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鄉村天王(230)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好在懵逼的不止謝茂一人, 一直充當電燈泡的徐屈也被衣飛石嚇瘋了,立刻蹦躂出來發光發熱:「好叫殿下知道,老夫在軍中學得一手推拿手段,最是松骨解乏, 大將軍試著也覺得好。侯爺也是自幼嬌養著長大的公子,哪裡懂得服侍人的手段?不如讓老夫服侍兩位入浴,——我給您按按?」
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 先自抬身份成了「老夫」, 點明自己騎射師傅的身份, 又把大將軍衣尚予拉了出來, 警告謝茂:你要欺負衣大將軍的兒子, 可得掂量掂量。一個鬧不好,老子這個屍山血海里殺出來、還被你爹文帝搞沒了前程的殘廢,豁出命也把你宰了。
好懸昨天把這獨眼弄回來了。謝茂鬆了口氣,若沒有徐屈攪局,他今天還真得跟衣飛石「共浴」去。他心理雖老朽,身體卻年輕哇!昨天就被衣飛石撩得尷尬了半天, 今天再一起洗個澡, 說不定丟臉的是誰。
謝茂故意嘴硬了一句:「哪裡就用得著小衣服侍了?下人都是養著吃白飯的么。」
徐屈狠狠一抹額頭,將根本不存在的汗水一摔, 開始撒賴:「瞧瞧, 瞧瞧, 老夫在殿下跟前還混不著一個洗澡盆子了?當年在須塗虜汗王的金帳里, 老夫也是叫畫越焉支捧水洗過腳的……」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自己征戰在外的風光。
謝朝立國不到七十年, 又在與西北陳朝、南邊浮托國開戰,皇室地位其實沒有前兩世謝茂稱帝時穩固,如衣尚予這樣掌握兵權又戰績彪炳的將領,是不可忽視的實權派,連皇帝都忌憚到非要殺之而後快,可見一斑。
徐屈開始吹噓戰功,謝茂就不吭聲了。——他當皇帝的時候,要殺衣飛石就是一道聖旨的事,現在嘛,他大哥謝芝想殺衣尚予,還得小心翼翼地先哄著,再砸一個秦州進去,否則一個鬧不好,衣尚予沒殺著,謝朝先變衣家天下了。
徐屈幾乎是撕破了臉威脅信王,衣飛石略覺尷尬:「老叔……」您這樣一鬧,信王可能不會喜歡我了。
謝茂也覺得局面一度頗為尷尬,不過,他飛快地想好了對策。
「當年畫郡之戰,衣姊夫二千輕騎擊潰須塗虜汗一萬騎兵,收繳汗王金帳獻於父皇,徐師傅也在?」謝茂立刻就從一個熱愛調戲美少年的小流氓,變成了仰慕大英雄的小迷弟,目光炯炯地望著徐屈,充滿了憧憬與崇拜,「孤當日年紀太小!否則也隨姊夫一起,怎麼也得搶兩個異族美人回來!那畫越焉支美不美?可惜半途自戕了,聽說她的女兒也是個頂好看的小美人,唉,真可惜……」
徐屈嘴角抽了抽,合著您跟哪兒都忘不了美人呢?乾脆就順著謝茂的「意」,開始大談當年攻佔須塗虜汗國之後的艷事。
天下紛亂近百年,目前謝朝、陳朝與南邊的浮托國還在戰爭狀態,南北西東打生打死,大軍過處難免就有奸|淫擄掠之事,似徐屈所說擄掠欺辱戰俘之事,並不罕見。——要將士殺敵用命,一點兒甜頭都不給,誰干?衣尚予雖是百戰名將,但他帶的兵都是「凶兵」,執行軍令時令行禁止沒問題,然而整體道德感非常低下。
這也不僅僅是衣尚予的問題,往前數幾千年,這一片大地上的所有軍隊都是如此。
——所謂威武之師、文明之師,謝茂只在穿越前見過他本國的那一支。
「須塗虜汗國覆滅也不過才幾年,殿下所說的幼株王女還活著。」徐屈並不想讓衣飛石真在信王手底下吃虧,既然信王對畫越焉支的女兒感興趣,他毫無同情心地將之拋了出來,「好像就在老桂坊的那間胭脂樓里謀生……」
老桂坊是聖京中出名的風月之地,因距教坊司不遠,官妓、市妓常來常往,其中也不乏風塵奇人,前世衣飛石弄回家裡伺候起居的名妓就是老桂坊出身。這年月賣身青樓的女子多半身不由己,謝茂倒不至於看不起。可是,現在哄他去青樓?他爹才剛死不到一年呢!
