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5.兩界共主(9)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就在她坐在中宮最顯赫的后位上, 等待著親子加封太子, 等待著一世至高無上的榮華時……
她甚至有些不相信,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先是家中庶弟慘遭橫禍, 弟弟楊靖上門告狀時, 楊皇后還在想,這算什麼事?這京中誰敢招惹我家, 必定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她萬萬想不到的是, 謝茂進宮不到半個時辰, 她的弟弟就死了!
楊靖是承恩侯夫人的老來子, 楊氏出嫁時,楊靖才出襁褓。她做皇子妃時, 還能偶爾回娘家探望,看看弟弟, 等她做了太子妃, 弟弟就見得少了。反倒是謝茂,從小被她看著長大, 感情上更親近幾分。
何況, 楊皇后很清楚,謝茂與人為善, 脾性和軟,連下人都不會輕易打罵, 遑論殺人?
所以, 儘管得知弟弟被刺身亡悲痛萬分, 楊皇后還是耐心地守在宮中, 沒有過問。——她相信,她的丈夫會給她說法,她撫養長大的小叔子也會給她說法。她嫁入謝家這麼多年,侍奉皇帝,撫養叔叔,管家治下,沒有一點兒失職之處,她贏得了皇室的敬重,她有被重視的資格。
思及此處,楊皇后眼中多了一絲恍惚。
她等得,她痛失獨子的阿娘等不得。
承恩侯夫人氣沖沖地來長秋宮哭訴,要她為弟弟報仇。她一生堅強慣了,輕易不會流淚。承恩侯夫人進來之前,她已經哭了一場,當著宮人的面,她絕不可能和母親一起抱頭痛哭。
她沒有哭。她端坐在皇后寶座上,看著承恩侯夫人哭。
她是皇后。這種時候,她不能哭。
「我竟不知你跟著姓謝的生出這等狼心狗肺!死的可是你親弟弟啊!他被謝茂殺了,你問過一句嗎?你就守著這中宮之位,自以為穩如泰山?楊至純,你在宮中二十年,你知道什麼?你可笑,你蠢不可及!」
「這世上只見過追封嫡母做太后的,幾曾見過請太妃住長信宮?琰兒已十二歲,皇帝登基近一年,為何不立太子?——你就沒想過,文帝寵愛十一王有求必應,朝陽宮那賤人為何不扶親子,反倒扶立你丈夫?楊至純,你耳朵聾了,眼睛瞎了,心被狗啃了!」
承恩侯夫人憤怒之時,指著長信宮的方向罵。
正是這一番話,徹底將楊皇后,將楊家,陷入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皇帝剛剛安撫好朝臣,步行至長秋宮外,聽了個清清楚楚。
「娘娘,陛下駕到。」
楊皇后習慣地起身接駕,坐得久了,渾身竟有一絲僵硬。
皇帝已長驅直入,走進了中宮內寢。他身邊除了大太監秦騅,另有兩名神情幹練的年輕閹宦,束手縮頸站在角落裡,絲毫沒有存在感。原本牢牢守在門窗處的宮女們則魚貫而出,將門戶緊閉。
這一雙天下至貴的夫妻對視良久,楊皇后眼中露出乞憐之意,皇帝竟也目露柔情:「梓童。」
楊皇后微微垂首,低聲道:「別叫我。」做了半輩子夫妻,她太了解皇帝了。皇帝如此柔情,她就非死不可了。
「朕很心痛。」皇帝嘆息,他口中說心痛,卻絕不肯走近楊皇后,已心存提防。
「妾也心痛。」楊皇后重新坐回妝鏡台前,拿起粉盒,慢慢掩去眼下憔悴的青痕。她知道皇帝是來殺她的,她要強了一輩子,總要死得體面些,「一轉眼就是二十年了,午夜夢回時,妾還想起臨淄王府里的桃樹,桃花灼灼之時,妾乘轎入府,在桃花樹下與夫君合婚敘禮,定三生鴛盟。」
她聽了承恩侯夫人所說的那番話,她必然是活不成了。她所想的,是保全她的兒子!
