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生隨死殉> 404.鄉村天王(163)

404.鄉村天王(163)

  天靈靈地靈靈月半出鬼門  「別急別急, 這事兒沒準信兒呢, 我就那麼隨口嚷了一句。我要不說想和你成親,莫名其妙就和你攪和在一起,陛下還不得琢磨,我跟你阿爹……想做點兒什麼?」


  謝茂這樣有寵的一等王爵,原本就不應該和手握重兵的衣家太親近。他這解釋完全站得住腳。


  替衣飛石盛上湯, 拿袖子給他扇扇風, 謝茂細細留心著衣飛石的臉色, 試探著說:「就算淑娘娘去你家提親, 你家也肯定不會答應呀。自來雌仰雄伏、陰陽調和才是天道,男男成親這事兒多奇葩?不可能不可能。」


  一句話說完,謝茂奇異地發現衣飛石的臉色更難看了。


  ——不會吧?梨馥長公主這麼沒譜?彪悍到願意送兒子出嫁?

  謝茂心中湧起怪怪的感覺, 莫非, 梨馥長公主也是個穿越貨?還是……腦殘的那一種?

  他努力回憶了幾世的細節, 印象中的梨馥長公主是真的特別低調, 低調到他都沒什麼印象……依稀是在淑妃的朝陽宮見過,她盛裝之下一張端莊秀致的俏臉, 總是客氣溫和地微笑著,輕易不說話。


  揮去心中詭異的感覺,謝茂匆忙結束了這個話題:「吃飯吃飯。唔,圈在府里也沒什麼事兒, 小衣平日都有些什麼消遣?舅舅給你弄來玩兒。」


  衣飛石從命提起筷子, 答道:「平日在父親帳下聽差, 閑時看看兵書。」


  「你吃你吃。」謝茂殷勤地替他布菜, 特別不講究,一雙金漆嵌銀檀木筷剛在衣飛石身前瓷碟里沾過,返手又往自己碗里攪和,「我好像也收著幾本兵書,待會讓朱雨給你找來——要不你自己去看看?寢宮裡書房小,收的都是我平日愛看的書……」


  衣飛石本是低頭吃飯,聞言抬起頭看他。


  謝茂點點頭,肯定他的想法:「早飯後可以去朝聞殿待兩個時辰。」


  晚上睡在咫尺之間,白天若也緊纏不放,只怕沒幾天|衣飛石就要暴走。這樣一個神級殺人兵器睡於卧榻之畔,謝茂可不想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嘛。


  衣飛石起身道謝,道:「我吃好了。」這就要走。


  這就太不給面子了。衣飛石在謝茂跟前一向很恭順,今天這樣很反常。


  謝茂也被淑太妃提親的亂拳打懵了,暫時沒心思琢磨衣飛石,嘆氣道:「好好,你去吧。待會兒舅舅讓齊醫官去朝聞殿給你送葯、換藥。」


  衣飛石也知道自己走得太急,近乎無禮,可他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屈膝向謝茂著著實實磕了頭,賠罪的意味很明確,沒等謝茂叫免,他已磕完頭起身走了。


  「還愣著幹什麼呀?」謝茂輕踹了朱雨一腳,「好好伺候侯爺。」


  衣飛石與朱雨一前一後走了,謝茂無力地歪在沙發上:「讓黎順來見我。」


  本就沒走遠的黎順很快進屋聽差:「王爺吩咐。」


  謝茂揮退了所有屋內服侍的宮人僕從,漫不經心地問:「你哥的人沒說別的了?」


  黎順與羽林衛將軍張姿是親兄弟,一個從父姓,一個從母姓。這事兒也不是秘密。


  不過,張姿與黎順都是沒來歷的人,好似憑空就出現在了當時的東宮麾下。沒人知道他們父母是誰,籍貫何處。——知道他倆是親兄弟也沒什麼用處。


  黎順低頭道:「沒說。」


  謝茂抿唇枯坐在沙發上,長眉微蹙。


  淑太妃提親這事兒做得很離譜,可謝茂並不認為淑太妃是個離譜的人。


  除了偶爾有點戀愛腦之外,淑太妃幾乎可以算是謝茂在這個時代見過的最聰明的女人。


  她向長公主府提親,僅僅是為了謝茂那一句央求?謝茂不信。昨兒淑太妃還是一副「我兒要娶男人愁死人了」的態度,轉頭她就大張旗鼓托宗正義老王爺去提親?


