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鄉村天王(17)
啟平鎮上僅有一個私立的康福醫院,主要接待的患者是拿不到准生證的孕婦。醫術嘛,一言難盡。鎮上居民有個頭疼腦熱的,寧可找相熟的小診所老中醫打針吃藥,大病就直奔杭市了。
李吉被砸暈之後,現場亂成一團。
嚴董秘堅持要送杭市,白主任則認為應該先送鎮上醫院,由醫生決定治療方案。
「說是砸著了腿,腿上一個紅印兒都沒有。你見過沒傷沒痛昏迷不醒的么?這情況能不能挪動也說不準。往杭市送?路上兩個小時,全程高速,出了意外你負責嗎?」白露問嚴欣榮。
嚴欣榮就不吭聲了。
這會兒把人拉到鎮上醫院,出了事有醫院和醫生兜著。
她若堅持把昏迷不醒的李吉往杭市拉,李吉醒了未必感謝她,真醒不來了,李家就剩下小李總那個二皮臉,後果如何很難預料。她又何必平白惹一身腥?
白露給120急救打了電話,鎮上唯一的醫院馬上就派了急救車出診,不到五分鐘就到了。
和市內各個擁擠的三甲醫院不同,鄉下醫院很多時候都要搶病人,急救跟車醫生簡單檢查了李吉的各項體征,問了問情況就把人拉走了——這個月的VIP總統套房還沒開張呢。
通過無人機監控探頭,謝茂看了全程。
容舜請示是否讓人去醫院看看李吉,謝茂似笑非笑:「這價值三千萬的安保服務挺超值。」
容舜是有心討好,見謝茂瞥著他湊近衣飛石的模樣頗不得勁兒,他就往一邊挪了挪,悄悄離著謝茂更近了些,老老實實地說:「不及謝先生惠賜。」
那兩串不知道什麼的肉,怕是十個三千萬也買不來。
謝茂才算滿意了,解釋說:「李吉那邊不必跟太緊,要害都在廠區里。」
——白露始終留在廠里,沒有跟著李吉去醫院。
不管李吉是否虧心,王勇是否做了什麼壞事,這件事的核心仍舊在裝神弄鬼的白露身上。目前掌握的線索非常少,謝茂也不習慣臆想故事,他只要盯著白露就行了。
「是。」容舜聽了吩咐,隨後帶著屬下來收拾殘局,親自端了烤肉盤子出門。
走出走廊約有二十米,他的隊副張偉強就犯嘀咕:「舜哥,咱們至於這麼討好他們嗎?白送的情報執行都不要,還得被他教訓。我看他資料,九八年出生的小鬼,裝得老氣橫秋……」
「這話說一遍就行了,以後不許再提。」容舜把肉盤子放張偉強捧著的菜缽上,「上趕著討好還得看人家樂不樂意讓你討好,隱世家族就是這麼屌。好容易抓著兩個,我這回可不會放手了。」
張偉強就不吭氣了。
他在盛世安全供職近六年,最近才跟著小容總裁出任務。
短短一年時間,就見了從前六年都沒見過的奇人奇事。在盛世安全里供職的多半都是退伍兵,張偉強自己也算是素質一流的軍中大佬,可是,軍中的大佬再牛逼也是人類。
那什麼隱世家族出來的,很多都跟都市小說似的,強得人類無法理解。
動不動單手舉汽車,孤身擋地鐵。
剛開始,張偉強看了視頻還以為是電影剪輯,對其嗤之以鼻——
直到有一天,他見到了盛天龍。
盛天龍是盛天心大師的族弟,虛六歲。跟著盛天心一起,到京市容老爺子的老宅子里做客。
容家是個大家族,老太太又寵孩子,乾脆就在園子里建了個遊樂場,逢年過節方便家裡小朋友去玩耍。盛天龍玩了一天旋轉木馬,回家時賴著不肯走,盛天心氣急敗壞,罵道,有本事你把這轉盤背回去吧。
盛天龍先問老太太:「宋奶奶,我可以把旋轉木馬背走嗎?」
老太太先留他在家裡多住幾天,盛天龍很想答應,盛天心不肯。
於是老太太答應把旋轉木馬送給盛天龍。老太太想得很簡單,找人去給小朋友家裡搭個旋轉木馬就是了。若是沒有地,她連附近的地都買下來,拆了給孩子重新建一個遊樂園。
盛天龍的想法和老太太不一樣。
老太太說送給他,他就屁顛屁顛跑旋轉木馬跟前,使力一搬——
張偉強當時正陪著容舜在家裡孝敬老爺子老太太,見狀當場下巴就掉了。
不到六周歲的小屁孩,強行把直徑六米的小型旋轉木馬抬了起來,這要不是底下連著電線軌道,當時就被這小屁孩扛在背上真背著走了……
隱世家族強不強?就是這麼強。
不服不行。
想到這裡,張偉強又高興了起來。舜哥是個仗義爽快人,舜哥要是抱上了隱世家族的大腿,學了幾招單手舉汽車的功法,肯定也不會對兄弟們藏私啊!