那日皇帝根本不曾進殿,聽了錢氏那番話,掉頭就走。
衝進長秋宮的是羽林內衛。——羽林衛中最諱莫如深的一支人馬,只聽皇帝指揮,專門替皇帝干見不得人的事。楊皇后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親娘錢氏,慘死在羽林內衛的一條白綾之下。
錢氏死了,被裝模作樣地抬回了承恩侯府。長秋宮慘遭血洗,很快就換上了皇帝的人馬。
從那時候,楊皇后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在腮邊薄唇上抹上淡淡的胭脂,楊皇后取出炭筆,淡掃蛾眉。
「琰兒,他還小。」上好妝后,楊皇后裊裊站起,當了多年太子妃,她似乎都忘記女兒家婀娜多姿的風度了,此時放下刻板端莊的架子,又恢復了幾分年輕時的嬌俏,「還請石氏多看顧。」
石氏即石貴妃。無寵無子,因是皇后心腹,所以得了貴妃高位。這位石貴妃娘家已經沒人了,楊皇后死後,皇帝絕不可能扶立石貴妃為皇后。請石氏照顧謝琰,就是讓謝琰不再爭取儲君之位。
「梓童放心。」
皇帝看著楊皇后的模樣,也想起了她初嫁時的青澀年少,眼中竟有淚光。
他緩緩抬手,縮在一旁的兩個小太監立刻翻出瓷瓶,調好鴆酒,跪送楊皇後身前。
楊皇后看著那瓷色細膩的酒杯,再看皇帝熟悉又陌生的臉龐,眼中有淚無聲落下,沾濕修剪得乾淨整齊的粉色指甲,肅拜於地,涕泣道:「願妾來生再事陛下。」抬頭將鴆酒一飲而盡。
鴆酒極烈。入腹之後,不到兩刻鐘就發作起來。楊皇后本在床上待死,渾身痙攣著滾下床來,在地上掙扎嘔吐,雙眼圓睜遍布血絲,十指指甲摳得稀爛。旋即大口大口嘔血。掙扎了足足一個時辰,方才在一片狼藉中斃命。
皇帝就坐在一旁的春凳上,看著楊皇后一點點痛苦地死去。
楊皇后不哭不鬧不求不罵,死前恭恭敬敬甚至發誓來世再服侍皇帝,只求皇帝保全她兒子。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飲下鴆酒的前一個時辰,皇五子謝琰就因涉嫌指使承恩侯府縱火焚燒季閣老府一案,被大理寺捉拿下獄了。
——誰讓他那麼想不開,這風聲鶴唳的關頭,居然跑去被高牆圈禁的信王府耀武揚威?
錦衣衛拿著宮禁籍冊把謝琰身邊的宮人太監梳理一遍,不到兩個時辰就有人招認,在季閣老家失火之前,謝琰曾遣人送信到承恩侯府。
皇帝之所以對她溫情脈脈,正是因為要殺她的兒子。對不起了,梓童。
※
「皇五子下獄了?」
衣飛石看不懂這個走向了,難道這事兒還真是皇五子乾的?
在衣飛石心目中,放火這事兒就應該是陳朝探子的手筆。畢竟,朝里哪方面的勢力,都沒有燒死季閣老的必要。這事兒駭人聽聞又笨拙得可笑,真想把屎盆子扣在謝茂頭上,完全可以等謝茂解了圈禁之後再干。
謝茂許久都沒說話,這一日也沒有纏著衣飛石,獨自在書房待了半天。
到晚上吃飯時,衣飛石照例要和謝茂一起,卻見桌上分了兩席,擺在他身前的那一席四葷六素兩羹一湯,與尋常無異。擺在謝茂面前的卻是一席素菜,平常謝茂都要小酌幾杯,今天只有一壺米湯充作飲漿。
衣飛石當然早就察覺到謝茂情緒不對,但他沒資格問。現在謝茂都吃起素菜了,他難道還敢大喇喇地啃羊肉?
