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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振衣飛石(192)

  一百六十里快馬往返,半天就能跑個來回。


  聽事司往久荷山莊搜證, 表面上那就是一座很尋常的別院, 陸靜帶人找了半天, 才從荷池中央的假山疊水中找到了密室大門。


  衣長安的密室建在荷池之下, 非常小。裡邊屯著配好的火藥, 還有一張很小的製藥台,柜子里放著幾個小藥瓶。


  ——完全沒有謀反弒君該有的大手筆。


  這要不是事先知道衣長安有問題, 這間密室位置也太離譜,誰也不會認為這個小房間有什麼奇異之處。


  陸靜將密室里一切封存裝箱,與久荷山莊所有帶字的紙張書畫賬本一起送回赤峰城。


  ※


  「此事勞煩司尊。」


  衣飛石本是來清理門戶。


  如今衣長安「弒君」已有實證,不管他是故意自我構陷拉扯家族下水, 還是存心弒君謀逆,前者家法難容, 後者國法無情,衣飛石都不會再讓他活下去。


  衣飛石是皇帝最倚重的羽林衛將軍, 擅離京畿日久,皇帝必然大為不滿。


  他不可能留在涼州慢慢查案。


  衣飛石將諸朵兒喪事託了榮繼珍費心安排,另從聽事司借了六名女衛,護送陸氏與其子衣明睿,與衣長安一起回京。


  龍幼株還得留在涼州,等著還在半路上的欽差大臣純王謝洛。


  ——衣長安都被押回京城了, 謝洛沒接到皇帝的聖旨, 還得繼續來涼州查案。


  就皇帝這麼個護短的勁兒, 龍幼株敢讓謝洛真查出什麼事來嗎?說不得聽事司就要幫忙搞點見不得光的手腳, 把事給平了。


  「當不得勞煩二字,卑職分內事。」


  當著衣飛石的面,龍幼株將裝有火藥的箱子潑水沉塘,從久荷山莊搜出來的各種藥瓶、賬本,直接付諸一炬。


  ※


  自從衣飛石離京,謝茂就差人在城門守著。


  往日這守門的多半也沒什麼實際用處——飛馬回報皇帝,公爺回來了?飛馬也沒有衣飛石腳程快。守門的還在半道,衣飛石先到太極殿了。


  「稟聖人,公爺抵京。」


  「嗯?」


  衣飛石若回來了,門外奴婢侍衛都會向衣飛石請安,不是這麼個動靜。謝茂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外邊不見衣飛石身影。


  「公爺回來帶著女眷,說要回長公主府處理家務——」


  「女眷?」


  「回聖人話,是長安侯與其妻室陸氏。」


  聽說衣飛石帶著衣長安的妻室一併回京,謝茂就知道衣飛石要殺人了。


  他很了解衣飛石。


  衣飛石從不為從前的事後悔,卻很為兄嫂的早逝痛心,對衣飛金遺下的兩個孩子,也非常在意容忍。


  他此行帶陸氏回京,就是要照顧安置衣長安的遺孀了。急著回長公主府,應該也是找衣尚予商量如何「處置」衣長安。


  這是衣家的家務事。


  衣飛石態度如此強硬要殺人,謝茂也不能再三強行干預。他先告知衣尚予派聽風營追衣飛石,又即刻命郁從華、百里簡送了丹書鐵券。


  為保全衣家,保全衣飛石,他能做不能做的都做了,已然仁至義盡。


  他揮揮手,示意宮人退下。


  宮人前腳剛退下,涼州聽事司消息也隨之回京,交衙門整理文書之後,由黎順送進宮中。


  謝茂心想,衣長安無非也就是奪嫡謀逆,能有多大點兒事?一沒權,二沒兵,幾個小孩兒自己瞎琢磨,翻得起多大的浪?

  恰好在看工部侍郎林質慧的摺子,洋洋洒洒萬言書,詳說香河疏浚之策,他就將聽事司的摺子放了放。


  看別的摺子,謝茂都是心裡有數,另外批示交內閣或某部措置。林質慧的摺子他不止看得特別認真,還親自硃批近千字,寫得密密麻麻。


  一邊看一邊批,偶然還得停下來琢磨一二。


  工部近年修了好幾個大工程,林質慧長於治河,按捺不住想把香河這條孽龍降伏了。


  謝茂前世就用過林質慧,也熟知疏浚香河之策,只是工部辦事很大程度上受制於朝廷財力與人力調用,謝茂如今主要費心的,是把林質慧某些太過天真的設想駁斥,再給一個適合目前的替代方案。


  批完了林質慧的摺子,謝茂才發現已近傍晚。


  「幾時了?宮門下鑰了嗎?」


  他覺得衣飛石應該會回來過夜。


  長公主府還有小衣的院子么?那一屋子糟心的狗東西,住著可不把小衣氣死?何況,離開這麼多天不見朕,他肯定想朕了。


  謝茂一邊想著,一邊拿起聽事司關於涼州的奏報。才看了兩個字,殿外就次第響起宮人向衣飛石問安的聲音。


  小宮婢興奮地打簾,衣飛石走了進來。


  「臣叩見陛下。」


  「快來坐。一路回來是累了吧?想吃什麼?朱雨,快服侍公爺起身更衣。」


  謝茂自然也討厭衣飛石先斬後奏直接離京的行事作派,換個時機,他必然要衣飛石知道出必告反必面的規矩。


  如今知道衣飛石剛回衣家和親爹商量了處死親侄的事,他哪裡還顧得上其他?

  總得先體諒衣飛石的難受之處。


  衣飛石伏地磕了頭,說道:「臣請責罰。」


  「伺后再說責罰。」


  謝茂見他跪地不肯起身,知道他是心裡煩悶想要找人傾訴,就不趕他去洗漱更衣,「你上來陪朕歪一會兒。」


  衣飛石沉默片刻,解了風塵僕僕的外袍,蹬靴上榻。


  幾個奴婢上來撤了皇帝寫字的書案,朱雨送來軟枕墊在榻邊,謝茂摟著衣飛石躺下。


  ——往日衣飛石就不太肯這樣。


  他自覺年紀大了,說好聽點是身體健衣冠楚楚,說不好聽的,就是身骨硬朗不合適人。


  在他心目中,皇帝喜歡摟著年輕時他是正常的事,如今他再不是當年色如春花的少年,就不好意思跟皇帝再像少年人一樣在人前膩歪。


  看著不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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