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鄉村天王(7)
李大紅是頂呱呱食品公司的董事長, 昨夜三點整, 因心肌梗塞死於市一醫院。
「我和小面跟了他兩年半。」
小平頭指了指身邊不苟言笑的同伴, 跟謝茂彙報情況。
「照他這個日程安排, 就是一普通商人。每天攢飯局, 跑關係, 打業務牌,偶爾跟本地高爾夫協會的會員一起打打業餘比賽。周末回家,周一到周五都住在同一個情婦家裡,他這也算專一。」
「跟啟平鎮上的幾個流氓頭子,也算有業務往來。關係都不深,那幾個小流氓也翻不起浪。」
「要不是蝦餃傳回來的最後一條情報,確認當年7號檔案遺失的線索就在李大紅身上,我倆都要跟不下去了。老大, 你退役之後沒回老家,直接來李大紅公司當保安,你也……相信蝦餃,對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 目光篤定渴盼地望著謝茂,似乎希望謝茂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謝茂根本沒有原身的記憶, 目前掌握的線索太少,也不可能隨便答話。
他默默整理著才得知的情報。
旁邊板著臉活似欠債八百萬的年輕人叫小面, 類似負責人的小平頭叫米粉, 還有個活在台詞里的情報專員叫蝦餃。這顯然都不是真名, 而是某種代號。不知道原身的代號是什麼?
小面和米粉跟了李大紅兩年半。原身退伍之後, 也直接待在鄉下食品廠做保安。
這不可能是巧合。正如米粉所說,原身很大可能是故意待在李大紅身邊就近觀察。或者說,原身跟的目標不是李大紅,而是身在頂呱呱食品廠內的某個人。
這也就解釋了謝茂先前的困惑。
原身一個能開飛機的專業人才,干點兒什麼不好,非得在鄉下當保安?
除非,他當保安的目的,根本不是謀生。
謝茂不習慣被人牽著鼻子走,察覺到米粉情緒上的依賴和脆弱之後,他馬上就把握了節奏,問道:「目前有什麼打算?」——找朕是想幹什麼?
「容家出面請了盛大師調查頂呱呱廠內的靈異事件,昨天李大紅去世之後,盛大師坐早上六點四十五的航班回了廣市。」米粉說。
六點四十五分起飛的航班,基本上可以算是第一批離港的航班了。
可惜,謝茂並沒有這種常識。在他的時代,空港二十四小時作業,沒有早班機晚班機的說法。他略帶了一點兒不耐,訓斥道:「說重點。」
米粉大概也是被原身訓習慣了,半點沒覺得反常,連忙解釋。
「盛大師是國內玄學界很有名的學者,能讓他匆忙離開的理由只能是兩個。」
「第一種可能,李大紅確實死於非自然力量,且對手很厲害,讓見多識廣、家學淵源的盛大師也落荒而逃。第二種可能,李大紅的死,跟非自然力量沒有任何關係。」
「現在特事辦已經緊急調了燕窩和蟲草前來杭市,不過,他們手裡任務沒收尾,大概要晚上十點以後才能到。我和小面都是主食,沒有特殊能力,別人我們也不放心……老大,李吉現在還住在新世紀醫院,還有那個四處亂逛的李幸……」
米粉這個表述能力實在太差,旁邊的小面補充道:「老大,我們需要你去看看現場。」
「對!老大,你得幫我們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非自然力量。」米粉總算找到了重點,「如果是非自然力量,那就歸我們特事辦管。如果不是——」
他年輕的臉上露出一絲狠厲之色,雖然沒有說話,言下之意,那就更得管定了。
謝茂不置可否,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非自然力量。
原身竟然有確認死亡現場是否存在靈異現象的本事?聽米粉所描述,他們這個以食物為代號的組織里,精通玄學的也不在少數。所謂特事辦,是特別事務特別辦理的意思?
他不吭聲是不想露馬腳,原身身上藏的秘密太多了,和原身有牽扯的這一幫子食物也太離譜了。
——謝茂本以為米粉和小面就是類似於國安之類的出身,哪曉得居然是管非自然力量的?
