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鄉村天王(43)
「據宿女士所說,容錦華與國資辦往來密切。二十多年前, 華夏還沒加入WTO……」
衣飛石不大了解這個詞, 一邊說一遍拿手機查詢,「世界貿易組織。大概……嗯, 官方通過容氏在海外的業務做身份掩護,辦一些不能公示的事情。容錦華是很典型的官商,與朝廷關係密切。」
回了容家安排的客院, 二人陪著石慧守了歲,過了除夕夜, 石慧回屋睡覺去了。
衣飛石這會兒才一五一十向謝茂交代, 宿貞晚上對他透露的一切。
謝茂洗了澡披著睡袍在沙發上玩手機,一個一個給在微信上給他拜年的朋友發紅包。
「據說容錦華死在了國外,到底怎麼回事,至今沒人給交代。」
「當時是二房堂叔容錦康和本家二叔容錦城, 一起去倫敦接回了容錦華的屍體。」
「宿女士懷相不好,一直在醫院養胎,能起床時, 曾經跟在容錦華身邊的幾位特助、秘書和隨行出國的幾個部門總監, 全都已經離職去了國外, 再找就找不到了。」
謝茂略詫異地抬頭:「找不到了?」容家的勢力,不應該吧?
前不久謝茂遭遇網路詐騙,容舜幾個小時之內就把騙子從非洲逮了出來, 這種效率證明容家在全球範圍內都很有影響力。事關自家長房大少爺的死因, 連容錦華身邊最親近的助理秘書, 甚至自家企業的部門總監都找不到?這不合常理。
「她懷疑,容家本身就有人知道這件事的詳情,很可能就和容錦華的死亡有關。」衣飛石說。
「容錦康,容錦城?」
衣飛石點點頭,說:「是,除了他們倆,我覺得宿女士懷疑的對象還有二房的二老爺子。只是,她沒有明著說。」
「後來宿女士生產。她強調自己在容氏自家的醫院特殊病房裡產子,無痛順產,一直很清醒,孩子剛出生時,她還親手抱過,一覺睡醒之後,她就發現孩子被換了。」
「她沒有聲張?」這是謝茂很疑惑的點。
容家,甚至容舜本人,至今都沒有任何針對容舜身份的傳言和懷疑。
如果宿貞當初發現自己孩子被換了,大鬧一場,容氏家大業大又沒有強權刑罰坐鎮,流言蜚語不可能被禁止,一定會被傳得有模有樣。
「容錦華的死讓她疑心深重,何況,孩子是在自家醫院特殊病房的層層保護下丟的,這讓她不能相信任何容家的人。她動用自己的親信尋找,找了四十八小時毫無線索,她就找上了容老爺子。」衣飛石說。
「容毅知道容舜的身份有問題?」謝茂問。
「她說,最開始容老爺子很配合她,給了很多資源人力,幫她尋找。不過,二房老爺子來家裡坐了坐,老爺子就改變了主意,各方面都冷淡了很多。她失去了最大的助力。」
謝茂這會兒已經把紅包發完了,熄了手機屏幕,忍不住上前抱住衣飛石親了親:「床上聊。」
……床上沒法兒聊。對此經驗豐富的衣飛石想要拒絕,看著謝茂浴袍交領間裸|露的一片肌膚,身體瞬間記憶起昨夜的親昵愉悅,他果斷改變了主意,「嗯。」
一直忙到半夜四點多,談話才能繼續。
衣飛石累得要癱了,滿身是汗,他要下床去洗浴,被謝茂按在床上。
「收了汗再去洗。如今身體不如從前康健,這會兒洗浴傷身。」
謝茂開燈下床,先給衣飛石拿了紙巾,讓他稍微擦拭,又倒了杯熱水,自己喝了半杯,重新添滿之後遞給衣飛石,隨口問道:「宿女士查了這麼多年,有什麼有用的線索嗎?」
「容錦華這邊找不到破綻。我覺得,很可能是兩位老爺子都伸手了,她找不到突破口。」
衣飛石小口小口飲水,這是年紀大了才養成的養身習慣,牛飲傷身。一杯子喝完兀自不解渴,謝茂接過去重新給他添了半杯。他拿自己浴袍擦了擦滿頭的汗,很厭惡此時的邋遢。
謝茂直接給他扔了一個清潔符,他才想起,……新世界不用洗浴也能幹凈。
「因為華夏施行九年義務教育,她申請調任主管容氏教育業務,費心經營了許多人脈資源,和朝廷的教育部門關係密切,後來就找到了石一飛。」
「石一飛的家庭人口很簡單,不花費什麼力氣,她就查明石一飛是岑秀娥的弟弟岑皖的『兒子』,岑皖臨死之前,把兒子託付給岑秀娥,岑秀娥就把他當自己的兒子養了。」
「岑皖是岑秀娥唯一的弟弟?」
「是。岑家獨苗。」
「石一飛和石慧的父親,岑秀娥的丈夫,他沒有意見?」
「石蘭慶患有腎病,全靠岑秀娥掙錢養家,他不能有意見。」
謝茂第一次聽說,不禁問:「那石慧是誰的孩子?」
石一飛是岑皖「抱」來的兒子,當時石蘭慶就患上了腎病,嚴重到無法養家糊口,還怎麼跟岑秀娥生孩子?
