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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振衣飛石(199)

  謝茂舒展筋骨,湊近衣飛石背後, 問道:「幾時能吃了?」


  「才碼上呢。」


  衣飛石兩隻手都占著, 只能被動讓皇帝抱著, 轉頭讓皇帝在嘴角親了親。


  鮮紅的羊肉在篝火上一點點變得油亮, 他見皇帝穿著雪白的燕居寢衣, 忙道,「在殿內炙肉這煙氣也委實太大了些, 陛下往裡一些,熏著了。」


  謝茂抱著他不肯放,貼著就往脖子上啃:「不行,朕餓了, 羊肉吃不得,要吃人肉填一填。」


  自從那場荒唐的行刺發生之後, 衣飛石在皇帝跟前姿態越發地低了。


  許多年他都不肯再讓皇帝隨意抱著玩兒,事發一年多來, 皇帝想怎麼抱就怎麼抱,要他當著宮人的面坐在皇帝膝上,他也低頭坐上去,半點兒不吭聲,再不說什麼年紀大了不成體統的話。


  謝茂當然希望衣飛石能想通,不再為謝嫻的錯事自責, 可衣飛石心裡就是過不去, 他也沒轍。


  如果多當眾摟摟抱抱親熱幾次就能讓衣飛石心中的負疚輕緩一些, 他也不介意將此作為衣飛石自贖的途徑——明知道衣飛石要面子, 他也不會很過分,只在太極殿內放肆,出外從不輕薄。


  衣飛石被他啃得氣喘,殿內服侍的宮人都目不斜視,幾個沒什麼緊要差事的宮奴全都往外撤。


  謝茂伏在衣飛石背上緊緊貼著,低笑道:「脖子沒肉。」


  「臉上肉多。」衣飛石認真炙肉,不肯接茬。


  「只怕不是。」謝茂將手摸到他身上肉最多的地方,「臉上肉比這裡還厚?」


  不等衣飛石答話,突然有小太監一溜小跑進來,把謝茂和衣飛石都驚住了。


  太極殿的宮人都極其老練沉穩,皇帝與公爺相處時,沒有天大的事,誰敢輕易往裡闖?


  「說。」


  謝茂想了想記憶中的天災人禍,覺得最近不該出什麼大岔子吧?

  那小太監也被皇帝的表情嚇住了,磕磕巴巴地稟報道:「回聖人,周翰林奉召見駕。」


  周翰林,周琦。


  前世曾侍奉謝茂大半輩子,最終替謝茂殉葬的侍臣。


  這一世孝帝在位時間非常短,來不及禍害周家就被太后弄駕崩了,周琦無憂無慮地讀書長大,有父兄照拂,他整日悠閑山水,也是親大哥突然在任上暴病而死,老父已老,侄兒還小,周家長房沒了支應門庭的官身,這就不大好玩了,只得往仕途上圖謀。


  周琦詩畫不俗,文章做得一般。按說,也就是個二甲末流的水準,一個不慎就會落第。


  架不住皇帝看著他親熱。


  ——到底是睡了幾十年的枕邊人,就算談不上愛情,那也和親人無異了。


  素來不要臉的皇帝不顧物議,閉著眼睛把周琦提拔到二甲傳臚,但凡會讀書的人看了學府張貼出來的周琦那幾張殿試墨卷,全都知道皇帝又偏心眼兒了。


  當時就有不少人去挖周琦的門路,這人莫不是又和襄國公沾親帶故了?

  然而,誰也弄不明白皇帝是因前世之事作祟才腦子發抽。幾條根系挖來挖去,挖到後來,所有人都是一頭霧水。周家是學宗世家,祖上與東勝學派沾親,與南明黨帶故,算是兩家的自己人又都不算是自家人,家中藏書萬卷,又不肯開山講學,玩得極其地獨。


  ——這樣的家族,和武將出身的衣家就更加扯不上關係了。


  周琦下場考試也沒什麼大志向,就是混個官身,給家裡留個聽朝廷消息的渠道,只等他侄兒長大了,他就打算辭官不幹了。


  殿試過後,周琦想留在京城某個閑差,提著禮物去走門路,謝茂直接就把他戳去了翰林院。


  謝茂並沒有與周琦重溫舊夢的打算,可是,他也不可能把前世服侍了自己幾十年、最終替自己殉死隨葬的周琦視若無睹。破格提拔之後,又親自安排了翰林院的差事,還叫聽事司多看顧一二。


