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鄉村天王(244)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謝朝妃制中, 皇后之下即八妃,八妃之中, 又分為三個等級。
最貴即貴妃, 其下淑、德、賢三妃,再次,則為惠、順、康、寧四妃。
皇帝想冊立嫡子謝琰為儲君的意圖很明確, 資歷老又沒兒子的石良娣是皇后心腹, 登基就給了個貴妃位,吳良娣育有皇次子,兒子、資歷、位分都有了, 可貴妃位置只有一個,她只能進第二梯隊,偏偏上頭有個不是太后勝似太后的淑太妃在, 皇帝表示這輩子都不會在淑妃位分上擱人, 吳良娣只得再退一步,只封了個德妃。
李良媛給皇帝生了長子,也是東宮老人, 破格冊為賢妃, 混進第二梯隊。
其餘幾位東宮良媛中,皇四子母余良媛冊順妃, 皇六子母毛良媛冊寧妃, 按部就班地升職, 誰都沒能越級一步。
八妃之中, 除卻空置的淑妃外, 只剩下惠妃、康妃兩個位置。
——準確而言,惠妃的位置,也已經被皇七子生母惠嬪預定了。
被冊封的幾個嬪位中,有封號不過兩人。
一位是生育皇三子的敬嬪紀氏,另一人就是惠嬪言氏。
然而,八妃之中有惠妃卻無敬妃,明眼人都知道敬嬪這輩子就這樣了,惠嬪卻是前程光明。——只待熬夠了年資,不出差錯,如今的惠嬪就能順利晉封惠妃。
哪怕是早一步比她封妃的順妃、寧妃,遲早也會被她壓在腳下。
惠嬪言氏,東宮時為太子承徽,今年二十六歲。擱普通人家裡,這年紀的婦人也不算小了,可是,和皇帝後宮里這一水兒的年資深厚的高位妃嬪相比,言氏年輕得讓人眼前一亮。
惠嬪一向抱皇后大腿抱得死緊,每天都是最早一個趕往長秋宮向楊皇后請安。
這一日,惠嬪照例帶著宮人散著步款款步入長秋宮門,恰好看見皇后儀仗匆匆忙忙地往長信宮去了,她擦了擦眼睛,又望望天,這天是剛亮吧?
惠嬪錯愕地問身邊的大宮女:「這是什麼時辰了?我竟來遲了嗎?——今天也不是給太妃請安的日子吧?」
文帝元后早逝,繼后在長秋宮中也沒住上幾年就薨了,從此文帝就再也沒有立后。
皇帝是文帝繼后獨子,登基之後尊奉姨母淑妃小林氏為淑太妃,請移居長信宮。——長信宮是謝朝歷代太后居所。礙於禮法,皇帝沒能給淑太妃上皇太后尊號,然而在皇帝的後宮之中,淑太妃基本上扮演了大半個婆婆的角色。
逢五逢十之日,楊皇后就會帶著來給她請安的妃嬪,一起去長信宮中拜望淑太妃。
至於楊皇后自己,閑著沒事兒的時候,經常溜達去長信宮中與淑太妃作伴。惠嬪經常混在楊皇後身邊,妥妥的就是楊皇后的小跟班,十天里倒有五六天都跟著楊皇后在長信宮裡打葉子牌。
大宮女忙道:「這才卯時剛過,娘娘怕是有什麼事要和太妃商量。」
確認了不是自己睡昏頭之後,惠嬪才鬆了口氣,身姿款款地扶著大宮女繼續往前走:「那咱們就甭多事了。先去殿前給娘娘磕頭,沒事兒咱回去睡個回籠覺。」
她心中不免好奇,到底什麼事兒呢?哎呀,天不亮就把娘娘震到太妃宮裡去了!
※
楊皇后確實被震得頭昏眼花,坐在鳳輦上人都是懵的。
謝茂是淑太妃的兒子,皇帝的幼弟,可也基本上是楊皇后看著長大的。淑太妃生子后體弱,謝茂襁褓中就被她抱進了東宮,又因淑太妃當時主理六宮事,一邊忙著轄治宮權,一邊又得幫著皇帝在文帝耳畔吹風,幾乎無暇照顧謝茂,撫育謝茂的重任很大程度上就轉到了楊皇後身上。
要說楊皇后把謝茂當兒子養,那是半點都不誇張。
——如今的皇五子謝琰,小時候還穿過謝茂的舊衣裳,玩過謝茂的舊玩具。
猛地聽說一向傻白甜不鬧事的謝茂和大將軍衣尚予的兒子混在了一起,好像還強行把人家睡了,楊皇后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倒不在乎謝茂睡的是個男人——皇帝也睡男人。前幾年皇帝就只玩后|庭花,鬧得許久沒有皇子公主降生了,對有子的后妃來說,這反而是個好事。
她懵的是謝茂怎麼睡了衣飛石!那可是衣尚予的兒子!衣尚予的兒子是能隨便睡的嗎?還強睡人家?!