  這態度專變得未免也太快了吧?謝茂覺得,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肯定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知道你哥沒說的那一部分。」思來想去,謝茂把這破事扔給了黎順。


  莫說他現在實在無人可用,就算有人,他被皇帝圈禁在信王府,能動的也只有黎順這樣的東宮舊臣。——差遣黎順,就是把自己的一切都坦誠在皇帝眼皮底下。


  我日你二大爺的,重生遊戲不能存檔好感度嗎?勞資前幾世刷了黎順七八年,才把好感度刷滿,現在重生回來又要重新刷!重、新、刷!


  想起前世用順手,現在卻還是路人的那一大幫子忠臣義僕,謝茂就忍不住想罵娘。


  真的就不能來個「本章節跳過」按鈕,直接彈影響好感度的ABCD選項窗口嗎?

  黎順呆了呆,試探地問:「那……屬下再托外邊的羽林衛兄弟問問?」


  謝茂假裝沒聽明白他的裝傻,簡單明確地建議道:「那也不必。你去問了,你哥不肯說,他們也不會告訴你。這樣吧,我昨兒也逛了一圈,西邊碧溪草廬有兩株桃樹,往南走大約二十、三十步吧?那兒牆矮,你從那邊翻出去,把事兒弄明白了再回來。」


  黎順被他雷倒了。王爺!親爺爺!您可是被圈禁著!居然要侍衛翻牆出去打聽消息?

  謝茂吩咐完輕鬆愉快,一拍手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爺不著急。你回來時還去端兩碗酸梅漿。侯爺愛喝。」我和小衣各一碗。昨兒我那碗都給小衣喝了。


  黎順被雷得外焦里嫩地走出寢宮,轉身去找常清平商量。


  「你說,王爺這是什麼意思?出去採買個東西不打緊,聖人①一向寵愛王爺,圈禁這事兒既然交給羽林衛辦,就是沒想真的把王爺圈住了。可,這……」


  常清平今日不當值,愜意地在院子里喝茶,一手拿著個巴掌大的紫砂壺,對著壺嘴兒咂嘴。


  ——謝茂被圈了,他的侍衛可爽了,余賢從安排好寢宮的護衛,其餘大部分侍衛都不用輪班,全部養精蓄銳休假。反正有羽林衛在外邊守著嘛,蚊子都飛不進來。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常清平翻個白眼,「你問聖人去呀。」


  黎順遲疑道:「可咱們現在是信王府的侍衛,……」賣信王,這樣好嗎?


  「王府牆挺高吧?」


  「一般。」


  「哦,就你跳得出去,余頭兒跳不出去?」一王府幾百個侍衛,偏選你去打聽消息,憑什麼?憑你功夫好?不就因為王爺知道你是皇帝的人,知道你會去皇帝跟前報信兒?

  「……懂了。」


  ※


  昨兒夜裡信王府的各處大門才封上,今天就給側門新砌的磚頭全拆了。


  原因無他,宗正義老王爺奉旨問話,梨馥長公主也跟著來了。——這兩位都是皇室里舉足重輕的人物,總不能讓他們隔著牆和信王喊話,或是讓他們彎腰從半人高的鐵欄杆里鑽進去吧?