  除此之外,謝茂並沒有對周琦做什麼時常召見說話、隨便放賞的出格舉動。


  這會兒小太監突然進門來稟報說,周琦奉召見駕,他才想起兩個多月前,謝沃、謝澤所出的兩個皇孫到了年紀要進書房,他吩咐翰林院開經筵,底下人想起周琦這個被皇帝塞進翰林院的關係戶,就把周琦也捎帶了進來。


  謝茂平時不會想著去見周琦,一旦見了周琦,那態度和見了常人總有幾分不同。


  當時謝茂隨口叫周琦來賞了茶點,垂問他家中老父幼子,又問他在翰林院差事如何。周琦直言文章經義水準比同僚差一截,經常被吊打,言辭間就帶了兩分試探——您憑什麼對臣青眼有加?

  謝茂能怎麼說?殿試之前,他都沒見周琦。只得渾說喜歡周琦字寫得好。


  周琦也十分乖覺,立刻表示要抄經獻給陛下。


  謝茂不通道不信佛,叫他不必抄經,抄《禮記》好了。這是皇帝欽賜的差事,翰林院的主官也得靠邊站,有了上達天聽的途徑,那群經常「吊打」周琦的老翰林總該溫和些了吧?


  謝茂就是隨口照拂前人,他私庫里收了無數前朝書聖的真跡,還有當朝王夢珍、文榮兩位老大人的大量墨寶,哪裡看得起周琦那還算稚嫩的作品?倒是周琦古詩寫得好,偶有佳作臨世。


  他隨口吩咐一句,周琦卻絲毫不敢怠慢。


  這可是進呈御前的字作!

  周琦回去就抄了兩個多月,一個字寫不好都要重新再來,這才拖延日久。


  若說奉召見駕,也說得過去,確實是謝茂兩個多月前,叫周琦抄好了《禮記》就送來。


  可這奉召見駕也是分上下。若閣老來拜見,宮監進門通稟也罷了。區區一個周琦,宮人也敢為了他闖進來打攪謝茂與衣飛石親熱,這就讓謝茂覺得很離譜了——高低尊卑都弄不清楚了么?


  「叫周琦在偏殿等著,朕再見他。」


  謝茂不會為此削了周琦臉面,這件事和周琦本也不相干。


  他指著神色忐忑的小宮監,命令道:「拖出去打死。」


  皇帝對待宮人素來寬和,輕易不會責罰遷怒,御前服侍的宮婢宮監對皇帝都十分敬愛折服,若說畏懼?那是真沒有太多。這麼多年來,有在御前砸了菜盤的,有在御前摔了茶杯子的,還有找錯時間抹地,冷不丁遇見突然回宮的皇帝,不小心在御前倒了一灘水的……皇帝也只是笑笑,連板子都沒賞下來過。


  今日不過是小宮監不知內情,闖進來攪擾了皇帝與公爺親熱,為了這事就要殺人,把所有人都嚇住了。年紀還小的宮監嚇得面無人色,仍舊不敢鬧出半點兒聲音。在他癱軟地上之前,兩個宮人將他雙肘夾起,就要拖出去。


