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振衣飛石(159)
那日衣飛石突然說回府探望堂上兩位大人, 說得含糊其辭。
謝茂一眼就看穿衣飛石在撒謊,不過,他壓根兒也沒想過衣飛石會飛馬趕去黎州, 見衣飛石說得滋味難言的模樣,便錯以為是久「病」府中的長公主也不好了。畢竟馬氏在後院憋屈了數年,又有喪子之痛,古代婦人動不動就纏綿病榻一命嗚呼, 謝茂覺得長公主很可能是真的不行了。
他一直因長公主虐待衣飛石的事, 對長公主充滿了惡意,衣飛石也知道他不喜歡長公主。
所以,他覺得就算長公主真的不行了,以衣飛石愚孝的性子,肯定也是著急難過得不行,又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來, 才會是這麼一副含糊其辭的模樣。
謝茂是真的對馬氏厭惡到了極致,就算他認為馬氏快不行了,就算他明知道馬氏是衣飛石的生母, 只要衣飛石沒有開口明說,他就假裝不知道這回事——連個太醫都懶得差遣去問候。
衣飛石走得「匆忙」, 只跟孫崇吩咐了一句,然後,他就一去不回了。
衣飛石離開的第一天, 謝茂孤枕獨眠, 夜裡睡不著, 難得有心思想閑事:馬氏大概真的不行了,她要是真的死了,朕看著小衣的面子,到底要不要給她死後哀榮呢?……這毒婦死得這麼早,朕還沒收拾她,沒看見她流下悔恨的淚水呢!
衣飛石離開的第二天。
謝茂忙完大朝會,在內閣議政半日,去長信宮混了頓飯。
太后又問謝范行至何處,是否平安。謝茂吃了半肚子氣,獨自散步回太極殿。
秋風冷月下,影子被拉得很長,謝茂越發想念衣飛石。他問身邊人,公爺送消息回來了嗎?下人皆說沒有。謝茂想起愛人大約正在經歷痛失惡母的煎熬,獨自在太極殿看了半晚上摺子,沒讓人去長公主府添亂。
衣飛石離開的第三天,緊接著就是一個小朝會,謝茂議政至午後,和內閣值臣一起用了膳。
本想回太極殿補覺的謝茂終於忍不住了,這一去就是兩天兩夜,自己回不來也罷了,連個話都不叫下人來回,還把朕放在眼裡嗎?顧忌著長公主「病情」,謝茂沒有親自殺到長公主府問罪,只差遣宮監到長公主府垂問。
一問就問了個大驚失色,前兒襄國公是回了一趟長公主府,和鎮國公在書房說了兩句話,連飯都沒有留,很快就離開了啊。至於究竟是從哪兒走的,誰也說不清楚——聽事司負責跟著衣飛石的幾個高手,至今還蹲在長公主府門口等著呢!
謝茂聽報之後都懵了,衣飛石去哪兒了?
在他的心目中,衣飛石始終是前世那個謹慎自守、諸事妥帖的形象。哪怕今生的小衣幾次辦了幼稚出格的蠢事,他也始終沒能改觀。他根本沒想過衣飛石會去黎州截黎王,也沒想過衣飛石會不告而別。
既然斷定了衣飛石不會不靠譜,他的想法就變得不靠譜了:難道衣尚予還是不贊成朕和小衣的事,藉機把小衣給扣下了?不,衣尚予沒這麼蠢。那,小衣難道是被馬氏那毒婦臨終之前打死了,衣尚予怕朕滅了他九族,把小衣毀屍滅跡了?不,朕的小衣不會那麼蠢……
所有不靠譜的想法都在謝茂腦子裡晃過了一遍,終究還是想不到黎州方向去。
——不告而別去黎州管閑事,完全不符合衣飛石的處事原則,謝茂根本不會朝著這個方向考慮。
以衣飛石的身手,謝茂不擔心他遭人暗算。
然而,就算謝茂完全相信衣飛石的能力,這件事也足以在禁中掀起軒然大波。
衣飛石身為羽林衛將軍,負責皇城禁衛安全,他突然失蹤這件事本身的性質就非常嚴重:是否有人或勢力,在通過暗算羽林衛將軍以達到圖謀皇帝、皇城的目的?假設衣飛石「失陷」,在未知敵方的威逼利誘之下,他會背叛變節嗎?羽林衛目前還安全嗎?皇帝還安全嗎?