想起自己很快也能拉風到非人類的地步,張偉強頓時覺得,收拾兩個燒烤盤子算什麼?
「強子——」
張偉強忙忙碌碌收拾好燒烤攤子,正準備去洗澡,路過臨時指揮中樞時,裡邊有人喊他。
他一邊擦手一邊進門,廊角一個標間里,兩張床鋪被並排堆在牆角,騰出大半空間,擺著特殊材質的簡易桌面,幾台主機放在桌邊,牆上懸著幕布,幾個投屏清晰地顯示著監控畫面。
稍微細心看這幾個監控投屏,就會發現這是三個完全不同的系統。
一個角度是無人機拍攝的監控畫面。
一個角度是廠區本身安裝的有線監控畫面。
另外一個則是衛星的實時監控畫面。
容舜只能向謝茂和衣飛石交出了無人機拍攝的監控畫面。
廠區的有線監控許可權,他不可能合法獲取,所以,現在藏在這間監控室里的有線監控畫面是非法入侵所得。後邊衛星實時監控畫面,也是盛世安全比較高端的服務內容,一般不會啟用。容氏旗下的盛世未來科技集團擁有兩顆屬於自己的衛星,容舜私下借用也不能太過高調。
坐在桌前的是個臉上帶了絲稚氣的女孩兒,指著其中一個畫面說:「你看。」
那是被入侵的醫院病房探頭。
醫院只有護士站和廊道設置了監控探頭,為了保護病人隱私,病房裡沒有監控設備。
李吉被送到康福醫院之後,一直都在做各種檢查。托福,私立醫院各種儀器也不可能太多,七七八八輪了一圈,連四維彩超都做了,終於被送回了位於頂層的豪華VIP總統病房。沒一會兒,穿著灰色羽絨服的王勇縮著脖子,戴著黑色毛線帽,登記探望。
「進去多久了?」張偉強問。
童畫在鍵盤上點了一下,瞄了一眼電腦屏幕右下角:「八分鐘。」
「把視頻拷出來發給我,我找舜哥問問。」
「發了。」
張偉強剛想出門找容舜,發現自己手上還沾了一點碳灰。
他們這樣的頂級安保服務,非常注意細節,出現在僱主面前時必須乾淨整潔,被檢查發現一點兒頭皮屑都要罰光季度獎金,何況是伸出一隻髒兮兮的手來?
所以,張偉強先去洗手。
等他洗完手從監控室出來,剛好看見謝茂和衣飛石下樓,容舜帶人跟在身邊。
「舜哥。」他默默跟上,用不驚動僱主的聲音提醒,將存了醫院監控視頻的PAD遞給容舜。
容舜看了一眼,加快腳步上前:「謝先生,十二分鐘前,王勇已經抵達醫院。」
「白露到哪兒了?」謝茂問。
容舜自己的PAD上連接的是無人機拍攝的實時畫面,打開只看了一眼,信號就斷了。
他正皺眉,失去信號的畫面上突然露出一個人臉,蒼白得不像活人。也虧了他見多識廣比較鎮定,才沒有嚇得把PAD扔了出去。正想問童畫在做什麼?怎麼會被人黑了進來?
謝茂已伸手接過他手裡的PAD,捂住他的眼睛,低聲道:「不要對視。」
張偉強跟在容舜背後,親眼看見平板電腦里伸出一隻鬼爪,似要撕扯謝茂,瞬間就化作灰燼消失了,PAD里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還有一聲憤怒的慘叫——
他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生生被嚇出了一脊背的冷汗。
要不是謝大師伸手及時,舜哥眼珠子就沒了!