  衣飛石也嚇了一跳,這小東西擅闖太極殿確實莽撞了些,可皇帝也不是這麼怒形於色的人。


  「且慢動手。」


  衣飛石將手上盤著的紅柳枝放入淺口瓷盤,立刻就有宮人上前接手繼續炙肉。


  他在宮人捧來的銀盆中洗了手,很熟練地上榻挨在謝茂身邊,勸說道:「陛下息怒。」


  「小孩子不懂事,教訓幾板子就開竅了。為些許小事杖殺宮人,他一條賤命不值錢,嚇著前朝老臣可不划算。」


  衣飛石說話一向很含蓄,暗指的分明是已然驚弓之鳥的長山王府,卻只說「前朝老臣」。


  池王妃請求削了世子王爵繼承權的摺子才上來,皇帝就發脾氣殺了太極殿的宮奴,這不把池王妃嚇死才怪了。


  至於皇帝為什麼殺人,衣飛石心知肚明。


  自從年初皇帝當朝訓斥他荒疏宮禁,罰了他兩年俸祿之後,明面上年節賞賜王公大臣時,襄國公府就不再有聖寵優渥、獨佔鰲頭的風光。其實,宮裡頒賜給襄國公府的也不少,與京中各國公府持平,只是相比起從前的隆重厚賞,那一點兒並不微薄的賞賜就似斷崖似下滑,十分惹眼。


  平時看在衣飛石的情面上,宮裡也會有事沒事往長公主府放賞,吃的用的穿的玩的,三天兩頭就有天使拉著車子往長公主府跑,堪稱京城一景。這一年來也徹底斷了。


  這種「不待見」持續了大半年,朝中都猜測襄國公是失了聖心。


  往日諂媚衣飛石以達到討好皇帝目的的官員全都老實了起來,連一向與衣飛石交好的各府也都不敢聲張,與衣飛石保持低調交往,絲毫不敢惹眼。


  就算有明眼人看出來皇帝對襄國公是明冷實熱,聖寵絲毫不減,也沒人敢蹦躂出來嚷嚷。


  不管朝中如何,謝茂與衣飛石的日子還是照舊地過。


  太極殿里上上下下服侍的宮人,都看得見皇帝與襄國公相處一如以往,皇帝對襄國公也沒有半點兒不喜厭惡。有朱雨、銀雷坐鎮,誰又敢真的怠慢衣飛石了?


  直到今日小太監往殿內闖進來——


  這一股從前朝吹來的冷意,終究還是不可避免地滲入了後宮。


  皇帝對周琦的破格提拔相當惹人遐思,轉眼襄國公又「失寵」,恰好秦箏不在皇帝跟前,這沒見識的小宮監就存了點諂媚討好的心思,急吼吼地前來向皇帝稟告,新歡來了。


  周琦剛剛殿試入朝時,衣飛石也能察覺到皇帝不同以往的「上心」。


  謝茂其實是個非常念舊情的人,和周琦相伴的幾十年時間不可能隨著歲月流逝就消失,哪怕他對周琦半點兒也不牽腸掛肚,見了面,說話時還是帶了點親昵。


  旁人或許察覺不到,衣飛石跟他在一起二十年了,當時就覺得皇帝對周琦不大尋常。


  莫沙雲曾來問過,是否要讓周琦「意外」,意外身亡當然不行,意外摔成瘸子,意外瞎了眼睛,意外毀了容……這卻是可以操作的。被衣飛石一腳踹出去三尺遠,就不敢再來瞎出主意了。


  所幸,此後皇帝也不曾召見周琦,更沒有進一步的表示。


  周琦在翰林院待了三年,在皇帝跟前沒什麼存在感,在朝中也沒什麼存在感。


  一直到衣飛石「失寵」大半年之後,他又重新回到了皇帝與衣飛石的視線中。衣飛石几乎都要把他忘了。


  宮中都敢輕怠衣飛石了,謝茂更不可能在此時駁了衣飛石的面子。


  衣飛石求了情,他便揮揮手,示意不必處死了。


  忙有宮人躬身出門,去把押在殿下等著刑棍擊顱的小宮監救了下來。


  郁從華聞訊趕來,狠狠一巴掌抽那小宮監臉上,低聲訓斥道:「黑了心肝的狗東西!若沒有襄國公求情,滿宮上下都得跟著你吃掛落!」


  這小宮監是郁從華新收的三個乾兒子之一,生得周正漂亮,心思也靈敏,郁從華才栽培提拔他在御前通傳伺候。這是極有身份體面的差事。哪曉得一個不留心,這狗東西就惹出大禍來。