這種考慮不是針對衣飛石,而是針對任何一位掌管宮禁的羽林衛將軍。
前朝衛戍軍指揮使魯昭是出了名的女兒奴,一日他家愛女突然失蹤,他立刻就被暫時卸了兵權不準靠近皇城,一直到女兒被尋回,證實是無意走失,他仍舊停職了半年之久,待錦衣衛徹底核實他愛女走失之事沒有貓膩之後,他才重新回到御前,執掌衛戍軍兵權。
像衣飛石這樣莫名其妙就「不見了」,瞬間就讓所有人都繃緊了皮。
哪怕是久經世事的謝茂也懵得不輕,立刻招來孫崇、黎順,馬上抽調羽林衛與聽事司精銳,全城暗中追查搜尋衣飛石的下落。這邊悄默默地搜得焦頭爛額之時,謝茂才無意間瞥見,案上那一堆被他定義為「請安的廢話,最後看」的摺子最上頭,放著一份兒沒封沒鈐的素麵本子。
扯過來一看,赫然是「羽林衛將軍臣衣飛石跪奏」。
謝茂抽抽嘴角,將摺子翻開,裡邊就是衣飛石熟悉的字跡,上面恭恭敬敬地說了,他覺得黎州案子很重要,決定親自去看一眼,不日即歸。請陛下不要擔心挂念。
用詞遣句極其官樣客套,連半句撒嬌討好的話都沒寫。
謝茂氣得牙齒縫都發癢,倘若衣飛石就在他跟前,只怕會被他嚼吧嚼吧直接吞了。
「不必找了,把人都撤回來。」謝茂壓著怒火,盡量冷靜地吩咐。
這麼大動靜不可能不驚動長信宮,外面瘋狂找人時,太后待在長信宮沒有添亂,這會兒有消息說皇帝不找人了,太后就差遣了大宮女前來詢問,到底出什麼事了?
當著孫崇和黎順的面,謝茂面不改色地說謊:「是朕忙糊塗了。那日朕隨口差遣了一句,朕沒記在心上,襄國公倒記住了,這兩日就去辦了。朕才想起來。沒什麼大事。」
這話圓得不怎麼真心,不過,皇帝有心維護遮掩,親自攬了責任,誰還會不開眼地再問?
皇帝說他派襄國公出去辦差了,那就是真的派了!
秋夜秋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夜。
這氣候還不能上炭,朱雨用熨斗暖床,心火炙熱的謝茂孤衾冷枕越發睡不著,貪涼掀了被子。
他一向養身自珍,睡覺特別老實,何況,往日也有衣飛石在身邊幫著掖被子,這夜替他上夜的郁從華是真沒什麼經驗,次日清晨睜眼一看,皇帝半個身子都落在錦被外邊,唬得臉都白了。連忙請了趙從貴、朱雨、銀雷來服侍,又自作主張請了太醫,謝茂起床時喝了半碗茶,發現鼻子還是塞住了……
「奴婢該死,該死。」郁從華趴在地上不敢抬頭,渾身微微顫抖。
謝茂擤了幾次鼻子還是塞著,他瓮著聲氣,叫趙雲霞開一服通鼻竅的葯來,又洗了一回鼻竅。
耳畔就是郁從華內疚惶恐的謝罪聲。
「滾滾滾。」謝茂不耐煩地叫郁從華出去,蹬鞋披衣下榻。
窗外仍是濕漉漉的雨意,整個太極殿都籠罩在濕潤漸冷之中。謝茂想起衣飛石還在外奔波,明知道京城下雨了,黎州也不一定下雨,他還是覺得心疼,沒好氣地說:「下個沒完了。」
太極殿服侍的老人都知道皇帝這是不痛快了,這時候,萬萬不能上前觸霉頭。
偏偏昨日才輪了小朝日,今日不朝。
皇帝偶感風寒,窩在太極殿里,連大衣裳都懶得穿。沒吃飯倒先吃了一碗通鼻竅的湯藥,一肚子苦氣往上冒。趙從貴年紀大了熬不住久站,朱雨頂著雷在御前服侍。就他這樣老資格的內侍,進湯時還被謝茂罵了一句沒眼色。