PAD里的監控信號又恢復了正常。
不過,無人機一直遠遠跟著拍攝的白露,已經從畫面里徹底消失了。
財大氣粗的盛世安全當然有很多無人機,只是目前是暗中監控,派出太多飛機很容易惹人矚目。加上監控室里其實還有另外兩種監控方式,所以,無人機就派了兩架出門。
現在白露從畫面里消失了,監控室的童畫操縱著無人機轉了一圈,通過內部連線彙報。
「舜哥,目標丟失。」
「收回待命。」
「是。不過,舜哥,我這裡入侵了街角一個門店的監控頭,目標上了一輛摩的……奇怪。」
童畫面前的信號再次丟失,她很驚訝,正在檢查線路,巨大的投屏上同樣露出一個蒼白的人臉,她尖叫一聲。
「閉眼不要對視!」容舜不能離開被保護人身邊,立刻揮手命令張偉強帶人回去救援。
謝茂反應比他更快,三兩步就竄回了樓上,推開了臨時改造成指揮室的標間大門,投屏上蒼白的人臉已經消失了,十七八隻鬼爪瘋狂地伸了出來,已經拉扯住了童畫的頭髮。
小女孩兒嚇得不住尖叫:「舜爸爸救命!這TM比4D電影還刺激本仙女的小心肝兒受不住!」
這有多少驚悚緊張的氣氛都得整段垮掉。
謝茂也不禁想笑,新古時代的女孩子都這麼可愛的嗎?
他一把抓住童畫的電腦椅,將嚇得發抖的女孩兒拖回身邊,也不用使什麼手段,衣飛石跟在容舜和張偉強背後擠了進來,才抬頭看了一眼,投屏上的鬼爪就一點點變成灰了。
童畫一直閉著眼不知道來的是誰,逮住謝茂胳膊就不肯放手:「舜爸爸救命!」
容舜和張偉強連忙把她從謝茂身上摳了下來,哄了好幾句,她才睜開眼,發現畫幕上已經恢復了正常的監控畫面。
謝茂已經看出了這間監控室的強大。
非法入侵。衛星實時畫面。
「暫時切斷信號。對方有點門道,任何窺視她的渠道都能作為她發動靈體攻擊的媒介。」
謝茂沒有多評價監控視頻的來源,只交代如何防範白露的攻擊。
容舜點點頭,童畫就把所有信號切斷,垂頭喪氣地說:「這會留下心理陰影。」
僱主面前,容舜從不討論私事,張偉強也噓了一聲,示意童畫閉嘴。
「最後看見她去哪兒了?」謝茂問。
「是去醫院的方向。不肯定一定是去醫院。」童畫說話滴水不漏。
「去看看。」
謝茂帶著衣飛石出門。
容舜留了一步,向童畫豎起食指,比了一個「一」字,隨後跟出。
童畫連忙拉住張偉強:「一個月工資?」
「一年。小妞兒,好好給你舜爸爸幹活,絕不會虧待你。心理陰影還在嗎?」張偉強問。
童畫嘻嘻笑:「沒有了沒有了,完全沒有了!」
※
目前看起來是靈異事件,容舜依然沒有放鬆警惕,出門帶了八個保鏢,乘坐的是一輛掛著旅遊牌子的中型巴士。這輛中巴車經過改造,全身防彈,車胎防爆,油箱部位經過特別加固,配備了三套制動系統。
謝茂和衣飛石坐在車輛中間的位置,二人習慣地握著手。
衣飛石仍舊有些弄不明白:「白露是人。」
他是個極其敏銳的人。哪怕謝茂不說,幾次遭遇靈異事件之後,他自己也弄明白了。鬼似乎很害怕他,在他面前出現的鬼影,都無一例外地化作了灰燼。
白露在他面前幾次都沒什麼問題,可見白露不是鬼。
而且,他所見到的鬼,全都帶著不自然的陰森鬼氣,白露和它們完全不同,她是個活生生的人,有心跳,有體溫,能在陽光下自如地行走。
謝茂想起昨天在走廊上,他以攝靈圖冊收了嬰靈之後,白露無奈退走時,是瞬間消失。
他現在也不知道白露是什麼東西。
不像是鬼,也絕不是人。
「這世上奇奇怪怪的東西多了,也無非是兩種。一種是肉身,一種是靈體。對付肉身的本事你比我多,過兩日閑下來了,我教你對付靈體的法子。」
謝茂拍拍他的手,指著窗外一間羊肉湯店,「晚上咱們吃小羊。」
衣飛石立馬就被他帶跑偏,轉頭看街邊的風景:「還有澡堂子。」
謝茂很心疼,柔聲問:「這幾日都沒洗暢快?那待會兒咱們也去泡一泡。」
有羊吃,有湯泡。衣飛石頓時覺得這個世界溫柔了許多。
容舜則豎起耳朵默默地記著,愛吃羊,愛泡澡。
康福醫院前年才重新搬遷到了新址,位置比較偏,不過,啟平鎮本身就不大,上車說兩句話就到了。容舜先派了人去打點,進VIP病區的時候,護士們笑臉相迎,也沒有過問身份。