楊皇后鑾駕行至長信宮時,剛剛起床聽了信王府傳來消息的淑太妃也在懵逼。
「……衣大將軍的兒子?」淑太妃今年也不過四十三歲,因保養得宜,仍是明眸皓齒、風采照人。哪怕她以未亡人身份刻意打扮得素凈些,也是平添端莊,不見寡淡。
「娘娘,皇後娘娘駕到。」宮人來稟。
淑太妃起身迎了兩步,楊皇后已匆忙進來,見滿屋子噤聲不語,淑太妃連頭髮都沒梳好,就知道這邊也已經得信兒了。
「太妃已經知道了?此事不敢輕忽,我已差人去太極殿請陛下了。」楊皇后道。
淑太妃與她敘禮坐下,揉揉額頭,頭疼地說:「說得含含糊糊的,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和那家的小子混在了一處?他還沒正經納妃呢,這名聲傳出去了,哪家的好姑娘肯嫁予他?」
楊皇后聽著不對,遲疑地問:「您聽的是什麼信兒?」不著急衣尚予殺上門來,著急謝茂怎麼娶老婆?
淑太妃驚訝地看著她:「不是小十一和梨馥長公主的兒子好了么?哎呀,我這頭疼的,差了輩兒呀!」
從禮法名分上算,梨馥長公主是謝茂的姐姐,她兒子可不就和謝茂差了一輩兒嗎?
楊皇后簡直哭笑不得:「您操心這個?我那兒的消息是,人家衣家的小子不肯,十一弟差遣了好些人壓著人家。——後來就請了御醫去看,洗出來幾盆子血水。」
「說句喪德行的話,咱們家十一弟,真要喜歡哪家的孩子,咱想方設法也能給他弄到手,可他這弄的是誰?衣尚予的兒子!陛下還得把他家好好哄著呢,真愁人,鬧出這麼一回事來,怎麼收場?」楊皇後頭更疼。
淑太妃驚訝極了:「啊?他,他還用強的?不行,我得問清楚了!來人,立刻去把信王找來!馬上來!」
宮人領命迅速離開之後,淑太妃珠淚滾滾,哭道:「這冤孽啊……」
楊皇后就顧不上頭疼了,忙上前安慰:「也未必就是這麼回事。要麼是底下人傳錯話了呢?您可別著急,十一弟來了再問問。」算算時間,皇帝大概也要到了,她又親自服侍淑太妃梳洗更衣,連連寬慰。
淑太妃與楊皇後年紀相差不足十歲,彼此爭搶的又不是一個男人,相扶多年倒是養出了一段深情厚誼。名義上是庶婆婆與嫡媳婦,相處起來又頗有幾分閨中密友的滋味。
皇帝進門時,楊皇后與淑太妃恰好相扶而出,看著二人親密無間的模樣,皇帝微微一笑。
「淑娘娘安。」皇帝施了半禮,和從前做皇子時拜見妃母一樣恭敬。
淑太妃與楊皇后同時向他施禮,一位是太妃,一位是中宮,套在常人身上的拜禮都儉省了,二人皆道萬福金安,請皇帝上坐。因禮敬淑太妃,楊皇後退一步坐在了東首的圈椅上,皇帝南面而坐,淑太妃就坐在他身邊。
淑太妃見了皇帝,好容易被楊皇后勸好的眼淚又滾了出來,哭道:「陛下,我這孽障闖下滔天大禍,我且管不了他了,你拿他去向衣大將軍賠罪吧!」一句話說完,泣不成聲。
皇帝嘆息道:「不至於此,不至於此。」
楊皇后道:「皇上,此事……?」她做了一個封口的手勢。
淑太妃悄悄抬頭,看帝后臉色。若真是謝茂強逼了衣飛石,她很贊成楊皇后的處置方式,悄無聲息地將衣飛石殺了,衣尚予遠在青梅山能知道什麼?京城畢竟是皇室的天下,甭看信王府一有事兒就傳進了皇宮,可消息也就只能進皇宮了,輕易透不出去。
卻見皇帝搖頭頭:「這事兒頗多牽扯。」
皇帝這會兒還沒鬧明白怎麼回事,怎麼會輕易動手?
