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振衣飛石(208)
謝茂在宮中養了幾個皇子,順順利利長大的, 只有皇三子謝沃與皇四子謝澤。
謝沃捲入不存在的謀逆案, 與他不知事的生父思行王謝薦一齊死在了宮外, 隨後就被皇帝貶為庶人。如今記入玉牒、有嗣位資格的皇子, 只剩下皇四子謝澤一人。
——皇帝死了, 最有資格繼任為帝的,就是皇四子謝澤。
皇帝遇刺的消息傳來, 謝澤就在宮中急得直打轉。
謝沃作死了,他就是唯一繼承人,根本犯不著在這時候去刺殺皇帝。可是,這節骨眼兒上, 若有人落井下石藉機害他,誅心即可殺人。
「陛下往長信宮去了!」小太監跑來向謝澤彙報。
謝澤臉色刷地變得慘白, 雙眼驀地空了下去,只喃喃道:「父王誤我, 父王誤我……」
如今宗室都猜測太后對儲君之位有了染指之心,謝澤也傾向於這個想法。
如今謝沃已經死了,皇帝又莫名其妙遇刺,謝澤認為這就是太后故意要對付自己,說不得皇帝跟著太后一起做戲——給他栽一個謀刺皇父、陰謀篡位的罪名,他就死定了。
他在宮中不能隨意召見外臣, 兩個伴讀都是林家子弟, 被他深為忌憚, 這會兒就只有一個生父胡陽王送進來的宮女陳氏當參謀。
陳氏皺眉道:「殿下慎言!您只有一位父親, 便是咱們的太平皇帝萬歲爺!」
「太后要害我,我說不清了!現在皇父只有我這一個兒子,他若死了,我……我說不清了。」謝澤陰著臉在殿內轉了一圈,「陳姑姑,我不能坐以待斃,我……」
「三殿下便是前車之鑒。」陳氏提醒道。
謝澤如遭雷擊。
「若長信宮存心陷害,殿下可有反擊之力?」陳氏問道。
謝澤沉默。
「行刺一事還在調查之中,背後主使成謎。或許是長信宮,或許不是。若不是長信宮所為,殿下沒頭蒼蠅似的行事亂撞,反倒惹人注目,無故添上幾分嫌疑,這又何苦?」陳氏道。
「那我就這麼等著么?若真是太后害我,我……」
謝澤一句話沒說完,陳氏已斬釘截鐵地阻止了他的妄想:「殿下與胡陽王府也只有一條路。」
這些年來,皇嗣的待遇,謝澤一樣不少。然而,縱然名分所在,謝澤是有合法身份可以繼承皇位的謝朝最尊貴的幾人之一,選擇依附他的朝臣依然寥寥無幾。——皇帝正當壯年,萬一他治好了子嗣不繼的毛病,有了真正的純血帝裔,皇帝完全有時間精力扶立自己的親兒子登基。
不少知情者甚至還在等著,哪一日襄國公年紀大了,皇帝沒興趣了,咱們說不得就有太子了。
空有名分卻無實權,萬一太后真想對謝澤下手,除非皇帝願意出手相助,否則,謝澤必死無疑。
謝澤質問道:「那我就這麼等著么?」
「陛下遇刺受驚,殿下身為人子,不該即刻前往請安問候么?」陳氏反問。
謝澤狠狠將自己慘白的臉上揉出血色,咬牙道:「更衣!孤去長信宮給皇父請安。」
謝澤趕到長信宮時,仍舊晚了一步。
謝團兒已經到長信宮給皇帝請安問候過了,正從殿內出來。
冬日裡,謝團兒穿著一襲鵝黃色錦繡夾襖,宮女更服侍她披上厚斗篷,長信宮大宮女林秀品親自給她捧來手爐,二人正在敘別。——看著她那一身黃得晃眼的衣裳,謝澤忍不住心裡膈應。
宮中服色有著極其嚴格的規定。諸妃、諸皇子該穿什麼顏色,佩戴什麼飾物,全都有章程。
謝澤作為皇嗣,能服杏黃,一些比較重要的祭服、朝服,也都是皇子獨有的杏黃色。
祭服、朝服的穿戴也都有著嚴格的規定,只能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場合穿戴,不能隨便穿著到處跑。偏偏宮中給謝澤所準備日常起居用的常服,花樣繁多做功極其漂亮,就是沒有一件與黃色沾邊。
他堂堂皇嗣坐在上書房裡,竟和幾個伴讀穿的顏色一樣,都是醬、紫、靛、藍。
寄居在宮中的崇慧郡主謝團兒則完全不同。
她的朝服和普通郡主沒什麼兩樣,常服就顯得非常出格了。