正在閑扯,外邊敲了敲門,胡所長在門外提醒:「神牧集團來人了,找謝茂。」
「我去看看。」
小面說話就從窗戶翻了出去,輕靈得像是一隻貓。
剩下米粉和謝茂在辦公室裡面面相覷。
米粉不自在地抓了抓自己幾乎沒有的頭髮,瓮聲瓮氣地說:「老大,蝦餃都犧牲了,你就不要……咳,現在都2018年了,同性戀多大回事對吧?兄弟們敬重的是你的為人,是你的本事,你當老大,別的人不敢說,我們主食組上上下下沒有不服氣的,兄弟們都只認你。」
「唉,老大,你當時就不該那麼衝動。你要還在特事辦,輪得到他人蔘出頭?」
「老大,你不知道,你走了,兄弟們真的好可憐。」
「那群燕鮑翅組的屌飛起,就不把我們主食組的當人看,臟活累活給我們也算了,誰讓我們沒開天眼,感覺不到靈體呢?關鍵是看不起人!出個任務把我們當馬仔,讓我們跟著他們後面吃屁,出事就推鍋——粢飯糰才進組織三個月,獎金都扣到明年了,小弟弟哭著要辭職,可憐喲。」
……
謝茂決定喜歡這個嘴碎的米粉,簡直是個人形自吐情報機。
小面很快又從窗外的空調平台上爬了回來,彙報道:「來的是負責接待盛大師的公關部副主任吳悠,聽她的意思,昨天見過老大,知道老大能治鬼。盛大師離開之後,神牧集團一時之間也找不到更好的選擇,她向神牧集團董事長容錦城推薦了老大,目前奉命來接老大去杭市。」
謝茂和米粉都看向他,小面點點頭,說:「看李大紅死亡現場。」
「小面在這裡替我看著羈押室里的人。」謝茂已經覺出來了,米粉跟原身比較親近,然而,當著小面的時候,米粉就很拘謹,公事公辦不說一句私話。
所以,他利索地支開了小面,帶走會自動吐情報的米粉。
※
小面木著臉走進羈押室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正在打拳的胖子。
派出所的羈押室不算太小,然而,要容納一個打拳的胖子,還是顯得局促了點兒。胖子晃悠悠地扎著馬步,因體重超常,膝上壓力非常大,胖子調整了膝蓋受力的角度,行動間看上去就更搞笑了。
不算小的羈押室里,充斥著酸臭的汗味,胖子揮汗如雨,小面進門就承受了一次臭汗撲面攻擊。
他面不改色地走進來。
看著胖子的動作,小面心中充滿了不屑,這晃悠悠的花架子,打拳?也就打打小學生吧。
然而,當他駐足看了兩秒之後,他就改變了自己想法。
他驚呆了。
這是一個看上去晃悠悠的花架子,也確實打不疼人。因為,這一套拳法,原本就不是為了打人。
——它是一套一招一式從頭到腳都專為眼前這個胖子量身定製的鍛體拳術。
胖子的每一個動作,拉伸縮緊的每一寸肌肉,都有一股連綿不絕的拳意貫穿其中。這是一套看似荒腔走板,其實渾然天成的拳術。它每一個走歪了的拳風都朝著最適合胖子的角度。換句話說,它不是一套被人打壞了的拳法,而是一套故意壞掉的拳法。
小面進門從不屑到驚愕只花費了兩秒鐘,衣飛石從聽聲到收勢也只花了兩秒鐘。
他抹了抹臉上的汗,看著陌生的來人,問:「你是何人?陛……我兄長何在?」
他記得很清楚,謝茂離開之前,有個差役答應過,不會有別人進來這間囚室。
等得太無聊了,又實在受不了身上這一圈圈的肥肉,所以衣飛石打了一趟拳。似他這樣的巔峰高手,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替自己設計一套現階段專用的拳術鍛體減重,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只是沒想到會有人闖進來。衣飛石覺得對方非常失禮,也覺得自己在陌生場合打拳不大像話。
渾身汗濕,非常難受。
他被羈押完全是因為胡所長替人秘密約見謝茂,警察叔叔們也沒有搜身檢查。
所以,衣飛石從褲兜里拿出一道謝茂昨日給的凈水符,再從衣兜里拿出打火機,嘰哩哇啦念了一段凈水咒,符火綻起紫光——
一瞬間,他渾身上下的汗漬就消失了,連濕漉漉的髮根兒都變得清透飄逸,簡直能去打廣告。
小面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難怪老大要我來盯著他。
這要不是個絕對不能放跑的友軍,就是個絕對不能放跑的敵軍啊!
隨後,小面撿起礦泉水瓶子,鎖上羈押室大門,頭也不回地奔去刪羈押室的監控錄像去了。
「……?」
衣飛石微微皺眉。為何不回答我的問題?莫非……
他在謝朝見慣了衙門中無法無天的運作,若是富戶往胥吏手中塞些錢,找茬兒把監中犯人拖出去折磨羞辱不是難事。
剛才的差人還答應絕不會放人進來,現在來人又不肯說謝茂去了哪兒,衣飛石的疑心病就犯了。
莫不是要害了陛下?
他再也待不住了,左右打量,羈押室里三面都是牆,連個窗戶都沒有,前面還有鋼筋焊死的防暴牆。如今這個身手修為,砸牆是不必想了。只能使巧勁兒,開鎖。
衣飛石靠著門鎖所在的方向,輕輕敲擊數次,聽明白鎖芯結構之後,他砸了打火機,理出一根小小的塑料長片。
監控室中,預備偷偷刪掉羈押室監控錄像的小面目瞪口呆。
鄉下派出所警力不足,羈押室的監控畫面投屏在辦公室內,方便所有人監看。
朱警官與一眾輔警也都目瞪口呆。
畫面中,衣飛石拿著打火機摔破后整理出的小塑料長片,從鋼筋焊起的防暴牆縫隙中彈出,那塑料片準確地射中對面牆上一顆掛衣服的長釘子,疾速彈射回來,準確地插入了防暴牆的大門鎖孔中——
嘎吱一聲,門鎖居然開了。
「卧槽,彈指神通啊!」小輔警爆了句粗口。
※
衣飛石平生第一次越獄,就被朱警官帶著一眾輔警強勢鎮壓,胎死腹中。
來自謝朝的絕衣·絕頂高手·飛石並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叫監控攝像頭的大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