辰末時牌,內閣陳閣老、黎閣老撐傘進來。
這可是大救星了!皇帝會給奴婢臉色看,對大臣們一向禮遇。
外邊聽差的銀雷連忙使人服侍二人換了淋濕的靴子,擦去衣袂上的雨水,自己進門回稟:「回聖人,陳閣老、黎閣老候見。」
謝茂覺得趙雲霞這個「杏林春雨」只怕也是徒有虛名,喝了葯有小半個時辰了,他老人家的龍鼻子還是塞著的。他重新沖洗了一次鼻竅,擦了擦臉,這才吩咐道:「請兩位大人進來。」
陳琦與黎洵本是內閣中相對分歧的兩派,陳琦與吳善璉政見不和,黎洵則是吳善璉之鄉黨,被吳善璉抬舉入閣,和陳琦更是有些說不清的積年「舊怨」,平時,這二人是不會輕易聯袂來覲見的,若非皇帝點名宣召,實在有事避不開必須一同前來,也必然會搭個吳善璉或是單學禮。
奈何最近朝中不平靜,單學禮遞了請罪摺子乞骸骨之後,皇帝雖沒批准,他也還是告病避事了。
朝中又瘋傳是吳善璉指使黨羽要收拾單學禮,吳善璉是親歷過文帝朝幾次清洗的老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當事人,他回家捋一捋鬧事的各人履歷,立馬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沒多久也告病了——單學禮是裝病,吳善璉是真的氣病了。
吳善璉此人剛硬刻板不太愛交際,當初謝茂選擇拉攏閣臣不找他找陳琦,可見他在朝中實在沒什麼黨羽。後來他成了次輔,與陳琦分庭抗禮,南明派就找他示好依附——他需要黨羽,南明派需要一位在朝中說得上話的老大人,這種事情歷朝歷代都不鮮見,互相幫扶之下,彼此還算關係融洽。
這回蹦出來攻訐吏部文選司秦南國的幾個馬前卒,全都是南明派出身,人都以為是吳善璉出手了!
吳善璉這樣耿介剛直的脾性,得虧是皇帝平時給他賜衣賜食噓寒問暖保養得好,才沒立刻氣死。
如今內閣氣氛如此僵硬,陳琦與黎洵也不得不收拾起前嫌,手拉手到皇帝御前刷「我們兩派關係很好」的印象分了。
「天氣轉涼了,陳老、黎老也得當心身子骨,朕一時不備就……」謝茂揉了揉鼻子,「吳閣老、單閣老都還病著,你們倆千萬保重了。待會兒叫太醫請個平安脈,都拿了養身湯再走。」
陳琦與黎洵豈會聽不懂皇帝話里的意思?朕知道如今朝里傳言多,已經賴下兩個閣老了,你們倆穩住了,別跟著瞎折騰。朕需要一個穩定的內閣,你倆再鬥倒一個,別怪朕收拾你們。
謝茂也不想立刻戳穿目前朝廷的詭譎氣氛,等龍幼株拿到證據了,再慢慢收拾。
陳琦與黎洵連忙跪地謝恩,各自表白衷心。
「臣這些年蒙受陛下垂愛,晴時賜傘雨時添衣,四時八節賞賜不斷,身子骨倒比年輕時還健壯幾分。」這是滿臉情真意切的首輔陳閣老。
黎洵就看不得他那逢迎拍馬的模樣,跟著賠笑道:「臣也是。」
謝茂賞了兩位閣老熱湯點心,就在身邊小茶几上擱著,這才切入正題開始議事。
這日主要議的是殷克家前不久上的一個彈劾南境邊城諸流官尸位素餐的摺子。
殷克家往南境主持浮托國戰事,打得那是捷報頻傳。然而,城池打下之後,根本守不住。