這兩年謝團兒因住在宮中,太后借口後宮無人,進上的料子擱著也浪費了,常常將一些鵝黃色的名貴料子賞賜給她裁衣裳穿。在謝朝儀禮規矩之中,能夠穿戴鵝黃色的只有兩種人,要麼是貴妃,要麼是公主。連東宮太子與太子妃的親閨女,穿上鵝黃色也是僭越。
她謝團兒區區一個親王郡主,憑什麼穿戴鵝黃?謝澤往日也不覺得什麼,他一個正經上了玉牒的皇嗣,何必跟個婚姻不幸的郡主計較?今天看著謝團兒滿面春風、尊貴從容的模樣,心中就不忿了。
「給四殿下請安。」大宮女轉身向謝澤施禮,滿臉和善溫柔,「您是來給陛下請安的吧?」
謝團兒正要和他敘禮,謝澤卻嫌她春風得意的模樣極其礙眼,只對大宮女說:「正是。聽說皇父在宮外遇刺,兒臣心急如焚,實在放心不下,還請姑姑替我通稟。」
皇帝回宮時驚動了所有羽林衛,消息也沒有刻意封鎖,滿宮上下都知道皇帝在宮外遇刺。
謝團兒住的醒春山房是宮中一處觀景別墅,不算是正經的宮室,距離長信宮比較遠。謝澤所住的地方則是數百年來皇子居住的內宮。不管是得到消息的速度,還是趕往長信宮的速度,都應該比醒春山房更快一些。
然而,謝澤匆忙趕來時,比他住得更遠的謝團兒已經見了皇帝、太后,辭出來準備離開了。
大宮女也沒有拆穿他,只含笑說道:「娘娘和聖人這會兒正說話呢,吩咐不必打擾了。您一片誠孝之心,奴婢必會替您呈於御前。這天兒也冷,四殿下也快些回去吧。」
她把話說得再是溫柔體貼,也改不了「皇帝不見」這四個字的本質。
很少被皇帝堵在門外的謝澤頓時覺得顏面盡失,有些害怕太后正和皇帝密謀害自己,又暗恨謝團兒來得太早——把自己襯得漠不關心,半點都不關心皇父安危。
謝團兒從來就不是熱臉貼冷屁股的脾性,謝澤跟奴婢說話也不搭理她,她也懶得搭理謝澤了。當即朝林秀品款款躬身,不顧謝澤就在身邊,一手甩開斗篷一角,轉身揚長而去。
謝澤的臉色瞬間就黑了。
這些年來,謝澤一直沒把謝團兒放在眼裡。
失了寵的郡主,王府沒有助力,又不得夫家尊敬,那就是個廢物。哪怕謝團兒在宮中住了兩年,謝澤還是不怎麼看得起她——當年養在長信宮的三位郡主風頭無人能敵,兩個皇嗣都要退避三舍,然而,自從郡主出嫁生子、皇嗣漸漸長大之後,這種關係就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配了臣家的郡主如何與有可能龍登九五的皇嗣相比?哪怕是見了皇子妃,這三個郡主也得低頭。
幾年前,最春風得意的謝嫻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地施禮叫殿下,幼時小心眼的謝綿綿見了他,也再不敢和他別苗頭。往日謝團兒和他也算客氣,謝澤一直認為謝團兒應該敬著自己,害怕自己。
他不理會謝團兒,因為他是皇子,他身份尊貴。謝團兒卻不能不理會他,必須給他施禮。
哪曉得謝團兒居然走了。
不單走了,還敢沖著他甩斗篷,一股寒風就朝著他猙獰地颳了來!
她一定知道太後娘娘要對付我了,她知道我要死了,她才敢這麼對我。謝澤看著燒著地龍溫暖如春的長信宮,卻覺得那座宮殿像是一隻擇人而噬的巨獸,隨時都能把他張口吞噬。
「那……那我先回去了……」
謝澤慌慌張張告辭而歸,回了宮躍下肩輿,差點一頭磕在地磚上,問道:「陳姑姑呢?」
陳氏很意外他這麼快就回來了,還沒細問,就聽見謝澤絕望地說:「陳姑姑,真的不好了,太后她要害我……」
陳氏想捂他的嘴都來不及!祖宗誒,就不能屋裡說嗎?
※
謝澤宮中發生的一切,被眼線一五一十地回稟到長信宮。
謝茂歪在太后榻上懶洋洋地吃柚子,太后就坐在茶桌邊,親手給兒子剝。
母子兩個聽了回報,俱是一笑。
太后將剛剝好的柚子喂謝茂嘴裡,問道:「有譜了嗎?」
「翻不起浪來。」
謝茂從遇刺當時就在琢磨這個問題,暫時也沒什麼頭緒。
今天遇到的刺殺就跟玩兒似的,除了把身邊侍從嚇了一跳,沒有半點兒真實威脅。這就讓謝茂百思不得其解了。若是真心實意想殺他,他還能數個一二三來。假模假式地派個死士來放個根本沒殺傷力的冷箭,這是想幹什麼?