  小宮監仍舊嚇得面無人色,嗚咽道:「兒子錯了。爹,爹救我……」


  郁從華揮手就叫人把他拖了下去,漂亮的丹鳳眼盯著圍上來的滿宮閹奴,壓低聲音訓斥道:「都把皮給我繃緊了。外邊有什麼風言風語,少看少聽少琢磨,伺候好主子才是正經。咱們聖人何等樣人?最是慈心和善。惹他老人家發了脾氣,一個個的命數就到頭了!」


  他指著其中一個看似低眉順目的中年宮監,說:「宣瑢,前朝大人也是你拿來說嘴的?還編排到公爺頭上去了。往日我不拿你,是指望你知事悔過。今日不處置是不行了,來人!」


  幾個虎背熊腰的宮監上前,把宣瑢堵嘴拿下來,捆綁在石凳上。拿來厚枕頭墊在頭頂,用刑棍猛擊,捶了十多次,次次拼盡全力,生生將宣瑢打碎了頂門,當場身死。


  餘下各個宮監都垂手抿嘴不語。皇帝是輕易不殺人,郁公公殺人可不含糊。


  郁從華看著死去的宣瑢依然滿心厭惡,碎嘴的東西,四處宣揚周翰林下巴嘴角和年輕時的襄國公生得像,明裡暗裡踩踏襄國公年紀大了,容貌不復從前鮮嫩,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門子邪。


  處置了下面不省心的宮人之後,郁從華袖手往回走,心裡也忍不住想,哎,那周翰林側頭不語的模樣,還真有點兒像年輕時的襄國公……


  ※


  有周琦的事打了個岔,純王謝洛進宮謁見時,恰好撞上皇帝和襄國公吃炙肉。


  他老老實實地進殿磕了頭,老早就聞著香味了,悄悄咽了唾沫。正吃飯就被宣進宮來,這不是肚子餓么?咦,襄國公怎麼親自炙肉呢?那肉串油亮鮮嫩,看著就好想吃。


  「你看看這摺子。」謝茂揩了揩嘴,命秦箏將池王妃的上表遞給謝洛。


  謝洛吸溜了一下,才趕忙答道:「兒臣遵旨。」


  逗得謝茂和衣飛石都禁不住笑,謝茂指著瓷盤裡的小羊肉,說道:「賞他。」


  謝洛才接了摺子,又忙跪下來謝恩:「謝陛下賞。兒臣失禮了,這剛來時,沒顧得上吃飯……」


  他是個極其聰明的人,跟著皇帝相處時,既守著分寸,又在皇帝容忍的範圍內盡量親近,這會兒跪在殿前的就不僅僅是皇帝的臣子,也是宗室中極其依賴皇帝的同宗血親侄兒,就敢當著皇帝吸溜口水,再拉家常直言自己肚子餓了犯饞。


  事實證明,皇帝是很吃這一套的。


  宮人送來皇帝賞賜的小羊肉,謝洛就擦擦手,高高興興地吃了,邊吃邊嘴碎地問:「香。這是北地的小羊肉吧?撒些鹽就好吃極了。這火候可不得了。公爺手藝真好,兒臣難得進宮一回就沾上陛下的光……」


  衣飛石親自炙的肉都被皇帝和他自己瓜分光了,瓷盤裡的都是剛才宮人接手烤出來的,皇帝嫌棄「不好吃」,催他親自動手再烤新的,這才留了幾串。


  明知道謝洛拍馬屁,謝茂與衣飛石都不拆穿,謝茂還笑道:「就你話多。」


  待衣飛石新烤的炙肉得了,多數給了皇帝,剩下兩串衣飛石親自送到謝洛手邊,謝洛也沒吃出哪裡不一樣來,吃完了就擦擦嘴,起身到御前,親自服侍皇帝與襄國公用膳。


  謝茂吃得不多,謝洛就跟在衣飛石身邊,端茶倒水遞帕子,沒話找話說:「您要點孜然?撒點蔥也行……」狗腿的模樣諂媚極了。


  衣飛石被謝洛伺候得手忙腳亂,偏偏皇帝還在旁側邊看摺子邊笑,也不知道哪裡好笑了?