往深里查,謝朝南境邊城許多土民與浮托國各族都是族親,朝廷任命的官員根本無力管轄城池,實權始終掌握在本地大族出身的「城主」手裡。這樣的「後方」如何安穩得下來?殷克家在正面戰場所向披靡,卻被敵方友方聯手坑得吐血,很快就陷入了腹背受敵的局面。
那殷克家在西北時就是出了名的脾氣暴烈,連衣尚予都敢懟的猛人。有人在他背後捅刀子,他也顧不得什麼朝廷律令法規,一怒之下把吳淦城的城主全家砍了個乾淨,築成京觀以示憤怒。
這一來倒是真的震懾了不少邊城小族,卻又惹翻了幾個大族。
南境幾個族人眾多的土族城主聚集在一起,一部分嚷嚷著朝廷出爾反爾,濫殺無辜,我們不跟謝朝混啦,我們要造反。另一部分則上摺子向朝廷哭訴,彈劾殷克家是殺人魔王,要皇帝殺了殷克家以正律法。
殷克家也給朝廷上了摺子,不過,他隻字不提南境土族,而是聲色俱厲地彈劾朝廷派遣到邊城的官員瀆職無用,看看,大權全被土著執掌了,將軍打仗被人背後放冷箭,可憐我謝軍兒郎沒死在敵人的刀槍之下,反而被背後的「自己人」陰死了,死了都不知道找誰說理啊。
殷克家的最終目的當然不是攻訐幾個邊城官員,大勢如此,若非前朝國策決定了厚撫邊城土族,朝廷派遣的官員又豈會落得全無實權的境地?
如今土著城主與朝廷派遣的官員相互勾結,沆瀣一氣,錯在前朝之軟弱。
他彈劾流官怠政,就是要督促流官勤政,要勤政就得收權,要收權就得先和地方土族開片。
——這才是殷克家的目的。殺了一個吳淦城的城主不夠,他要正大光明地殺更多個!
浮托國的戰事拖了謝朝許多年,都知道是蘚疥之癢,都知道翻不起大浪,然而,這邊最有威脅的陳朝都被打老實了,浮托國還在爛著謝朝的腳丫子,不止皇帝想著南邊心裡就煩,內閣也恨不得早點把南邊收拾乾淨了。
倘若殷克家換一個時機上這個摺子,內閣絕不會有阻礙的聲音,都會支持他在邊城開干。
問題是,這個時機實在太寸了,吏部文選司才被彈劾得滿頭包,天官出身的單閣老都被罵得告病了,殷克家突然上這麼一個摺子彈劾邊城官員怠政,很容易讓人誤解——哇,邊將都下場了,這是不把單閣老搞倒不罷休啊!
「依臣一點愚見,吳淦城守怠政是有的,也不代表所有邊城府縣都怠政嘛。誰盡忠職守,誰怠政瀆職,還得看吏部考功與都察院各道御史彈劾。空口白牙就一竿子打死所有邊城官吏,臣以為不公。」黎洵率先開口。
黎洵說話就是遞給吏部、單閣老的善意,他表態之後,陳琦眉目就舒展了,從容地說:「浮托之患,患在邊城。此乃陛下太平三年與臣議論南邊戰事時之高論,陛下聖明呀!正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欲平浮托,先飭邊城土官吏治。從前朝廷戰事焦灼於陳地,無力南顧,如今騰出手了,蘚疥之癢又何足掛齒?」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浮托久戰不下,全託了邊城土族的「福」,謝茂所說的哪裡算得上什麼高論?偏偏陳琦就是能不溫不火地吹得真情實意,好像皇帝看法如何高屋建瓴、凡人拍馬難及。黎洵滿臉含笑心中痛罵你個狗|日的就會舔龍屁,堂堂內閣首輔大臣要臉不要了?