謝茂不是神仙,他再聰明也只能根據線索和掌握的情況判斷局勢。
幾個受命刺殺他的刺客因感念他供養天下的德政,臨陣倒戈換了刺殺對象,謝茂怎麼也不可能推測到這樣離奇的內情。此時他掌握的線索就出現了偏差,以至於想了幾次都想不明白其中的門道。
——到底是誰啊?虛晃一槍,神經病嗎?
「小衣已經出宮去查了,三五日必然有信兒。」謝茂對衣飛石極其有信心。
「沃兒是個老實孩子。」太后突然說。
「謝薦不老實。」
謝茂不大想談這個話題,當日思行王帶人去吳府鬧事,只怕也沒想過會釀出此等大禍。
羞辱吳家不算太大的事,在吳家鬧出暴行人命就太過分了,思行王慌張之下只想倚靠自己的今生的驕傲——他親生的皇三子,不管不顧就給宮裡的謝沃送信求救。
就這麼一句求救的口信,就把謝沃坑進了絕路。
親爹坑兒子,卻指望養爹寬仁大度伸手相救?謝茂平生最恨養不熟。
太后想談的顯然也不是謝沃,而是如今碩果僅存的謝澤。
謝茂嚼著清甜的柚子,說道:「謝澤若不惹事,朕也不會讓人冤枉栽贓他。」
謝茂登基以來,殺人從不問證據,在太后的記憶中,皇帝起碼「枉殺」了十多個無辜宗室,被牽連的外姓世家大臣就更多了。謝茂說得理直氣壯,她不大相信,解釋道:「總得留著一個。孩子還太小了,若成眾矢之的,只怕難以保全。」
謝茂殺人其實都有理由,很少無故冤殺,相比起來,反倒是太後手起刀落更不手軟。
如今太后也不是覺得謝澤無辜,而是認為目前的局勢不適合把皇子都擼下來。
「阿娘教訓得是。」謝茂被誤會了這麼多年也習慣了,乾脆地認了下來。
安撫住皇帝之後,太后才肯說自己的推測:「左不過是宗室的手筆。」
謝茂登基以來,除了衣家之外,很少重用世家勛貴,都是科舉取士,任用了不少寒門俊傑。有本事在京城策劃針對皇帝的刺殺行動的勢力,屈指可數。最重要的是,臣下弒殺皇帝,動機呢?
就因為看皇帝不順眼,就壓著九族性命去刺殺?沒有這樣的道理。
謝茂覺得有些像栽贓。又覺得不大對。他拿不準的事從不輕易結論,這會兒就是笑笑。
他在長信宮待著,是怕太后擔心他的安危,一直到宮門下鑰之前,衣飛石匆匆忙忙趕了回來,謝茂就帶著衣飛石在長信宮蹭了一頓飯。飯畢,一家人在暖閣里喝茶,衣飛石將掌握的情況一一上稟。
「那間慈幼院原本是陳朝諸色府的據點之一,臣去京兆府衙門查了文書,確是記在戶部名下,教養嬤嬤都是外聘,什麼時候藏了七個面目全非的刺客進去,那老嬤嬤也不甚清楚。」
慈幼院是朝廷舉辦的福利機構,由戶部記名監管。既然不屬於百姓所有,就不歸十戶聯保法統管。
——就算是巡街的緝事所、兵馬司等各衙門,誰又願意沒事兒去得罪戶部?那可是財神爺。
「臣查了慈幼院的米糧布帛往來。京城統共十七家慈幼院,除了朝廷撥放銀兩之外,善心的貴婦官夫人也常常會打賞賑濟,前些年的賬本子找不見了,就近三年看,日常捐助的共有七家。」
衣飛石沒有直接點名,他拿出賬本,將那七家的名字都圈了出來。
謝茂與太后交換著幾個賬本子看了一眼,太后皺眉道:「胡陽王府?」
衣飛石默默指向另外一個名字:「臣以為,湯家更可疑。」
衣飛石所指的湯家,是思齊大長公主謝琚曾經的夫家。因思齊大長公主上竄下跳鬧事,她的駙馬湯稽被奪爵貶為庶人,收回了御賜的國公府邸,又被迫與思齊大長公主和離。謝琚前些年就已經病死了,她曾經的駙馬湯稽也已經死了,如今湯家的家主是他們的兒子湯朝宗。
皇帝把湯家收拾得太慘,若說湯家矢志報復,也是很可能的事。
太后不解道:「他家若出手,必然不死不休。」
「是臣沒有事先稟明。娘娘,陛下,今日行刺雖有兒戲之意,卻不是幕後主使有心抬手。」
衣飛石將他在慈幼院中遭遇的一切都說了一遍,「是陛下德政庇佑天下,賊寇匪類亦仰慕陛下恩德,不敢冒犯……」
他真情實感地要給心上人吹一波,哪曉得謝茂眼睛都綠了,問道:「他們想炸死你?」
「朕竟不知這世上還有這等人,竟是沖著你來的。」謝茂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在他的記憶中,衣飛石武功非常好,好像也從來沒傳過衣大將軍遇刺的消息,居然有人敢來刺殺小衣?