「將席面撤下去,我與殿下同食。」衣飛石吩咐下人。
「別撤。就這樣吧。」謝茂按著衣飛石坐下,手腳很規矩,很顯然沒心思吃豆腐了,「你好好吃飯,不與你相干。」
見衣飛石還要推拒,他親自拿筷子替衣飛石夾回半隻小羊肋,再把筷子塞衣飛石手裡。
「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大好。你高高興興吃飯,我看著就開心。」
這一頓飯,謝茂食不知味,衣飛石也實在高興不起來。二人草草吃完了飯,謝茂摟著衣飛石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你早些睡,我……」
「我陪殿下。」衣飛石拉住他欲起身的手,燭火中顏色曖昧,「陪殿下睡。」
謝茂多沉鬱的心情聞言都忍不住想笑,誠然衣飛石早就許了身體給他,常年廝混在軍中也不認為自己是深閨女子的衣飛石,很顯然對身體也不那麼要死要活的看重,可他看出自己心情不好,就寧願做討好自己的事,——不管是為了什麼理由,利用,討好,隨便什麼,總而言之,衣飛石是希望他高興,他就覺得高興。
「那你替我抄一卷經吧。」謝茂帶著衣飛石一起到書房。
書案上墨香四溢,一本經書都沒有,全是謝茂的鬼畫符。衣飛石借著燭火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謝茂寫的是什麼。他常年在父親帳下服侍,收拾書案一把好手,捲起袖子很快就把書案收拾出來。重新研墨展紙,問道:「抄哪一卷經文?」
衣尚予崇道,長公主信佛,兩家常念的經典衣飛石都能背誦,不用經書也能默寫。
「阿嫂崇道,抄一卷《清靜經》吧。」謝茂坐在燈火黯淡處,聲息漸低。
阿嫂?謝茂上頭十個兄長,能被他理所當然稱呼一聲「阿嫂」的,只有宮中那一位。衣飛石忍住心中狂跳,瞬間就聯想到今日皇五子下大理寺獄的事。楊皇后出事了!楊家完了!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執筆的手穩定無比,添墨留鋒,在書案前端端正正地寫出一筆小楷。
《清靜經》全文不長,衣飛石寫得很仔細,也只花費了兩刻鐘時間就盡數寫完了。
謝茂接過他抄好的經文,從頭到尾默念一遍,點燃后焚入筆洗中,看著一點點燒成灰燼。
做完這一切之後,謝茂終於不折騰了,洗漱之後打算上床休息。衣飛石卻坐不住了。楊皇后出事了,都到了抄經焚燒的地步,必然是不行了。這麼大的事,他知道了消息,讓他還繼續坐在信王府幹熬著?哪裡熬得住!
謝茂路過他棲身的憩室時,順手丟了一塊信王府的腰牌給他:「想出去就出去。遇上街坊上查犯夜的,不要報衣家的名頭,就說是我的人。」
衣飛石捧著腰牌謝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半晌才吶吶道:「我去去就回。」
「你懂個屁!打斷那四公子的腿,下的難道不是侯爺和世子的臉?夫人當然要發作。」
「我看不盡然,這侯門裡的彎彎拐拐……」
幾個衛戍軍歪著樓聊著天,小心翼翼地看著守護在門前的信王府侍衛,保持默契往後撤退。衛戍軍軍紀荒疏多年,渾不吝的混子充斥其中,這兵頭兒雖有立功之心,卻無御下之能,只得氣鼓鼓地獨自一人釘在龍幼株的門口,與信王府的侍衛怒目相視。
信王府侍衛心中納罕:這憨子一臉憤怒看著咱們是要怎樣?莫不是傻的吧?