李吉是鎮上的富豪,他生病了,生意場上有人來探望,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最重要的是,李吉今日本就是臨時出院來視察火情,最貼心的助理和司機都不在身邊,意外昏迷住院,公司只安排了一個出納來付錢辦住院手續,康福醫院推薦了一個VIP套餐,裡面包含護士和護工服務,營養餐也全包,那出納付了錢就出門「吃飯」去了,兩個小時都沒回來。
——有再多的錢,沒有親人在旁守著,一旦生病昏迷就成了待宰的羔羊,誰都能戳一指頭。
護士站里氣氛還很好,踏進李吉的VIP總統病房時,氣溫就似低了兩三度。
謝茂輕輕指了指門口的界限,容舜猶豫片刻,把跟上來的四個保鏢留在了外邊,獨自跟著謝茂和衣飛石進門。謝茂和衣飛石都沒覺得異常,容舜進門就慌了,他也算是極其鎮定的人,竟然唇色煞白,手背上晾起一顆一顆的雞皮疙瘩。
謝茂手持雷擊木,在容舜肩上點了點:「你看見了什麼?」
容舜眼前是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天下著小雨,地上泥濘,他認得出遠處的那一片山,那就是頂呱呱食品廠的工地。可是,頂呱呱食品廠早就建起了一期、二期、三期,附近的地都要被買光了,根本就沒有這種在建中的工程。
「是還沒建成的頂呱呱廠區。」容舜背後發涼,這裡明明是醫院啊!
謝茂和衣飛石都看不見。
這間VIP總統病房非常大,進門是個換衣服的小房間,往裡走則是一個巨大的客廳,還配備了電腦房、視頻會議室,廚房也是標配,另外還有一間給家人居住的卧房。
謝茂走進去看著幾個門都懵了一會兒,推了幾扇門,才找到了通往主卧室的正確門徑。
砰!
謝茂才推開門,背後容舜就猛地摔了下去,似乎在躲避什麼。
「左膝!」
衣飛石眼疾手快揪住容舜背心,指點了一句。
容舜下意識地抬腿,衣飛石已順著他使力的勁兒,輕而易舉地把他提了起來。
這個身體臂力不行,當初爬完貨車就酸疼了兩日,現在拉人也得指點容舜配合,否則根本做不到。饒是如此,把容舜提起來之後,衣飛石也略覺得有些喘。
不等謝茂再問,容舜已盡量鎮定地彙報:「有個……好像被分屍后,重新堆疊起來,身上淌著血和內髒的女孩子……在唱歌。」
「在哪裡唱歌?唱什麼歌?」謝茂問。
「她站在工地上,她在看……」容舜目光沒有焦距,隨手一指,就是病床所在的方向。
衣飛石冷靜地說:「我也看見了。」
謝茂立刻拉住他的手,然而,衣飛石接觸容舜能看見幻象,謝茂卻不能。他想了想,又去拉容舜的手,依然不能看見幻象。
謝茂沒轍了,問:「她唱的歌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衣飛石模仿能力很強,只聽了一遍,就重複了出來。
「心痛得無法呼吸,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
一個時代能流傳後世的音樂作品不會太多,謝茂也是很偶然的機會才得到了一張新古時代的神曲專輯,這首歌他完全沒聽過,衣飛石就更沒有聽過了。
容舜聽著很耳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很老很老的歌!」
「她一直在唱歌?」謝茂問。
「一直唱。」
謝茂能感覺到這間屋子裡的鬼氣。
這種感覺非常矛盾,通常能夠跨越兩界屏障出來作妖的鬼,要麼是機緣巧合葬在風水寶地,天地滋養成了鬼修,要麼就是身懷怨氣執念極深。
屋子裡的鬼氣是臨死之前極度不甘的怨氣,在這裡的應該是一隻怨鬼。
可奇怪的是,謝茂沒感覺到殺氣。
謝茂不知道屋子裡的鬼藏在哪兒。他有辦法把這隻鬼找出來。
問題在於現在的情況如此詭異,白露和王勇一前一後來到醫院,卻都不在李吉的病房之中,他們去了哪兒?幻象中唱歌的女孩子是誰?她為什麼……對著李吉唱歌?