謝茂敢肯定,只要他敢去逛青樓,這獨眼老夫今天就敢去串聯蠱惑御史彈劾死他!
……但是,好像這樣也不錯?
謝茂只稍微考慮了一瞬,一拍桌:「好!走,小衣,今天舅舅帶你去看美人!」
衣飛石不想去。徐屈故意拋出什麼王女來是何想法,謝茂清楚,他其實也清楚。他不知道守制時逼|奸大將次子的罪名重些,還是孝期嫖宿娼妓的罪名重些,他只知道,他已經決定要把前者栽謝茂頭上了,就不必再栽後者了。
年少時的衣飛石,總算還有幾分良心,他只想達到目的,並不想徹底毀了謝茂。
「殿下,卑職不敢去。父親管得嚴,母親也是不許卑職在外邊胡來的。若是知道卑職隨殿下去……去那種地方,卑職兩條腿都保不住了。」
衣飛石提醒他,「您還在為大行皇帝守制……」
從文帝陵寢跑回京城嫖妓,這麼大的陣仗!不用老叔去煽風點火,有眼睛的御史都要把你彈劾得淑太妃都不認得你了!
然而,不想當皇帝更不怕死,徹底放飛了自我的謝茂才不在乎。
他嘿笑著拍拍衣飛石的肩膀,說:「沒關係,咱們呀,換身衣服,偷偷回去。」
衣飛石是有一點兒良心,也只僅有那麼一點兒。他對謝茂沒什麼感情,何況謝茂還覬覦自己圖謀不軌。謝茂非要作死,衣飛石勸了一句,掙扎了一瞬,就決定看他怎麼死了。——先傳出信王從文帝陵偷回京城嫖|娼的消息,壞了名聲,日後再說他逼|奸自己,只怕全天下都要站自己這邊。
不過,謝茂要作死,衣飛石可不想陪他死,請辭道:「殿下,卑職真不敢去。」
徐屈也怕把衣飛石砸了進去,萬一這信王在娼寮里玩得開心,非要受用衣飛石怎麼辦?見面才一天,信王圖謀衣飛石的風聲還沒放出去,那地方又是在京城,皇家勢力大本營,真把皇帝、淑太妃惹急了,衣飛石能在皇城裡死得悄無聲息,任誰都別想把他的死和信王扯上關係。
「殿下也是煞風景。衣大將軍親手將須塗虜汗射下馬,就是那幼株王女殺父滅國的仇人,您這把侯爺帶上,算怎麼回事?逼得那小妞兒跟她娘一樣自刺一劍,又有什麼趣味?」徐屈一臉「你這個小菜鳥,真是不懂得嫖|娼樂趣」的表情。
謝茂瞅了衣飛石一眼,從這少年青嫩天真的臉上讀到了一絲「看你作死」的冷意。
他想,這一筆賬,孤遲早要和你算回來的。——我為了撈你爹,命都豁出去了,你就這麼對我。哼哼,雖然你不知情,但是我還是記下了。肯定要你哭著說爸爸我錯了。
「莫不是殿下……不知門路?呵呵,侯爺也沒去過呀。不如老夫領路?」徐屈使激將法。
「孤在京中生活十數年,不比徐將軍熟門熟路?」
「小衣,你不去也好,就在萱堂宮裡安置一番,看看給你預備的廂房喜不喜歡。這個侍人名喚銀雷,暫撥給你用,有什麼事,你吩咐他去辦。缺了什麼,也只問他。」
謝茂選擇「果然中計」。
他「心急火燎」地打發了衣飛石與徐屈,喬裝改扮之後打馬而出,似乎真的特別著急。
※
松風院中。
衣飛石皺眉指責:「老叔何必多生事端。」
