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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6.鄉村天王(175)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謝茂看著他薄被冷枕歸置得整整齊齊的卧榻, 倚在門前, 許久才笑了笑。昨夜給衣飛石信王府腰牌的時候, 他就知道衣飛石大約不會再回來了。


  不管是射殺守城校尉之事,還是那個疑似姦細的東籬先生,謝茂都已經替衣飛石收拾得乾乾淨淨。若此刻京中安穩,衣飛石大概也不介意多陪他幾日,可是,楊皇后一死,京中頓顯波譎雲詭, 衣飛石即刻抽身返回青梅山,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謝茂當然不會怪罪衣飛石失信, 他對衣飛石表現出的心思本就不純, 二人萍水相逢也談不上多深的交情,何況,衣飛石官卑職小僅憑父蔭,在哪兒都說不上話, 就算留在他身邊也不過充當侍衛,——他也不缺一個侍衛。


  因是夏日, 謝茂衣冠多清淡素雅, 今日愈發寡淡, 素衣玉飾, 常用的摺扇因扇墜掛著一枚紅寶, 也被他棄之不用。漱口之後, 謝茂飲了一盞薄粥, 搭著一碟子菌菇雜蔬,素得趙從貴心裡發愁,王爺這是怎麼了?

  才用了朝食,就有宮中太監來傳旨:「著信王謝茂即刻進宮。」


  謝茂進宮通常都是趙從貴從旁服侍,這位是朝陽宮出身的閹宦,出入宮闈當然比沒凈身的朱雨銀雷方便。讓人看不懂的是,謝茂此次進宮沒帶外侍長余賢從,而是命余賢從看守王府,帶的是黎順、常清平並十二名領班侍衛。


  旨意來得突然,謝茂也不曾擺出親王儀仗乘坐馬車,一匹快馬長驅直入禁中。


  宮中已是一片縞素。


  謝茂在左安門前下馬,太常寺官員已靜候多時,即刻上前為謝茂更換喪冠素服,另有太極殿服侍的小太監等著引路,一路哭兮兮地把謝茂領到了奉安宮中。殿前諸皇子已跪了一地,側殿是後宮嬪妃,皇帝站在皇后靈前一言不發,……沒看見淑太妃?

  「皇兄,皇兄!」謝茂連滾帶爬地撲上去跪下,滿臉不相信地看著楊皇后的梓宮,拉扯著皇帝的龍袍衣擺不放,「為什麼?怎麼了?我不信!我阿嫂怎麼了?阿嫂,阿嫂!」


  眼瞅著信王一個虎撲就往皇后梓宮上撞,守在靈前的禮部、太常寺官員,打下手的太監,全都嚇得臉色煞白,七手八腳把信王拽住:「王爺不可!不可啊!」這要是讓信王把皇后梓宮撞個趔趄,他們全得陪葬!

  謝茂衝撞幾回沒法突圍,掉頭要去哭他皇兄:「哥,你說話!我阿嫂怎麼了!」


  跪在殿外的皇二子謝沐一躍而起,衝進殿來指著謝茂怒罵:「你還敢問怎麼了?若不是你無理殺害承恩侯世子,母后豈會一病不起!五弟也因你下獄,母后就是被你氣死的!」


  謝茂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戲特別好地退了一步,肩膀都耷拉了下去。心中忍不住吐槽,你媽就蠢,你比前世還蠢。


  這時候你蹦達出來幹什麼?我是皇弟,不是皇子,把我罵毀了有利於你奪嫡上位嗎?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說皇后是被氣死的,讓皇帝怎麼下得來台?他老婆成了謝朝開國以來第一個被氣死的皇后!多好聽?你是想把皇帝氣死吧?