  羽林衛老老實實把側門的磚頭拆乾淨,趙從貴領著一大幫子宮人清掃地面,在地上鋪好百兩一尺的菱紋織毯,點頭哈腰:「老王爺請,長公主請。……我們家千歲呵呵呵,來了來了。」


  謝茂才換好能見人的常服,午後暑熱,側門又不常去,才走兩步汗就濕了一背。


  這時候拎了把扇子呼咻呼咻扇著,踢踢踏踏走來,上前笑呵呵地屈膝:「老皇叔來啦!」


  義老王爺是文帝的兄弟,今年快八十歲了,難得眼不花耳不聾,身板還挺硬朗,這位看見謝茂就笑開了一張臉,「哎喲,這是咱們家十一,咱們家的千里駒……」


  梨馥長公主在公主儀仗下靜靜地站著,見謝茂偏頭看她,她微微一笑。


  和謝茂記憶中的梨馥公主一樣。她很端莊漂亮,出身貧寒卻很沉穩,安靜低調得沒存在感。


  ……不像穿越的。謝茂看著她有點尷尬,叫阿姊吧,淑太妃剛跟人提親要娶人兒子,不叫阿姊叫公主吧,鬧得好像他真想娶衣飛石似的……當然,謝茂是真想和衣飛石成親。可成親這事兒不能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衣飛石明顯不願意啊。


  謝茂含含糊糊地和長公主敘禮,迎義老王爺去了信王府主殿玉堂殿。


  ——義老王爺奉旨來問話,當然得找個正經地方,讓謝茂跪下老老實實地聽訓、回話。


  義老王爺來問話是正事,梨馥長公主自然沒有在座旁聽的資格,途中她請謝茂停步,問道:「聽說小兒飛石在千歲府上,可否勞煩千歲召他前來,借間屋子予妾,妾有話問他。」


  文帝養女與文帝親女到底有幾分不同,梨馥長公主對謝茂非常客氣,客氣得近乎謙卑。


  謝茂也沒想太多,吩咐趙從貴:「你親自服侍長公主去畫樓殿,再差人去把侯爺請來。」


  此時已是午後,在朝聞殿待了兩個時辰的衣飛石很乖順地回來,陪謝茂吃了飯,此刻正在謝茂的寢宮中午歇。他的寢宮衣飛石能去,梨馥長公主則絕不能去。——男女大防所在,他敢把梨馥長公主往自己寢宮帶,不說衣尚予,只怕衣飛石都要立馬把他打成豬頭。


  畫樓殿就在玉堂殿西邊,算是玉堂殿的廊殿,一向是謝茂待客所用。


  安排得這麼近,實在是因為謝茂覺得衣飛石今天的反應很反常……他覺得吧,衣飛石可能又要出幺蛾子。離得近些,安心些。


  衣飛石年紀還小呢,就算他長大能自己拿主意了,謝茂也不可能見面就吃豆腐。不管怎麼說,他是喜歡衣飛石,又不是穿越前去酒吧獵艷,一言不合就約炮的事,年紀大了就做不出來了。


  謝茂想著有徐屈在旁邊盯著,怎麼可能讓他真的和衣飛石脫衣共浴?他真就是想看看衣飛石紅著臉故作羞怯的樣子。哪曉得這愣頭青居然點了頭,逼得故作小(老)流氓嘴臉的謝茂都差點不知道怎麼收場了。


  好在懵逼的不止謝茂一人,一直充當電燈泡的徐屈也被衣飛石嚇瘋了,立刻蹦躂出來發光發熱:「好叫殿下知道,老夫在軍中學得一手推拿手段,最是松骨解乏,大將軍試著也覺得好。侯爺也是自幼嬌養著長大的公子,哪裡懂得服侍人的手段?不如讓老夫服侍兩位入浴,——我給您按按?」


  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先自抬身份成了「老夫」,點明自己騎射師傅的身份,又把大將軍衣尚予拉了出來,警告謝茂:你要欺負衣大將軍的兒子,可得掂量掂量。一個鬧不好,老子這個屍山血海里殺出來、還被你爹文帝搞沒了前程的殘廢,豁出命也把你宰了。


  好懸昨天把這獨眼弄回來了。謝茂鬆了口氣,若沒有徐屈攪局,他今天還真得跟衣飛石「共浴」去。他心理雖老朽,身體卻年輕哇!昨天就被衣飛石撩得尷尬了半天,今天再一起洗個澡,說不定丟臉的是誰。