「多生事端的是你!你為何要答應與他共浴?你若不肯,我在一旁,難道他還能強迫你?」徐屈待衣飛石一直溫和隨意,不似長輩更似頑友,今天卻變得疾言厲色,「不要以為信王可欺!他再蠢,一等王爵、文帝親子、當今親弟,加上普天皆知他親娘淑太妃的從龍之功,這就是他的倚仗!」
「不管你想讓你爹做什麼,他現在都沒做好準備。你和信王,現在誰都不能出事。」
「否則,倉促之間撕破臉皮,得利的絕不會是衣家。」
衣飛石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今天會突然改變主意,答應與信王共浴,其實也沒想過和信王撕破臉皮。可這其中的原因,他又不好同徐屈細說,只得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徐屈對外撐著一副兵痞老粗的形象,實則半點不傻。真傻的小兵,混不到將軍的位置。
衣飛石才張了張嘴,停頓片刻,他就驚呆了。
「你……你不會是……」你沒想過和信王翻臉,難道是真想捨身給信王?
衣飛石不說話。
他還年輕,他還不能理所當然地利用所有人。當他察覺到,信王圖謀他,他也圖謀信王時,想的竟然不是各憑本事,誰被算計倒了誰甘拜下風,而是公平。
他必然要讓信王身敗名裂,那又何妨讓信王與自己真有其事。
——這些當然都是假的。
衣飛石不想說話的原因是,他發現利用信王這個事,盤算起來都是好好的,執行的時候,他才覺得……他好像很不忍心。看著信王總是滿臉春風湊近他身邊的模樣,他就好希望那個其實並不熟悉的人,能永遠那麼開心地逍遙快活下去。
所以,他希望信王對他做一件壞事。壞到他再看見信王的臉,就恨不得狠狠一拳下去,把那滿臉春風笑意打個稀巴爛的壞事!
※
「吩咐銀雷,清溪侯想要什麼都行,不許他走出行宮。若他要送信,將信扣了。」
目前的謝茂,頂多做做這種等級的「壞事」。
——大概不可能壞讓衣飛石氣急敗壞到打爛他的臉。
兩個在長公主府不可一世的掌事嬤嬤,頓時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左嬤嬤翻起白眼昏厥過去,尤嬤嬤慘呼連連,常清平一揮手,就有侍衛上前用軟木塞住她的嘴。四個侍衛將兩個嬤嬤押住,揪住髮髻令仰起頭,另兩人手持三寸闊一尺長的竹板,有條不紊地朝老臉上抽下。
「一、二、三……」
殿外傳來清脆的掌嘴聲,隱隱還能聽見執罰侍衛報數。
梨馥長公主只覺得那竹板下下都抽在自己臉上,她仍不能理解信王為何要朝自己發難。難道那孽畜向信王哭訴自己在家苛待他了?母親教訓兒子,豈非天經地義?信王憑何記恨?
「千歲,寵妻偏信,不是興家之道。妾這小兒自幼巧言令色,猶擅裝乖,千歲切記不可聽他狡言欺哄,壞了王府門楣聲望。」梨馥長公主由小侍女扶著,強撐著一口氣來告誡信王。她覺得她是為了謝茂好,淑太妃那樣高貴溫柔的世家淑女,待她一貫體恤周全,她不能讓淑太妃的兒子吃虧。
最重要的是,她絕不能讓信王成了老婆奴,否則,以後她還怎麼能治得住那個禍胎?