  果然不等謝茂吭聲,一直站在皇后靈前作憂鬱狀的皇帝陡然暴怒,飛起一腳踹在皇二子謝沐身上,怒道:「皇后才咽氣呢!孽畜就敢踩著嫡母娘娘屍骨陷害宗室!奸骨佞心,刁毒至此,令人髮指!」


  這一腳踹得結結實實,謝沐飛出去六七尺,被殿前門檻卡住,瞬間臉白如紙。


  謝茂第一個上前抱住皇帝:「陛下息怒!您保重啊皇兄!」


  皇帝被他抱得差點站不穩,似是傷心至極,一手扶著皇后梓宮,淚如雨下:「梓童,你不在了,朕心亦如死灰。」返身就指著謝沐繼續罵,「皇后不在了,琰兒還在呢!縱沒有了琰兒,朕還有長子,輪不到你這畜生耀武揚威!」


  兩句話說得滿堂眾人脊背生寒!皇五子完了,皇帝要立皇長子!

  謝茂抱著皇帝的腿,這分明也是一個人的腿,一樣的骨頭,一樣的血肉,一樣從母胎中娩出,一樣牙牙學語長大。可是,為什麼他就能做出這樣狠毒的事呢?——這可是在楊皇后的靈前啊!楊皇后英靈不遠,聽見皇帝親口說不保全她的兒子,她該有多心寒?

  他一向知道皇帝涼薄猜忌,小氣刻毒,可他真的沒有想到,皇帝會心狠成這樣。


  這可是……在楊皇后的靈前啊!

  ※


  奉安宮楊皇后梓宮之前,皇帝一場暴怒,昭示著中宮嫡子廢了,皇二子謝沐也廢了。


  默默跪在殿外的皇長子謝灃欣喜若狂,替楊皇后跪靈時越發虔誠悲痛。


  ——皇帝說了,沒有琰兒(嫡子),還有長子。


  只要謝琰陷在大理寺里出不來,儲君的位置,得來全不費工夫。


  謝灃一邊哭得涕泗橫流,雙眼紅腫,一邊努力地想,怎麼才能讓謝琰永遠出不來呢?五弟那個暴脾氣,只須有司官員羞辱兩句,他就會自己受不了玉石俱焚了。


  他一邊哭著嫡母,一邊盤算著如何弄死嫡母的親子,半點兒不覺得心驚。


  人死如燈滅,活著怕她,死了?倒是叫她從梓宮裡爬出來呀!


  ※


  謝茂是臣弟,在靈前初祭之後,不再守在奉安宮,而是去了長信宮。


  他去探望聽聞皇后急病薨逝,驚慟之下病得不能起身的淑太妃。


  本以為淑太妃生病只是託詞借口,不想去奉安宮為楊皇后致祭——身為太妃,說穿了也只是文帝妾室,皇後為天下母,皇後去世,天下縞素,太妃也不能免禮。


  哪曉得才走進長信宮就聞見濃重的藥味,淑太妃臉色蒼白躺在床上,居然真病了!


  「母妃?」謝茂上前施禮,關心地握住淑太妃的手,「您這是?」


  大宮女取軟枕墊在淑太妃身後,將她扶起,揮退所有服侍的宮人太監之後,親自守在帳前,示意淑太妃可以與信王放心說話。


  淑太妃滿臉病容,臉上卻掛著淡淡的笑意,輕聲道:「要小心啊。」


  謝茂被她一句話提點得心冷如水。


  小心?小心誰?楊皇后已經死了,這世上還有誰能讓他「小心」?

  皇帝。


  只剩下皇帝!

  他目光定定地盯著淑太妃,和記憶一樣,淑太妃總是嬌柔無依的模樣,彷彿失去了丈夫兒子無人庇護就活不下去,可謝茂知道,不一樣了!


