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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鄉村天王(79)

  次日, 終於沒有瑣事纏身的衣飛石, 早早地爬起來, 想去酒店健身房運動。


  他這會兒想要悄悄地不驚動謝茂, 基本上不可能。才從浴室出來,還沒來得及換上運動服,又被謝茂摁回了床上。八點以後, 謝茂才摟著他一起去餐廳吃了早飯,衣飛石運動減肥的計劃再次胎死腹中。


  吃過早飯之後,衣飛石和石慧取得了聯繫。小姑娘自己坐地鐵去了機場,根本不要他們接。


  在酒店大堂坐著看了倆小時報紙的常燕飛果斷跟緊:「老大, 我也去。」


  「護照辦好了?」謝茂還想跟衣飛石去杭市放飛一下, 不想帶電燈泡。


  「昨兒半夜有人來拿了材料,也不需要我了。」常燕飛連忙賠笑。


  衣飛石能感覺到常燕飛的緊張, 試想有一個隨時能拿自己當皮囊的千年老妖怪在, 誰又能不緊張?他對常燕飛有了一絲憐憫,謝茂就抬抬手:「走吧。」


  「幾點的航班?」常燕飛準備訂票。


  「沒訂。」衣飛石說。


  昨天晚上, 衣飛石訂了兩張津市飛海市的機票,這會兒宿貞大概已經過去了。去首都機場的路上,衣飛石又買了三張去正定的高鐵票。故布疑陣。


  到了首都機場之後, 找到背著小包完全不似出行的石慧,四人買了最近時間去杭市的機票。


  宿貞派了人盯著石慧。不過,有容舜幫著遮掩, 她還是判斷錯誤, 緊急從津市趕去了正定。機場就算有宿貞的人, 也攔不住謝茂幾人。這兩天宿貞找不到兒子已經要瘋了,幾枚銅錢一日卜三遍,奈何謝茂有蒙蔽天機的法門,她卜卦沒一次準的。


  「我直接從正定去杭市!」宿貞在前往正定的高鐵上,接到了衣飛石從首都機場飛杭市的消息,立刻吩咐助理準備好正定去杭市的航線。


  「宿總,我們飛機和機組人員都還在京市,航線也沒有提前申請……」助理為難。


  「你不會訂機票嗎?!」宿貞失態地尖銳訓斥。


  商務艙里沒幾個人,宿貞失態的高聲訓斥,還是吸引了乘務員的目光,她看著窗外不住飛逝的景色,恨恨地砸了窗戶一下。


  「女士,請不要……」乘務員立刻上前阻止。


  「滾!」宿貞將桌上的礦泉水打翻在地。


  跟隨她來的兩個助理連忙上前,好聲好氣地把乘務員送到外邊的車廂,又是賠禮道歉,又是花錢消災,這才沒驚動乘警。——以容家的身份,當然不至於這點事情都擺不平。不過,能用錢搞定的事情,容家從來不動人情。


  到了正定高鐵站,宿貞冷著臉上了車。正定的高鐵站與機場距離非常近。


  車輛才剛剛駛出站,車速還不快,對面車道一輛越野車猛打方向盤,嘎吱一聲剎在了車前。


  哪怕只有四十碼的速度,這猛踩一腳剎車也晃得夠嗆。宿貞被衣飛石故布疑陣支使得團團轉,當中還有容舜撒謊遮掩行藏,她狂躁的心情被這猛地一剎車刺得要爆,目光冰冷地巡視前方——到底是誰攔她的車?

  這裡是正定高鐵站的車輛出站口附近,車流量不小。猛地出了這麼場意外,後車開始排隊。


  越野車上飛快躍下來一個高瘦挺拔的年輕人,西裝革履,走路帶風。正是容舜。他拍了拍宿貞那輛車的引擎蓋,指著司機的臉,不許司機把車開走。——宿貞臨時來正定,安排集團旗下的司機來接車。在外地公司的職員心目中,容舜這個正兒八經的長房孫少爺,份量比身為媳婦的宿貞重多了。


  容舜震懾住了司機,飛快跑到宿貞床前,砰砰拍窗。


  這是前所未有的無禮對待。


  上回容舜到宿貞別墅興師問罪,打的也是宿貞的保鏢,對宿貞大體上保持了禮遇。


  他這裡啪啪啪地拍窗戶,宿貞連玻璃都懶得往下滑,猛地推門,車門就砸向了扶著車窗的容舜。倘若不是容舜躲得快,車門就結結實實摔容舜身上了。


  跟車的司機和助理全都驚呆了。


  少爺拍車窗,夫人摔車門。全武行啊!