  一頓炙肉吃得差不多了,皇帝老說單吃肉不益健康,宮人便送來青菜湯燴煮的湯餅,衣飛石還要再吃一碗。謝茂叫謝洛也吃了小半碗,這才說道:「池王妃上表朕已看了,硃批也有了。只怕她心思重,這才叫你親自去一趟——朕是什麼心思,旁人不知道,你該知道。」


  謝茁死了不足半個月,謝洛雖是出繼之子,按說也該禁絕葷食酒色,服喪守制。


  哪怕謝洛和謝茁沒有血緣至親,他的嗣父孝烈皇帝謝芳和長山王謝茁也是同父所出的兄弟,論禮法,謝洛也應該為死去的叔父守制。


  他進宮之後滿臉歡欣不帶絲毫悲戚之意,還跟皇帝討肉吃,代表的其實是他的政治姿態。


  他被兄姐坑得太慘了!倘若不是皇帝明察秋毫,不願大肆株連,第一個死在這事上的不會是衣長安,也不會是謝泓,而是他這個被蒙在鼓裡的孝烈皇帝嗣子。


  親爹被連累死了,他不悲痛嗎?他心痛無比。


  正是因為謝茁憂懼而死,他才更要好好活下去。否則,謝茁自裁有何意義?


  謝洛擦了手重新翻看池王妃的上表,又看皇帝寫得密密麻麻的硃批,捧著摺子跪下,哽咽道:「兒臣明白。謝陛下恩慈寬宥,謝陛下饒命。」


  「去吧去吧,去勸勸你母妃。過些日子,朕有旨意叫你長兄襲爵……謝沄有兒子了嗎?」謝茂問道。


  謝洛連忙答道:「回陛下,臣兄膝下有子三人,長男謝嘉木。」


  「有兒子便是了,世子也一併封了。叫你母妃、大哥都安心,事情過去了,不必再琢磨。」


  「是,臣謝陛下隆恩。」謝洛不住磕頭。


  謝茂看著他磕頭如搗蒜的模樣笑了笑,話鋒陡然一轉,問道:「朕聽說你姐姐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你可去看過了?」


  謝嫻為什麼「身體不好」,在場幾人都心知肚明。


  謝洛極其厭恨沒事兒找事的謝嫻,沒上門去罵她就不錯了,哪裡還會去「探望」她?何況,就算他想去探望,衣家也不會准他進門。這一年多以來,長山王府派遣的下人也只能看見冷漠的衣長寧,根本不可能接近被軟禁的嫻郡主。


  聽聞謝泓死訊時,謝洛還有些傷心,隨後謝茁跟著死了,他的傷心就成了怨恨。恨已經死去的謝泓,也恨還沒有死去的謝嫻。倘若不是這兩個坑全家的找死,父王怎麼會死?


  皇帝問話當然不是無的放矢,謝洛明知道皇帝是什麼意思,他沉默片刻,還是答應了下來。


  「長山王府接連治喪,兒臣不曾有暇探望阿姊。今日回府探望池王妃,順道去看看阿姊。」


  「人在病中難免思念家人。你是她弟弟,多開解她。」謝茂笑容溫和。


  這溫和的笑容讓謝洛脊背發寒,伏地諾諾:「是,兒臣遵旨。」


  謝茂順手提筆蘸起硃砂,尋了個空白本子,寫了幾行字,合攏之後遞給謝洛,說道:「單給你姐姐看的。不許任何人過目,包括你自己。她看過之後,你親自看著燒了。」


  為了保證這個差使不出岔子,謝茂轉頭問衣飛石:「你挑兩個老成的看著,不許出錯。」


  衣飛石和皇帝幾乎同坐一席,皇帝在本子上寫了什麼,衣飛石看得一清二楚。他覺得皇帝這事兒做得太小氣,轉念又想,怎麼才算大氣呢?殺光衣家和長山王府滿門老幼,就算大氣了嗎?

  本子里寫的那一行字太過緊要,衣飛石吩咐莫沙雲帶著辛吹親自守護,務必保證不許謝嫻之外的任何人看見其中內容,一旦謝嫻看完,必須立刻焚毀。


  謝洛將本子雙手捧著,心中忐忑不已。


  ……皇帝究竟寫的是什麼呢?可惜襄國公派人盯得太緊,根本沒有偷瞄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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