沒多久,連寶帶著大隊衛戍軍增援衝進來:「頭兒!張頭兒、李頭兒、吳頭兒恰好都在附近辦差!聽我招呼立馬就帶兄弟們來了!」果然就走進來另外三個兵頭兒,其中一人神氣彪悍,走在最前邊,他所帶的一隊人馬也是個個行止風雷,遠比其餘衛戍軍精神煥發。
跟信王府侍衛怒目相視的兵頭兒大喜過望:「張老大!」
張老大是衛戍軍里有名的殺神,相傳他本是錦衣衛的百戶,辦差時得罪了某位封疆大吏險些被治死,蒙老上司庇護撿回一條命,這才淪落到衛戍軍當一個小小的兵頭。尋常衛戍軍都受五城兵馬司轄制,唯有張老大是聽調不聽宣,非常拉風。
「目標在哪兒?」張老大揮手吩咐噤聲,只問先來的兵頭兒。
「就在那間廂房裡。外邊有悍卒八人,暗處還有三人……」
兵頭兒並非只顧著與信王府侍衛大眼瞪小眼,他已經做好了調查,此時一一指出小樓外的制高點,恰好是信王府侍衛三個暗哨的藏身處,「屋子裡有樂班十二人,舞伎三人,娼婦一人,隨從二,護衛一,另外一個坐在西邊屏風下喝酒作樂的少年,即是目標。」
張老大目光幽冷地盯著明處暗處的信王府侍衛看了一眼,不顧身邊同僚的躍躍欲試,獨自上前一步,立於庭前,道:「衛戍軍兵頭張豈楨,請見貴人。」
背後傳來一陣喧嘩,張老大帶來的一隊人馬神色冷峻鴉雀無聲,其餘幾個兵頭下轄的兵丁則章程散漫地開始了驚呼:「哦喲!真是陳朝的探子?莫不是又來了個慶襄侯?」
「嘿,我們要是捉了個陳朝的侯爺,怎麼也要官升一級吧?」
「說不定是個公爺呢!」
「我看是個王爺!」
「兄弟們,準備好了啊,捉個陳朝的王爺,封妻蔭子就在今日!」
……
王爺倒是王爺,可惜不是陳朝的王爺,捉住了也沒陞官的獎賞。
侍衛來稟報:「十一爺,外邊衛戍軍一個叫張豈楨的兵頭,說『請見貴人』。」
酒酣耳熱的謝茂操起紈扇呼呼颳了兩下,心情略煩躁。
前邊那個愣頭青就沒發現端倪,再來一個,怎麼就認出他是「貴人」了呢?
……張豈楨?這名字好像有點熟悉。他認真想了想,想不起與張豈楨有關的任何事。想來前幾世也大概是隨便聽了一耳朵,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得放棄再想。
外邊衛戍軍數十人擠了個滿滿當當,屋子裡的樂班舞伎也終於察覺了情況不對,膽子小的淚水都掉了下來,個個戰戰兢兢地繼續動作,曲不成調,舞不成章。謝茂被這突如其來的張豈楨壞了好事,酒氣上頭也覺口渴,猛地灌了一口茶,不耐煩地揮手:「把人都放出去,這彈的是什麼玩意兒!」
樂班舞伎頓時狼狽奔逃,爭先恐後地搶出了廂房。
唯有龍幼株仍安安穩穩地坐在謝茂身邊,動作紋絲不亂地挽起紗羅長袖,露出一截皓腕,輕輕為謝茂再添了一碗不冷不暖的解酒花茶。滿屋子急迫凌亂中,她沉靜得宛如畫卷。
謝茂終於覺得她有點兒意思了,側頭問道:「你不走?」
龍幼株牽衣離席,襝衽為禮:「妾告退。」你不讓我走,我留下也不害怕。你讓我走,我還想去補個覺呢,再見。
謝茂就覺得吧,這須塗虜汗的女兒,畢竟身負王室之血,氣度見識都不一般。
——留在青樓繼續做迎來送往的勾當,實在太可惜了。
【強烈不建議宿主將揭必幼株作為攻略對象!】