  她的嬌柔,她的卑怯,她菟絲花一般的弱質,都只是她的保護色。


  「錢氏至長秋宮中誣指我與皇帝有染,這便是皇后的死因。」淑太妃輕聲說。


  果然是為了那個秘密。


  謝茂穿越第一世,就是被這個秘密害得死無全屍。


  曾經他不理解,楊皇后一手撫養他長大,他也對楊皇后感恩戴德、對謝琰用命維護,為何楊皇後母子將他恨入骨髓?他親手扶了謝琰登上皇位,謝琰卻說奉母后遺命,將你五馬分屍,將你母淑太妃鞭屍三百、挫骨揚灰,他問為什麼?謝琰只說,問你媽。


  然後,謝茂就重生了。重生了也不可能真的跑去問淑太妃,你和楊皇后什麼仇什麼怨?他一心一意弄死謝琰,登上皇位,出一口惡氣。結果不用他弄,楊皇后一死,他再不管謝琰,謝琰自己就作死了。他最終幹掉了皇三子謝深,登上了皇位。


  那時候謝琰早死了好幾年了,大仇得報的謝茂都忘了這件事了。


  然而,就在他登基稱帝的前一天,淑太妃一條白綾自掛而去,把謝茂雷了個外焦里嫩。——若死的是他爹也罷了,剛死的皇帝是他哥,他娘上吊幹嘛?沒見過庶母給兒子殉葬的。這算怎麼回事?!

  這個疑惑終於成功地引起了謝茂的注意。重生第二世時,謝茂就認認真真地挖掘了一下他哥與他娘之間的蛛絲馬跡。結果不出意料,這兩位還真有一腿!連謝茂他自己的身世,都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他哥兩次都心甘情願寫了那道兄終弟及的傳位詔書啊。


  在此之前,謝茂對皇帝、淑太妃都稱不上多真情實意。


  他心中是看不起淑太妃的。


  為妾不貞,為臣不忠,為母不慈(謝茂是否為奸生子不清楚,但淑太妃在謝茂登基前自縊,害謝茂坐朝初期被罵得位不正,所以連親媽都容不下他,被罵出翔),一心一意只愛自己的姦夫,不惜為姦夫殉死,簡直……沒法形容這麼個貨!


  要不是親媽,謝茂都想一碗鴆酒直接把她弄死。


  現在,謝茂覺得,他所有「以為」的真相,恐怕都有待商榷。


  那個在皇帝駕崩之後,悄無聲息自縊而死的「戀愛腦」,也許,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淑太妃。淑太妃與皇帝之間,也許,也根本就不是謝茂所認為的那麼一個瓊瑤劇本!

  淑太妃分明對皇帝忌憚至極,她由始至終都戒備著皇帝。


  若非這一世謝茂突然放飛了自我行事剛烈果斷,淑太妃還是會和從前一樣偽裝著失去了愛情就無法苟活的模樣,根本不會露出這一絲獠牙。


  她柔弱,是為了保護兒子,她剛強,仍是為了保護兒子。若謝茂仍是從前那樣對誰都好的傻白甜,她就委曲求全保兒子一世長安,若謝茂像今日這樣會殺人會借勢了,她就……扶兒子位登九五。


  這麼彪悍慈愛一個親媽,我竟然誤解她幾輩子!

  謝茂跪在淑太妃床前,微微低頭:「阿娘是說,他因一句謠言殺了阿嫂,也不會放過你我母子?」


  淑太妃本來以為要和兒子好好解釋許久,哪曉得才說了一句話,兒子就自己想明白了,高興得撐起病體緊緊搭住謝茂的肩膀,笑道:「好好,茂兒,阿娘好高興。你可終於開了竅了。——對,他為一句話,連相扶多年的楊后都殺了,你我又算什麼?」


  「可是,阿娘。」謝茂不懷疑皇帝的刻毒,可皇帝不會真這麼蠢吧?「阿嫂才薨了,您這裡再出事,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事兒不尋常,反倒引人矚目……」


  淑太妃微微笑道:「你說得對。所以,他不會這麼快就下手,但他遲早會下手。」


  「所幸,我們也只需要這幾個月時間。」淑太妃胸有成竹。


  他都不明白信王為何那麼提防自己,他還一句話都沒說呢,信王就急吼吼地招人來要和他打架。難道他還能仗著武力就和信王犟嘴動手?且不說這還不到動手的時候,就算謝茂逼迫太過,擱從前他會毫不猶豫地下手,現在情況也不同了。


  ——信王才替他從母親處解圍,他也不是那麼翻臉不認人吧?