  謝茂故意嘴硬了一句:「哪裡就用得著小衣服侍了?下人都是養著吃白飯的么。」


  徐屈狠狠一抹額頭,將根本不存在的汗水一摔,開始撒賴:「瞧瞧,瞧瞧,老夫在殿下跟前還混不著一個洗澡盆子了?當年在須塗虜汗王的金帳里,老夫也是叫畫越焉支捧水洗過腳的……」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自己征戰在外的風光。


  謝朝立國不到七十年,又在與西北陳朝、南邊浮托國開戰,皇室地位其實沒有前兩世謝茂稱帝時穩固,如衣尚予這樣掌握兵權又戰績彪炳的將領,是不可忽視的實權派,連皇帝都忌憚到非要殺之而後快,可見一斑。


  徐屈開始吹噓戰功,謝茂就不吭聲了。——他當皇帝的時候,要殺衣飛石就是一道聖旨的事,現在嘛,他大哥謝芝想殺衣尚予,還得小心翼翼地先哄著,再砸一個秦州進去,否則一個鬧不好,衣尚予沒殺著,謝朝先變衣家天下了。


  徐屈幾乎是撕破了臉威脅信王,衣飛石略覺尷尬:「老叔……」您這樣一鬧,信王可能不會喜歡我了。


  謝茂也覺得局面一度頗為尷尬,不過,他飛快地想好了對策。


  「當年畫郡之戰,衣姊夫二千輕騎擊潰須塗虜汗一萬騎兵,收繳汗王金帳獻於父皇,徐師傅也在?」謝茂立刻就從一個熱愛調戲美少年的小流氓,變成了仰慕大英雄的小迷弟,目光炯炯地望著徐屈,充滿了憧憬與崇拜,「孤當日年紀太小!否則也隨姊夫一起,怎麼也得搶兩個異族美人回來!那畫越焉支美不美?可惜半途自戕了,聽說她的女兒也是個頂好看的小美人,唉,真可惜……」


  徐屈嘴角抽了抽,合著您跟哪兒都忘不了美人呢?乾脆就順著謝茂的「意」,開始大談當年攻佔須塗虜汗國之後的艷事。


  天下紛亂近百年,目前謝朝、陳朝與南邊的浮托國還在戰爭狀態,南北西東打生打死,大軍過處難免就有奸|淫擄掠之事,似徐屈所說擄掠欺辱戰俘之事,並不罕見。——要將士殺敵用命,一點兒甜頭都不給,誰干?衣尚予雖是百戰名將,但他帶的兵都是「凶兵」,執行軍令時令行禁止沒問題,然而整體道德感非常低下。


  這也不僅僅是衣尚予的問題,往前數幾千年,這一片大地上的所有軍隊都是如此。


  ——所謂威武之師、文明之師,謝茂只在穿越前見過他本國的那一支。


  「須塗虜汗國覆滅也不過才幾年,殿下所說的幼株王女還活著。」徐屈並不想讓衣飛石真在信王手底下吃虧,既然信王對畫越焉支的女兒感興趣,他毫無同情心地將之拋了出來,「好像就在老桂坊的那間胭脂樓里謀生……」


  老桂坊是聖京中出名的風月之地,因距教坊司不遠,官妓、市妓常來常往,其中也不乏風塵奇人,前世衣飛石弄回家裡伺候起居的名妓就是老桂坊出身。這年月賣身青樓的女子多半身不由己,謝茂倒不至於看不起。可是,現在哄他去青樓?他爹才剛死不到一年呢!


  謝茂敢肯定,只要他敢去逛青樓,這獨眼老夫今天就敢去串聯蠱惑御史彈劾死他!

  ……但是,好像這樣也不錯?

  謝茂只稍微考慮了一瞬,一拍桌:「好!走,小衣,今天舅舅帶你去看美人!」


  衣飛石不想去。徐屈故意拋出什麼王女來是何想法,謝茂清楚,他其實也清楚。他不知道守制時逼|奸大將次子的罪名重些,還是孝期嫖宿娼妓的罪名重些,他只知道,他已經決定要把前者栽謝茂頭上了,就不必再栽後者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