才狠狠將人推開,啪地重新跪回地上,哭道:「皇兄,這老匹夫要殺我!他要殺我呀!」哭得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臣弟活不下去啦……」


  林相瞥了皇帝幽冷的目光一眼,沒有出面踩季擎:不用踩,皇帝已經要發飆了。


  皇帝登基前就搞死了兩個弟弟,登基后又把廉王、恆王貶為庶人,為了青史好看,也為了堵住天下的紛紛議論,信王這個從小被他當兒子養的弟弟,是絕對不能出差錯的。從他登基之初就給信王晉一等王爵的事就能看出,信王就是個哪怕謀反都能混條命留著的不倒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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