  沒人看得出謝茂疾走而出時心內的虛弱,在衣飛石眼裡,謝茂也是氣急了才拂袖而出。


  衣飛石來不及穿戴衣物,又急著向謝茂解釋。總不能等滿信王府的侍衛都來齊了,他才慢騰騰地出來謝罪。他本就沒有對信王怠慢不敬的意思,等來了侍衛再示弱,倒像是他屈從於武力,不得不向謝茂屈從了。


  衣飛石只能倉促捲起衣袍,在憩室門前跪下,額頭觸地,盡量伏低身體以示溫順。


  「殿下恕罪。殿下不必請侍衛來問,殿下差遣卑職,只須吩咐一聲,卑職無不從命。」


  門外侍衛都已涌到了謝茂身邊,偏偏風暴中心的衣飛石沒顯出一丁點兒威脅,他老實溫順得比謝茂身邊的侍衛都無害,侍衛手裡還拿著刀呢,他就穿著一襲單衣,卑弱地伏在地上,未徹底長成的少年脊背透出單薄與青澀,——就好像信王在欺負人。


  常清平在當值侍衛中品級最高,這會兒就立在謝茂身邊,見謝茂眼中醞著怒氣,心說就這麼僵著也不像話吧?真把余頭兒招來了,弄來滿王府的侍衛,好幾百人呢,皇帝不得以為王爺要造反啊?

  「拿下!」常清平指使兩個侍衛上前。


  他自己身手最好,偏偏守著謝茂沒動,且只用了兩個侍衛。這不是要和衣飛石動武,而是給衣飛石向信王謝罪的機會。


  衣飛石果然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處置。


  兩個侍衛輕而易舉就拿下了衣飛石,背後也浹了一身的汗。


  如今外界還不知道衣飛石夜奪瓮城的英姿風采,信王府的侍衛豈會不知?當日跟隨謝茂去了聖安門的侍衛們,暗地裡早已把這位住在自家王府的將門虎子八卦了一遍。說到別的或許還有爭議,清溪侯這一身功夫是實打實的,信王府眾人沒一個不心嚮往之。


  二人熟練地架起衣飛石胳膊,將他押在地上,上手就察覺到衣飛石渾身肌肉鬆弛,沒有一絲對抗的意思,緊張的氣氛才寬鬆了幾分。不過,誰也不敢有絲毫放鬆警惕。衣飛石這樣的高手,真要反抗,就算鎖住了他的關節,二人也壓不住他。


  這時候衣飛石看著就挺可憐。剛剛抽條的個子猶在少年,本就比壯年男子小一號,剛在榻上敷藥,一身衣裳也沒穿明白,就這樣被人狠狠押著跪在地上,活像受虐現場。


  謝茂是想鎮服衣飛石,半點都不想虐待他,見了這畫面,心裡著實膈應。


  他瞪兩個侍衛,意思讓他們做個樣子就行了,不必把受了傷的小衣押得死死的。哪曉得兩個侍衛會錯了意,越發用力地把衣飛石往地上懟。


  衣飛石一時不防半邊臉都被杵到了地上。他也有了一絲惱意,信王發怒他跪了,信王要拿他,他也沒反抗,這會兒都給押上了,還故意把他往地上懟,這是幹嘛呢?尋釁打人?


  衣飛石手臂微微使力,他就想起了畫樓殿外謝茂憤怒的踟躕,想起了適才在畫樓殿內,他在困境中聽見謝茂聲音時,那一種撥雲見月豁然開朗的歡愉。


  他決定……還是不和信王計較了。被押在地上臉著地的衣飛石也沒有發飆,他只是盡量避開被抽腫的傷處,微微閉眼。


  這畫面看上去更讓人心疼憋氣了!