謝茂藏在袖中的拳頭咯咯作響,滿臉笑容:「是么?孤看衣大將軍就挺寵著長公主。」
他心中其實很詫異。他翻臉尋釁架走了長公主的嬤嬤,換了尋常有氣性的貴婦,只怕早就撂狠話拂袖而去了。這位長公主既沒發作,也沒質問,就好像他本來就有資格隨意處置長公主府的奴僕,她對他保持著客氣恭順的態度,一如往常地向他進言……
這種低賤媚上的賤人,謝茂見過不少。大多出身寒微沒什麼見識,跪舔強權,自視卑賤,對上諂媚謙卑。而一旦這種人握權在手,御下必然刻薄寡恩,極盡苛刻之能事。
他詫異之處在於,馬氏可是衣尚予的妻室,衣飛石的親娘啊!這位文帝親封的公主,他謝茂名義上的養姐,虐待兒子不算,居然還是這麼個賤人?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位不僅是毒婦賤人,她還很蠢。她居然沒聽出謝茂這一句話是諷刺!
只聽了衣大將軍四個字,又是「恭維」她馭夫有道,夫妻和順,她蒼白難堪的臉上竟綻開一絲溫柔,恢復了一貫的含蓄沉穩,矜持地說:「千歲謬讚了。不過是夫賢婦順,綱常如此。」
謝茂竟被她給噎住了。
抽她本人吧,肯定不行,衣飛石在旁守著呢。抽她下人吧,她也不發怒啊,她覺得信王身份尊貴,抽她下人理所當然!拿話諷刺她吧,她聽、不、懂啊!她居然以為信王是在恭維她!
閱人無數的謝茂立刻知道,自己今天是搞不定這個傻逼了,當機立斷,迅速撤退。
「長公主和小衣談完了么?孤還有些事要和小衣交代,就不招待長公主了。」
謝茂拉起跪在一邊的衣飛石,起身就往外走。
衣飛石下意識地抬頭看母親臉色,滿以為母親會發怒,哪知道在家中說一不二的母親,在信王面前竟然保持著謙卑溫文的笑容,款款屈膝:「恭送千歲。」
待謝茂越過長公主,只剩下背影,衣飛石才聽見母親威儀訓誡的聲音,對他說:「既與信王千歲議婚,兒當恪守妾婦之道,謙讓恭敬,卑弱勤謹。莫讓阿娘再來教你。」
衣飛石那一顆本就不熱的心,瞬間就變得冰涼冰涼。……妾婦之道,這是好詞兒?
「王爺,義老王爺還在……」趙從貴一路跟來。
謝茂拉著衣飛石就往寢宮走,不耐煩地揮手:「告訴他我中暑了,請老王爺先回去復命。」
老王爺可是奉旨來問話,您就空口白牙說自己中暑了,這是欺君之罪啊。看著謝茂牽著滿臉紅腫的衣飛石飛奔而去,趙從貴腹誹一句也沒敢真的吭聲。欺君就欺君吧,反正咱王爺也不是第一回這麼幹了……
信王寢宮冰山流水常備,比別處都清涼許多,謝茂拉著衣飛石進門時,恰好看見齊醫官躲在這兒歇涼,忙招呼他:「正好,快來!侯爺受傷了!」
……這算什麼受傷。衣飛石被他咋呼得不好意思,齊御醫已趕忙拎著藥箱來磕頭了。
給衣飛石被抽腫的臉上敷了消腫化瘀的膏藥,謝茂又推衣飛石上榻:「身上是不是也要換藥?恰好齊醫官來了,一併換了。今兒吃了幾回湯藥了?葯汁子苦不苦?——能加冰糖嗎?」最後一句是問正在收拾藥箱的齊醫官。
這心疼又著急地樣子,活似衣飛石是他不足歲的親兒子,照顧得那叫一個周到。
齊醫官目不斜視,答得乾脆利落:「能!」
「那你以後都給侯爺湯藥里加冰糖。」謝茂又推衣飛石,「愣著呢?換藥了。」
衣飛石昨天就被謝茂押著敷過一次葯了,就算知道謝茂對他心存覬覦,他畢竟是男人,又常年混跡軍營,對在男人面前寬衣解帶這事兒真沒什麼忌諱。見謝茂瞪著眼態度強硬,他就脫了褲子趴在榻上。
這是第一次父兄不在的情況下,順利從母親跟前全身而退吧?