昨天楊上清進宮來說庶子被歹人廢了,世子又進宮說歹人是外朝匪盜,據羽林衛調查,干這一票的「歹人、外朝匪盜」又可能是謝茂。兵馬司搜城,真搜出來一夥探子,險些奪了聖安門。守城校尉被衣飛石一箭射死了。信王府又報信說,謝茂強睡了衣飛石。
宮門才打開,皇帝就接了一堆的消息,聽著亂七八糟,沒一個靠譜的。
眼看要上朝了,各衙門必然要為昨天的事打仗,所幸皇後來請,皇帝立馬改道溜回了後宮。——他先在長信宮召見謝茂,問清楚怎麼回事了,才能去和諸大臣商討這件事。
皇帝忌憚的當然不是朝臣,而是目前正在青梅山大將軍行轅的衣尚予。
※
謝茂走進長信宮時,彷彿根本沒察覺到周遭的緊張氣氛,信步徜徉,渾身輕鬆。
看見皇帝與淑太妃南面而坐,楊皇后陪坐東首,皇帝盯著自己滿臉嚴肅,淑太妃眼角殘留著淚痕,楊皇后一副快暈倒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笑。
這三位呀,這三位真是……他沒法兒說。
他再是心中蔑稱皇帝為傻逼,再是不忿皇帝猜疑忠臣,他仍是皇帝最倚重寵愛的幼弟。
相比起垂垂老矣的文帝,以長兄身份教養他多年的謝芝,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更類似於父親。文帝寵他,皇帝不止寵他,也教養他。——不管哪一世,謝茂都沒想過取皇帝而代之,就算他知道了那個秘密之後,也一樣沒想過去搶皇帝的皇位。
「給您三位請安。」謝茂笑嘻嘻地上前磕頭,不等上面叫起,他自己就爬起來了。
謝茂指著正在砌磚的大門搖頭:「太矮了,圈不住。」
自來圈禁就是砌磚封門,何況王府的牆並不矮,至少普通人是無法攀爬的。
——然而,謝茂手底下肯定不會只有普通人。
張姿勉強憋住笑,說:「那卑職回宮上稟陛下,看看是不是把牆也壘一圈?」
謝茂翻個白眼,道:「每日抄一份邸報來給我看。要不我就讓你弟弟翻牆出去打聽消息。」
張姿尷尬地搓搓鼻子,湊近砌了半人高的磚前,小聲道:「……我回去問問陛下?」
「黎順?」謝茂反身就走,隨口吩咐迅速跟上來的侍衛,「孤要吃夜河街上的酸梅漿,馬上去給孤端一碗來!」
黎順愣了一瞬,迅速答應道:「是。……屬下怎麼出去?」
謝茂指向大門旁高聳的宮牆:「翻出去呀。」
※
半個時辰之中,衣飛石就吃上了冰鎮得涼沁沁的酸梅漿。
信王府中自然擺著冰山,有宮人幽幽打扇,謝茂穿著冰絲棉製成的寢衣,很不客氣地圍在衣飛石身邊,一邊看衣飛石吃東西,一邊吹牛:「那張姿功夫還沒有他弟好呢,從前東宮裡身手最俊的侍衛都在我這兒了,——誒,好吃吧?這是酸梅湯調上米漿磨的,你要喜歡,我讓人每天給你端一碗回來。」
他手裡拿著一把絲綢宮扇,輕若無物地扇著風。
扇子就沖著他與衣飛石中間,也不知道具體是給自己消暑,還是討好衣飛石。
衣飛石被他困在寢殿里已經一整天了,早上謝茂去上朝,衣飛石就問過趙從貴,能否給他重新找個小房間安置,不拘哪處,書房、憩室都行。
趙從貴咬死不鬆口,一定要等謝茂吩咐了才能給他挪位置。
謝茂回來之後,衣飛石就更加走不掉了。
謝茂的信王府是照著三等王爵修的,皇帝登基之後雖給他晉了一等,可大行皇帝剛剛山陵崩,又是先帝國喪又是登基大典各類冊封,哪裡顧得上給王爺擴建王府?所以,信王府還是謝茂做皇子時的規制。
——外殼子都和三等王爵的王府一模一樣,寢殿三間的裝修,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謝茂他是個穿越貨啊!