衣飛石略覺尷尬,解釋說:「她沒有說。那時候石慧還沒出生,何況,石慧是誰的孩子,這對她不重要。」
「岑皖這條線呢?」謝茂又問。
「岑皖在把孩子交給姐姐岑秀娥之前,一直在雲省鄉下開摩托車,後來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他找到在徽州打工的姐姐,借口自己癌症晚期,把孩子託付給岑秀娥。他給岑秀娥留了一套在杭市的房子,一張十萬塊的存摺,讓姐姐一家帶著孩子去杭市居住。」
衣飛石說到這裡,也有些疑惑,「宿女士調查過,岑皖沒有生病,他死於自殺。」
岑皖為什麼會有宿貞的兒子?是他自己去抱的還是被人給他的?他又為什麼要自殺?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如果死於他殺,到底是誰把他弄成了自殺的模樣?如果是自殺,是內因還是外因?
謎團太多了。
「線索斷了?」
「有線索。不過,當時宿女士已經找到了親生兒子,不敢再查下去了。」
「她看上去不是個輕易能服軟的脾性。」不敢查?除非對方很強大。強得宿貞也要服軟。
衣飛石笑了笑,向謝茂請示:「我想去岑皖老家看看。」岑皖死後就葬在皖省老家。
當初宿貞不敢查下去的線索,他想接著繼續查。不弄明白容錦華為什麼死亡,又是何人故意讓宿貞承受失子之痛,他不可能心安理得地享用原身的身體。
「不急於一時。」謝茂一口拒絕,安全第一,「等你築基之後,再說其他。」
衣飛石也是這麼打算。他現在體能沒徹底恢復,身手比在謝朝差得遠了,這時候鬧著去查往事,那不擺明了要謝茂給他當打手嗎?他沒有這麼狂妄。
在他的計劃里,也是先恢復能力,再說其他。
——謝茂一直認為,衣飛石的事就是自己的事,然而,衣飛石慣用客體思維。
來到新世界之後,衣飛石跟著謝茂到處跑,幾次遭遇暗殺都覺得理所當然,現在攤上自己原身的事了,他就覺得佔據了謝茂的清閑時光,十分歉疚忐忑,必須請示后再行事。謝茂能支持體諒他,願意讓他攙和這一件可能涉及到朝廷秘事的父仇里,他很感激。
謝茂將目前掌握的線索理了理,給衣飛石支招:「去皖省不著急。我覺得你和宿女士,可以去找容老爺子談一談。他昨兒就認出你了。」
必須試探一下容毅的態度。
如果容毅在容錦華的死亡上沒插手,他就會是宿貞和衣飛石的最大助力。
反之,容家最大的BOSS成了對手,宿貞與衣飛石也得盡量判斷這個BOSS是紅名還是黃名①。否則,不經意在背後挨上一下,下場必然慘烈。
「我明天和宿女士談一談。」衣飛石說。
「那早點睡。」
「初一了。」
「嗯?」
「給您拜年。」
「那我得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沒見過這種大紅包。
衣飛石鼓起眼睛盯著謝茂,謝茂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臉頰微紅。
僵持了不到五秒鐘,衣飛石就淪陷在謝茂帶著潮意的矚目下,老老實實把這個大紅包接了。
※
衣飛石是個老派人,客居人家,家裡還有老人長輩,大年初一當然要去磕頭拜年。
然而,夜裡謝茂給的大紅包里裝的賞賜太過分了,他一下下數得太辛苦,不單誤了晨練,連整個上午都昏睡了過去。謝茂倒是神清氣爽地帶著石慧去蹭了飯,還去找容毅和宋老太太領了紅包回來,順口給衣飛石栽贓:「失禮了失禮了,昨兒高興多喝了幾杯,小衣他這會兒起不來。」
大年初一是一個家族最隆重的時候,古時還有祭祀先祖的規矩,這會兒家廟都撤了,後輩子孫也要給家裡輩分最大的老人家磕頭拜年。
容家的二代、三代、四代全都到齊了,只有容舜不在。
——當然,宿貞也不在。
中午十一點,衣飛石被手機吵醒,他看了看簡訊息,宿女士約他到家裡吃午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