衣飛石趴在榻上,渾身骨骼放鬆,這才覺得腋下被針刺的傷口透著隱晦的疼痛。
疼歸疼,他並不敢當著謝茂的面,請齊御醫幫忙在腋下上藥。抽耳光可以說是母教子,往腋窩裡扎針算什麼?這是折磨,這是虐待。他不想露出這等家醜,更重要的是,他隱隱約約覺得,如果被信王知道了針刺的事,信王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他是真的喜歡我?衣飛石問自己,又覺得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否定的答案。
是的,他就是喜歡我。
女人才會計較男人喜歡的是她的蕙質蘭心還是賢良淑德,若是男人承認愛慕她如花笑顏、嬌嫩身體,多半還要嗔怪男人慕色不知恩,對自己不是真愛。
男人對喜歡的定義很狹隘,娶妻納妾,無非利用二字。娶個高門淑女或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這是利。納幾房貌美如花的小妾消遣,這是用。前者是真喜歡,後者也是真喜歡。
對衣飛石而言,不管謝茂是喜歡他的身體,還是喜歡他別的什麼,都是一樣的。
——那不都是他嗎?
齊醫官小心熟練地替衣飛石換藥,謝茂就蹲在一邊吃豆腐,被打開花的屁股他不捨得看,就看衣飛石的小腰。哎喲這腰細……還年輕么,小孩兒呀,真想摸一把……小樣兒才抽條,長得高高的,身上就沒幾兩肉,得養養。嗯,也想摸摸前邊胸脯上的小豆豆……
正在隔空意淫,突然一眼瞥見衣飛石側腰上一縷未擦凈的血痕,謝茂心肝猛跳。
「齊醫官?」謝茂拉住齊醫官的手,「你替孤看看,這是擦著了還是怎麼了……」
齊醫官還沒探過頭來,衣飛石已下意識地把衣衫往下扯了一把,側身道:「沒事。」
一句話說完,他看見謝茂半點不困惑的雙眼,頓時知道自己中計了。
謝茂問的根本不是齊醫官,他是在試探衣飛石。那血痕分明是倉促間被擦去的,可見衣飛石不想被他察覺。衣飛石背身趴著,他問齊醫官時也沒有具體說哪裡傷了,傷得如何,衣飛石最正常的反應,應該是轉頭打量自己傷處,而不是扯下衣裳斷言無事。
謝茂握拳狠狠捶在卧榻邊沿,哪怕有衣飛石在上躺著,壓在角落的邊幾也猛地顫了幾顫。
信王震怒,齊醫官退後一步,屈膝垂首不語,服侍在殿內的宮人跪了一地。
衣飛石竟覺得心中多了一絲不安,他在信王面前一向裝得恭敬,現在謝茂好像是沖著他發了脾氣,大夫奴婢跪了一地,他再躺著好像也不太像話?
猶豫片刻,衣飛石理了理衣衫欲要起身,還沒撐起來,就聽見謝茂命令:「都脫了!」
謝茂堵在卧榻邊上,衣飛石下不去。
他只得垂下衣裳遮掩住身形,在榻上屈膝伏首,盡量溫順地說:「卑職……」
從前衣飛石跪在信王面前,面上恭謹,心中卻不以為然。若非礙於禮法,誰要跪這個紈絝?
今日得信王援手周全之恩,衣飛石心中對謝茂多了些親近,前邊再有信王刺死楊靖之事,也讓他對信王另眼相看。此時向信王施禮,衣飛石倒是心甘情願地跪著,一如侍奉父兄,心中並無輕狂不屑,願對信王自承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