  謝茂氣得順手操起身邊的一個痒痒撓,啪地砸在侍衛頭上,怒目相視:鬆手!

  兩個侍衛方才恍然大悟,忙鬆了手上的狠勁,剛把衣飛石臉懟地上的侍衛還小心翼翼地扶了衣飛石一把,幫他扯了扯凌亂的衣裳。


  這回誰都看懂了謝茂的色厲內荏,面上吼得凶,根本捨不得對清溪侯動手嘛。


  連被押在地上看不清謝茂動作的衣飛石,都從那倏地擲來的痒痒撓和侍衛反常的客氣中,讀出了信王對自己的善意。


  他哪裡知道謝茂這會兒起意鎮壓他,純屬是因為失算的后怕——謝茂此前還一直認為有侍衛護著,哪怕面對衣飛石也很安全呢。一直到衣飛石單槍匹馬奪回聖安門瓮城之後,謝茂才後知後覺地明白,在衣飛石跟前,安全?不存在的。哪怕這個衣飛石是少年版。


  重生這麼不可思議的事,衣飛石當然不可能懂。他單純地認為,謝茂大發雷霆就是因他不肯從命脫衣,這會兒又因為喜歡心疼他,才不許侍衛太欺負他。


  謝茂臉色很嚴肅,可這嚴肅在地上擺著的痒痒撓面前,色厲內荏。


  衣飛石特別擅長裝乖,若是他心甘情願的情況下,他的乖順就更讓人心口熨帖了。謝茂退了一步,衣飛石就退十步,交疊雙手稽首於地,不等謝茂質問,他先賠罪:「願領殿下責罰。」


  衣飛石都做到這個地步了,謝茂當然明白他不會對自己炫耀武力。可是,就是因為衣飛石做到這地步了,謝茂又覺得這日子過得有點玄幻:小衣這乖得有點過分了吧?——又有事兒求我?

  「勞煩齊醫官陪殿稍候。」謝茂對大夫一向挺客氣。


  余賢從才風急火燎地帶著人趕來,就聽見殿內謝茂傳話:「都退下。」


  ……???滿頭霧水的余侍長還沒進門,又帶著人退下繼續休假了。


  寢宮大門緊閉,滿屋子服侍的宮人侍衛與大夫都退下了,只剩下謝茂與衣飛石二人。


  「罰你?」謝茂語意不明。


  衣飛石被他這口氣問懵了,還真要罰我?我就是說一說,不當真的。


  「手伸出來。」謝茂說。


  ……來真的啊?衣飛石心情有點複雜。他見慣了謝茂春風和煦的微笑,也習慣了謝茂守在他身邊輕言細語,這時候都不知道該對謝茂擺什麼表情。


  就算謝茂一口一個小衣,一直以長輩身份自居,衣飛石能敬他身上的王位,絕不可能真把他當長輩看待。正經謝茂就比衣飛石大一歲,再是生得帝裔權貴、威儀不凡,他也是衣飛石的同齡人。


  不過,不就是打手心嗎?衣飛石想了想,覺得為這個翻臉沒意思。他就把手伸了出來。


  謝茂彎腰拾起地上的痒痒撓,輕輕抽了衣飛石手心一下。心中想的卻是:哎喲,衣尚予太可恨!若不是他把小衣屁股打破了,我今天恐嚇小衣,逼他讓我打一頓屁股,……以後可以笑話他一輩子!


  衣飛石真的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了。


  那痒痒撓不是打下來的,也不是抽下來的,它是平平整整放在自己手心裡的!

  有這麼打手心的嗎?你這麼打是想要我怎麼辦?我假裝嗷一個給你聽嗎?……衣飛石低垂眼瞼看著自己根本不可能受傷的手心,心情很複雜。


  他自幼被長公主苛待,跟隨父親去了軍營之後,出操習武從不嬌氣,摔打受傷那是日常生活。莫說謝茂沒打疼他,就算真的打疼了,與他從前所經歷的一切相比,也根本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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