謝茂根本就不想再努力找什麼殉死之人,聽見系統在腦內刷屏,略覺詫異:【為何?】
【須塗虜汗國滅亡,揭必幼株不曾殉國!】
【須塗虜汗戰死,揭必幼株不曾殉父!】
【畫越焉支受辱自戕,揭必幼株不曾殉母!】
【發賣青樓賣身為娼,揭必幼株不曾殉節!】
【這樣心志堅定的女人,不可能為宿主殉死。強烈不建議宿主將之作為攻略對象。】
聽完系統的分析,謝茂差點想給龍幼株鼓掌。
這個時代的女人,依附父親與丈夫而存活,以孝順與貞潔作為立身存世的資本。一旦失去了男人(父親)的庇護,又失去了獲取男人(丈夫)庇護的資本(貞潔),多半都會走投無路選擇死亡。
龍幼株作為一個亡國公主,被敵國惡意賣進青樓操持皮肉生意,她依然堅強地活了下來,甚至還能住得上胭脂樓最好的廂房,隨意差遣小丫頭伺候自己,這豈不是天大的本事?難怪系統都要給她一個「心志堅定」的評價。
嗯,先把她撈出來吧。至於撈出來之後怎麼用,謝茂暫時沒考慮。當了兩世皇帝,天底下就沒有謝茂不敢用的人。蠻族的亡國公主算什麼?前兩輩子謝茂還用陳朝太孫當宰相呢。
「把外邊那人叫進來。」
謝茂絲毫不理會系統蠱惑他贖舞伎三飛花的絮叨。哄個妓|女給自己殉葬?還不如去宮裡找個小太監好好籠絡……呢?
※
張豈楨進屋之後,只看了謝茂一眼,隔著半扇插屏就跪了下去。
他對謝茂的稱呼也很古怪:「十一爺。」
屋子裡跟進來四名侍衛,緊緊盯著張豈楨,惟恐他對信王出手。聞言雖然驚訝,可也沒有絲毫放鬆。——這人認出了謝茂的身份不奇怪,謝茂又不是養在深宮的公主,衛戍軍偶然也會接一些隨行保護的差使,謝茂又是文帝最寵愛的皇子,當今最喜愛的幼弟,群星拱月,認識謝茂很正常。
奇怪的是他對謝茂的稱呼。若非皇家的心腹家臣,不會這麼稱呼皇子。
何況,文帝已大行,如今是謝茂的兄長當皇帝,某爺某爺該稱呼的就是皇帝的兒子了,謝茂這樣長了一輩兒的皇叔,頂多被稱呼一聲十一王,再不敢叫「十一爺」。連趙從貴、余賢從這樣的貼身近侍,也僅在謝茂微服時化名改稱十一爺,平常都是稱呼王爺。
謝茂對他確實沒什麼印象,直接問道:「你是哪家的?」
張豈楨道:「小的曾給六爺牽馬守門。」
六王謝范。
那位愛詩愛馬愛風流,最愛畫美人,常年廝混在外,一身俠骨的六王爺。
謝茂和他六哥的關係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他心底挺欣賞六王,然而,二人的母族決定了各自天然的立場,註定了二人不可能尿到一個壺裡去。
謝范出門排場不大,輪得到給他牽馬守門的,那就能算得上是心腹了。
謝茂不知道這人為何會淪落到衛戍軍當兵頭,也不想問六王的私事,指著乾淨的酒碗,讓朱雨斟了一碗酒,賞給張豈楨,說:「你是六哥的門人,認得我不奇怪。我今日『必然』要被衛戍軍抓進去,你是抓呢,還是抓呢?」
……能不抓嗎?張豈楨充滿彪悍氣的臉上抽搐一陣,一口將賜酒飲盡:「抓!」
「別急別急,這事兒沒準信兒呢,我就那麼隨口嚷了一句。我要不說想和你成親,莫名其妙就和你攪和在一起,陛下還不得琢磨,我跟你阿爹……想做點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