寢殿中間被謝茂裝修成客廳,當中擺著一組皮質沙發,裡邊還綳著彈簧,坐上去又軟又彈性,沙發前邊還照著穿越前的規制,擺著一個長方形的茶几,沒電視對吧?西牆邊修了個戲檯子,閑著無聊就讓蓄養的伎人來唱唱曲,表演個情景劇。
東間比較正經,按照本朝風格搭著憩室、卧室,另有一個洗浴用的盥室。
西間又徹底放飛了自我,現代風格的書房,鋪著木地板鑲嵌了整面牆鏡子的健身房。
謝茂沒回府之前,衣飛石被趙從貴堵在東間不給出門,謝茂回府之後,笑眯眯地把他帶到了西間轉了一圈,誠懇地說:「這邊真沒地方住了。」然後把衣飛石重新帶回東間的憩室里,指著那張光禿禿毫無遮攔的坐榻,說,「委屈小衣先在這裡住幾晚上。」
這間憩室連接著中間客廳與東間卧室,有門可以封住客廳,對著裡間卧室那就是一覽無餘。
謝茂自己住的裡間寢房裡大床有帳子封得嚴嚴實實的,躺進去頂多看見個人影,他指給衣飛石睡覺的坐榻就太過分了。——這坐榻,大是足夠大了,搬開榻上小几,睡上四個大男人也寬鬆。可它半點遮擋都沒有啊!除了給主人值夜的奴婢,誰會住這樣的地方?
衣飛石也不知道自己該生氣,還是感激謝茂沒直接讓他睡卧房?半晌才低聲道:「是。」
就這麼住下來了。
信王府的綉娘先來給衣飛石量身裁衣,朱雨開了庫房給衣飛石準備金銀玉飾,謝茂膩在衣飛石身邊就不肯走了。他挨著衣飛石就要牽牽手,摟摟腰,說著話一口氣就要吹到衣飛石的耳朵上。
衣飛石再是做好了準備,被他這樣時時刻刻地纏著也有些怒氣。
可……看著謝茂溫柔帶笑的臉龐,他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殿下。」吃完那碗酸梅漿,衣飛石心中升起一股精疲力盡的倦意,「我有些累。」
謝茂接過朱雨遞來的漱口盅,親自送到衣飛石嘴邊,衣飛石忙起身道:「不敢。」
「你先漱口,待會讓朱雨服侍你泡個腳,這就去睡。」謝茂特別溫柔耐心。
衣飛石謝了一句,還是不肯讓謝茂服侍漱口,謝茂只得把漱口盅遞給他,看著他將漱口水吐盡痰盂,上前扶他回憩室休息。
憩室里已添了不少常用的器皿,坐榻上也收拾好寢具,謝茂親自上前試了試枕頭,有點發愁:「你受了傷,夜裡怎麼睡?」趴著睡?那能睡得舒服么?
衣飛石不理解他的意思,怎麼睡?該怎麼睡就怎麼睡啊。
朱雨已帶著宮人端著兩盆水過來,衣飛石眼也不眨地靠著榻沿坐了下去……
「哎喲你不痛啊?」謝茂驚嚇地拉住他。
剛才在客廳有沙發,還墊了軟墊子,這硬邦邦的木頭怎麼敢坐?
「你傷口上還抹著葯呢,該弄糊了!」
衣飛石目無表情地站在銅盆里泡完了腳,側身倒在榻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看著偌大坐榻上睡著纖長單薄的少年身影,謝茂揮退了下人,獨自坐在剛搬進來的單人沙發上,就這麼靜靜地守著。
前幾世靜靜守著衣飛石的機會其實不少。當了皇帝的謝茂經常借口有事商議,把衣飛石傳進宮中,再假裝批閱奏摺,讓衣飛石在一邊等候。——這時候衣飛石是不能抬頭窺視帝跡的。衣飛石不能抬頭看他,他卻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衣飛石。
他最熟悉的無非是衣飛石的坐姿,坐姿和坐姿,跪姿也很熟悉。
這樣側身躺在自己身前安靜入眠的衣飛石……好像從來沒見過。除了誓師出征時,他甚至很少能看見衣飛石的背影。
他最心愛的衣大將軍,總是安靜沉默地低著頭,躬身退至殿前,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轉身離開。
他可以往前一步,和衣飛石躺在一起,近距離端詳衣飛石的睡顏,撫摸他青澀漂亮的臉龐,親吻他的嘴唇,就算做更過分的事,衣飛石大概……也不會拒絕?他現在不是皇帝,衣飛石也不是舉足重輕的衣大將軍,他們的事對這個天下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他可以更進一步。衣飛石已經答應他了。——可他根本不想做任何事。
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守在衣飛石身邊,聽著衣飛石安穩的呼吸,他就覺得很溫馨了。
※
第二天,信王府的大門、側門、角門,悉數被砌磚封閉完成。
羽林衛將軍張姿沒有來。——他當然不會天天都來。羽林衛是皇帝最心腹的衛隊,張姿是皇帝最信任的武臣之一,伺候皇帝都來不及,哪有空天天來看謝茂?