  宿貞已利索地蹬著高跟鞋下了車,啪地將車門摔了回去,直面容舜:「我沒空和你演家庭倫理劇,你有多少黑心肝趁早收起來!不管我能不能找到飛兒,他都是我的兒子!你不是!——再敢從中作梗,我……」


  「弄死我嗎?」容舜問。


  宿貞很肯定,容舜一定在她尋找衣飛石的事情上搞鬼了。


  容家在華夏的產業分佈非常廣,每個集團之間的數據是不准許共通的,這是為了保護客戶的隱私。唯一有特權的例外,就是容舜目前掌握的盛世安全集團。這個安保公司的前身由容錦華掌管,不能示人的許可權很多,那也是開給長子少主的特權,容舜接掌盛世安全集團之後,也繼承了這份特權。


  容舜一心一意要搞安保工作,不是他對當保安保鏢有什麼特殊情結,他要的就是這份特殊許可權,方便調查容錦華的死因。


  宿貞找不到衣飛石,無奈之下動用的就是容錦華的老朋友,這群人目前都在盛世安全集團供職。


  換句話說,宿貞動用的人,目前都在容舜的領導之下。


  以容家的能量,在京市這個遍布攝像頭、到處都是電子支持的現代化城市,找了三十個小時,找不到一個人?宿貞根本不相信。容家產業遍布衣食住行,盛世安全集團是容家唯一能夠「非正常渠道」獲取所有敏感行業大數據的公司,衣飛石想要藏起來,除非有人幫他擦去數據痕迹。


  ——最簡單的一點就是,衣飛石還帶著容家作為電信供應商的手機,定位手機信號就能找到他。


  明明是容舜暗中阻撓她找到兒子,這狂妄的小子還敢別她的車,仰著臉問,是不是敢弄死他!

  「讓開。」宿貞耐著性子,警告道。


  原來真的會弄死我。


  容舜沒有錯認宿貞眼底的那一絲冷漠。他覺得頸后發冷。正定的風,這麼涼么?


  「你找不到他,危險也找不到他。我會把他藏起來。」容舜眼眶泛紅,很難說那是因為長久的失眠睏倦,還是因為宿貞此時的兇狠冷漠,他的聲音很乾澀,也許是長久未能飲食,聽著刺耳,「媽媽,不要再找他了。你今天跑了兩個城市,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這對他來說更危險……」


  「這輪不到你來決定。容舜,你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逼我羞辱你。」宿貞再次警告,「讓開!」


  「羞辱我?你憑什麼羞辱我?憑你騙我十八年,憑你對我冷暴力十八年嗎?」容舜厲聲反問。


  他不是沒脾氣,他覺得對不起石一飛,是因為他搶走了石一飛的人生。他和石一飛都是受害者。宿貞呢?宿貞顯然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她的親兒子。知情者無論有多少苦衷,他都不覺得無辜!因為,人活著總會遇到許多困難,因為自己走不過去,就去傷害真正無辜的人,不可恥嗎?


  「你又不是我的媽媽,你憑什麼對我頤指氣使、耀武揚威?你不是我的媽媽,憑什麼對我譏諷冷眼,憑什麼不理我!你一邊騙我,哄我,一邊冷待我,應該被羞辱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只是個陌生人。」容舜無意識地轉了半圈,猛地瞪住宿貞,「你憑什麼這麼對我?」


  容舜本是來攔著宿貞,不讓她再去招惹謝茂和衣飛石兩隻老鬼。


  他現在已經知道了,宿貞是常家的修道天才,非常能打。可是,謝茂和衣飛石呢?深不可測。


  那兩位明顯對宿貞到了非常不滿的地步,只是看在石一飛的肉身情面上勉強按捺。宿貞瘋起來再鬧一場,下場真的很難預料。容舜更害怕的是,宿貞知道了石一飛被奪舍的真相。所以,他想盡辦法把宿貞和謝茂、衣飛石隔離開。


  他再少年老成,也是個年輕人。和衣飛石相比,他是個真正的年輕人。


  宿貞一句「羞辱」,戳中了他心中的痛處。


  他半點兒都不覺得宿貞無辜。


  他愛宿貞,哪怕宿貞從來不愛他,哪怕現在他知道宿貞根本不是他的母親。


  因為他愛宿貞,所以,他不能原諒宿貞對他的隱瞞和傷害——你不是我的媽媽,你不想對我好,OK,完全沒問題,那你告訴我啊!你不告訴我,你讓我從小就渴盼你,愛著你,我這麼愛你。到頭來,原來你不是我的媽媽。


  「最後一遍。」宿貞轉身按住車門把手,「讓開。」


  她訂了正定機場到杭市的最近的機票,馬上就到登機時間了。


  容舜按住她扣起的把手:「不——」


  「讓」字還沒說出來,宿貞已反手絞住他胳膊,乾脆利索地把他撂倒在地上。


  相比起體術一流的衣飛石,宿貞這樣的天才修士,近身制敵的招數更加利索有效——纏鬥對大多數修士而言,非常不利。這是容舜遇到的第二個完全無力抵抗的敵人。


  他不甘心地出手反擊,手肘一次次被宿貞磕在堅硬的柏油馬路上。


  喀地一聲。


  宿貞終於不耐煩了,將他不老實的胳膊擰斷。


  看著容舜瞬間蒼白涔出冷汗的臉,宿貞壓著他受傷的胳膊,低聲說:「因為我是陌生人,所以,我想怎麼對你,就怎麼對你。你再敢攔著我找飛兒,我保證你會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名譽,地位,身份,財富,」最後兩個字,只有容舜才能聽見,「健康。」


  她抽手冷漠地站起,價值六位數的高跟鞋跨過容舜的身體,開門上車。


  容舜仰面躺在地上,看著正定灰濛濛的天氣,心中的寒意竟然覆蓋住了手臂的痛楚。


  健康。


  健康。


  宿貞撂下的最後兩個字,一遍遍在他耳畔迴響。


  他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莫名其妙地想,哦,今天正定的PM2.5是多少?天都看不見了。他不知道,有一行冰冷的眼淚,正順著他的眼角,慢慢落在了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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