謝茂總覺得這其中帶了點欲蓋彌彰的陷阱,他不想倉促動手。
往前走了兩步,謝茂發現躺在病床上的李吉身上沒有一點兒傷痕,表情也很安詳。
「她變樣子了。」
衣飛石觀察著幻象中陡然變得面目猙獰的女孩兒,「她不許人靠近她看著的人。」
衣飛石也順著女孩兒的目光指了指,同樣指向了李吉的病床。
謝茂從李吉床邊退開。
幻象中,女孩兒猙獰可怖的臉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
「她恢復了正常的表情。」衣飛石說。
「她變模樣的時候也在唱歌?」
「也唱。」衣飛石皺了皺眉,「很難聽。」
謝茂明白了。
「這隻怨鬼是在保護李吉。」
「白露故意引我們來醫院,是因為這隻怨鬼在保護李吉,使白露無法對李吉下手。」
「所以,她希望我們除掉這隻怨鬼。」
容舜沒有衣飛石那麼好的承受能力,幻象中的怨鬼看上去就是幾個屍塊堆疊起來的怪物,拼合的縫隙處還在流血,內臟也不斷地往外流。
哪怕她一張臉非常清秀漂亮,這種時候越清秀漂亮越顯得恐怖。
強撐著看了這麼久,容舜已經有點犯噁心了,盡量鎮定地問:「那我們現在……出去嗎?」
「怨鬼就是怨鬼。」
「會保護人的怨鬼,同樣也會殺人。」
「如果有人在這時候碰李吉一下,它不會對人手下留情。」
謝茂從隨身空間里拿出一枝攝魂花,青白色宛如玉石,更像是一株被匠人精心雕琢的藝術品。
現實空間里毫無所覺,能看見幻象的衣飛石和容舜都吃了一驚,只見到天上金光亂綻,隱有雷聲隆隆,站在工地上唱歌的女鬼突然就流下淚來,眼底充滿了絕望和不舍。
就在容舜以為她要在雷聲中雌伏時,女鬼姣好的面容瞬間變得猙獰無比,鬼氣衝天而起。
她不甘心。
明知道鬥不過,她還是要斗一斗。
謝茂手中的攝魂花原本是花苞模樣,在他掌心一點點無聲綻放。
幻象中,天外的金光越發熾烈,花瓣綻開第一層時,就有一道炸雷自天上隕落,轟在女鬼頭頂。她撐起的鬼氣就似沙礫堆砌的城牆,遇到雷光瞬間坍塌潰散。
那一道雷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她痛苦地蜷縮起來,依然在唱歌。
「先生。」
衣飛石看著她眼底含淚的堅持,一時心軟。
然而,第二層花瓣已經綻開了。
天邊的雷雲已然織成了電網,一連串炸雷降下,盡數落在女鬼的身上。
衣飛石看著她撲倒在地上,目光依然守著李吉所在的方向,最後一刻才停止了自己艱難的歌聲。
幻象消失了。
謝茂手中的攝魂花變成了淡淡的粉色。
「又心軟了?」謝茂問。
衣飛石搖搖頭。他也不理解自己心中的感覺。
當他看見女鬼身遭雷擊也不肯放棄繼續唱歌守護李吉時,那一瞬間竟有些感同身受。如今回到了現實之中,他看著年輕的謝茂,心想,如果我死了,也會這樣守著陛下。
「在這兒呢。以後給你養著玩兒。」
謝茂把那朵粉嘟嘟的攝魂花給衣飛石看一眼,「現在不能給你玩。我先收著。」
回到現實中的容舜正捏著虎口定神,聞言默默低下頭。
又撒狗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