不過,昨日邸報並宮外的消息,被張姿通過羽林衛傳了進來。
「承恩侯夫人在長秋宮哭厥了過去,皇後娘娘沒去見陛下。」黎順交代宮裡的消息。
謝茂昨日向張姿要邸報是假,實際上要的是京城內外的消息。張姿肯告訴他的,一定都是皇帝允許他知道的。
「哦。」謝茂翻著邸報,「陛下也沒去見皇后?」
承恩侯夫人錢氏一直有點拎不清,這時候去楊皇後宮中哭訴,當然是為了逼楊皇后給兒子報仇。可明眼人都知道這仇暫時沒法兒報。楊皇后不肯輕動,謝茂毫不意外。
「陛下一直在前朝。」你惹出來這麼大一攤子破事,皇帝哪兒還有空逛後宮?
見衣飛石默默豎起耳朵聽消息,謝茂將邸報放下,問道:「前兒夜裡發生的事呢?有處置了嗎?」
「事極複雜,陛下欽點錦衣衛指揮使常青園督辦此案,羽林衛、大理寺協理。衛戍軍指揮使與西城兵馬司指揮使都被奪職,聽候處置。」
謝茂撇撇嘴,真是什麼臟活兒都丟給錦衣衛干。他沖衣飛石點點頭,表示已妥了。
「還有嗎?青梅山有消息嗎?」謝茂這是幫衣飛石打聽的。
黎順搖搖頭,「梨馥長公主府有消息。」
衣尚予帶著次子衣飛石在青梅山大將軍行轅遙控戰局,長子衣飛金則在襄州前線領兵。只有梨馥長公主馬氏,一直帶著不到五歲的雙胞胎兒子,住在京城的長公主府。名義上是方便進宮探望淑娘娘,實際上這人質的意味非常濃厚。
梨馥長公主是個相當聰明低調的女人,她的府上會傳出什麼消息來?
黎順看了謝茂一眼,慢吞吞地說:「其實,王爺,這也是……長信宮的消息。」
衣飛石碗里的燕窩粥已經很久沒動了,謝茂瞪黎順一眼:「賣什麼關子?快說!」
「太妃娘娘……請了宗正義老王爺做大媒,去長公主府給您提親去了。」
「噗——」
謝茂一口湯全噴了出來,難以置信地問,「提親?我?」
黎順瞅了衣飛石一眼,小聲說:「這不是您昨兒嚷嚷要和清溪侯成親的么?」
我那是漫天要價,等著我媽我哥就地還錢啊!
這二話不說直接打發人去提親是怎麼回事?我該說親媽不愧是親媽嗎?!
謝茂覺得吧,他此次重生已然很是放飛自我了,可是,與他彪悍的親娘相比,他依然還是個渣渣啊!
在座三位同時噴了,淑太妃氣得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指著他:「你,你還逛青樓?」
謝茂心虛地說:「啊?不是為這事兒召我?」
楊皇后哭笑不得:「祖宗,你可消停點吧。嫂嫂問你,你與衣家公子是怎麼回事?」
謝茂臉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上前一步跪倒,說道:「我要和小衣成親!」
長信宮中一片寂靜。
「我看上小衣了!我要同他成親!母妃,皇兄,皇嫂,您三位可得替我做主!要不然衣姊夫必定不肯把小衣予我!我堂堂一等王爵,難道還配不起一個清溪侯?」
謝茂上前就抱皇帝大腿,「皇兄,我就要小衣,我要和小衣成親!」
淑太妃為謝茂的婚事煩了許久了,冷不丁被謝茂哀求著要和一個男人成親,她哎呀一聲,苦惱地說:「那可不成。你和那孩子差輩兒了!」
娶男人可以,娶衣飛石不行。這就是淑太妃的態度。
淑太妃也未必真的樂意兒子和男人成親,然而,自皇帝登基,她就把兒子打發到山中守陵的行徑看,她是刻意淡化謝茂在朝中的影響力,不想捲入是非。我兒娶個男人,后都絕了,別的事兒也別來煩我兒了。
皇帝被他氣得說不出話,楊皇后忙問重點:「你想娶人家,人家願意嗎?」
——你昨天是不是強行睡人家?說!
謝茂支吾了一句,抱著皇帝大腿不撒手:「我還沒和他說成親的事。不過,這成親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皇兄替我請個大媒,這就去青梅山向衣大將軍提親,我多給聘禮呀!他家兒子多,也不缺小衣傳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