「你獨自追進去的?朕知道你功夫好,萬一呢?萬一你剛進去,賊人就點燃了火|葯呢?」
「在長青城時,你就被伏擊過一次。也是打算炸你。」
「一個個的……」
謝茂坐不住了,下榻吩咐朱雨:「叫容慶來擬旨。即日起,京畿八百里禁所有煙花爆竹,不許民間私藏火|葯。馬上叫五城兵馬司帶著衛戍軍,一家一戶收繳火|葯。十日之內,必須清繳完畢!」
朱雨將他的意思重複了一邊,確認無誤之後,立刻就去內閣找容慶來擬旨用印了。
衣飛石覺得皇帝小題大做,尤其是當著太后的面,這也太不好意思了。
太後端茶看戲。
謝茂吩咐完了回來,仍舊有些后怕:「滿院子火|葯得多少啊?不是叫衣長寧去查么?怎麼又是你親自去了?」
太后差點把茶吐出來。衣長寧是誰啊?再不受衣飛石待見,那也是衣飛石的親侄兒。皇帝這一臉「送死不讓你侄兒去,你怎麼自己去?」的責怪表情,居然還能這麼理直氣壯。也不怕衣飛石生氣。
衣飛石早習慣皇帝的關心則亂了,悄悄看了太后一眼,低聲認錯道:「以後臣退後些。」
跟皇帝扯「我功夫好沒事兒」根本沒用。這時候不順著皇帝的口風說話,皇帝就能纏著他扯上幾個時辰,惹急了說不得還要逼他跪下認錯——當著太后的面,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謝茂見他這麼老實不犟嘴,這才點點頭,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下午想跟我去刺客自殺現場的「萬金之軀」是誰?還是當著太后的面,衣飛石不好頂嘴,就默默地低頭聽訓,十分老實規矩:「是,臣知錯了。」
這一個岔子終於打住了,太后重新審視衣飛石圈出來的七家名單,也覺得衣飛石說得有道理。
胡陽王府不會那麼傻。
謝沃一死,謝澤就是唯一的皇子。只要不出意外,謝澤就是下一任儲君。
何況,胡陽王府為什麼那麼多年之前就開始圈養死士?一旦被皇帝發現,胡陽王府要滿門死絕,在宮中前程大好的謝澤也要跟著陪葬。風險如此大,收益如此低,做這件事根本不划算。
反倒是被皇帝逼得從豪門摔落谷底的湯家,完全符合這個處心積慮復仇的條件。
——湯家家產被奪,府邸被收繳,過得非常艱難。居然還有餘力施捨慈幼院?這很反常。
「陛下怎麼看?」太后問。
謝茂搖搖頭,說:「未必是長期捐贈慈幼院的善家。照著相王府查。」
太后一愣。思行王鬧出大事,出乎意料地賠了一個皇子進去,這就不是殺雞儆猴了,對宗室的殺傷力不亞於殺猴駭雞。按說震懾宗室的目的已經達到,皇帝居然還不肯放過相王府?
衣飛石卻很了解謝茂,皇帝並不是那麼無的放矢的人,即刻道:「臣明白了。」
相王府世子謝浩為人坦蕩正直,如今的相王謝瑩卻不然。
謝瑩做了幾十年世子,只等著老相王死了可以當家作主,卻被皇帝一道聖旨架空賦閑在府中,相王府的當家人從他爹變成了他兒子,他心中如何不恨?何況,他當年被謝長維的侍衛打瞎了一隻眼睛,太后非但沒給他「做主」,還「坑」了他一個船隊,只怕那時候他就恨透了太后與皇帝。
算一算日子,在從前諸色府聯絡點上開辦慈幼院的時候,正是老相王死後不久!
「阿娘,能在京城策劃行刺計劃的勢力,左右就那麼幾個。」
「義王府,黎王府,相王府,長山王府,胡陽王府。」
謝茂掰著指頭將每一家王府都數了一遍,各王府王爺王子的品性差使一排,基本上就出來了。
義王府有蓄養死士的實力,可義王爺沒有弒君的心思,底下謝長英謝長維秉性也弱。
黎王府倒是能力心智都足夠了,然而黎王夫婦被圈禁了十年才放出來,沒機會去搞事。
長山王府倒是借著衣家之勢能搞事,想想就謝茁那個直接嚇死的脾氣,他?弒君?
胡陽王府有皇四子在宮中,養死士被發現的風險太大,根本不划算。
只剩下相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