謝茂擤了擤鼻子,覺得渾身發熱,鼻子倒是不怎麼堵了?
「不過,臣也附議黎閣老所諫。邊城諸府縣吏治如何,朝廷得派人去勘核實錄。這殷將軍摺子里彈劾的幾位,貪瀆營私之事是否屬實,尚無確切證據。還請陛下示下,如何處置。」陳琦道。
內閣對此的意見很統一,要收拾邊城可以,先等一等,我們朝中撕擼清楚了再下手。
現在嘛,先查一查!走程序。程序走完了,朝廷估計也風平浪靜了,那時候你再去砍殺,支持你!
「沒有證據就查吧。查無實證,朕要問他殷克家誣告之罪。查有實證,這樣的官兒,朝廷哪裡還用得起?就照著這個意思票擬,拿來朕批了,即刻就辦。」謝茂拿帕子捂住鼻子,流了一些鼻水出來。
他吸了一口清鮮的空氣,發現原本塞得緊緊的鼻竅,好像就通了?
鼻子通了,心情就好了。
恰好朱雨悄無聲息地走進來,在謝茂耳畔低聲道:「公爺回來了。」
「朕今日風寒不適,若是不緊要的事,直接票擬了遞來司禮監,朕夜裡就批了,最遲明日就發下去。就不留你們了,道乏吧。」謝茂隨口道。
陳琦、黎洵連忙起身告退。
兩位閣臣才退了出去,謝茂就從榻上下來,走了兩步又退回來,坐在茶桌邊,叫朱雨侍茶。
沒多會兒衣衫濕透的衣飛石就走了進來,在外邊就有銀雷服侍著脫了外邊的衣裳,擦去臉上、手上的雨珠,銀雷遞茶給他取暖,他也不接,躬身矩步進門,屈膝磕頭道:「陛下恕罪。」
謝茂就知道,守在皇城門口的孫崇必然已經給他透信兒了。
衣飛石臨走時在奏摺堆里放了「留言」,謝茂卻意外地沒在第一時間發現,這才弄出了羽林衛、聽事司在城內暗中搜查羽林衛將軍下落的鬧劇。孫崇告訴他,皇帝昨日急惶了,命人在城中尋找他,衣飛石當然不敢怪罪皇帝「你為什麼沒看見?」他只能自承罪責,請皇帝責罰。
「下雨天怎麼也不披著蓑衣?看這濕透了,快去洗一洗。」謝茂一邊喝茶,一邊說。
根本不用去感覺皇帝的真實情緒,就皇帝故意表現出的姿態,衣飛石就知道皇帝對自己不滿了。若換了從前,皇帝這會兒早來扶他起身,抱著他進盥殿了。現在端坐喝茶,那就是看戲。
衣飛石哪裡敢起身去洗漱更衣?他膝行退了兩步,從綿軟厚實的地毯上挪到了硬邦邦的金磚上。
「臣走得急了,不曾上稟陛下,臣知罪。」衣飛石低聲謝罪。
謝茂將杯中殘茶飲盡,突然問道:「府上大人可好?」
衣飛石頓時啞口無言。
他可不是走得急了來不及告訴皇帝,而是蓄意欺瞞才順利出京。
先撒謊說要回家看爹媽,得了皇帝准許之後,他再把留言出京的摺子,放在皇帝不會第一時間翻閱的奏摺堆里,連他出京都是從長公主府翻牆喬裝跑掉的,一環扣一環,半點不能錯。否則,就會被皇帝扣下來。
當然,這個計劃還是出了一點紕漏,那就是在他離家之後的第三天,皇帝才發現他不見了。皇帝發現他不見之後,大驚之下調了兵馬在城中搜尋他,這之後,才發現了他放在請安摺子堆里的留言。
若非衣飛石在皇帝跟前信譽太好,皇帝太過信任他,這事兒都不會憋到昨天才爆發。
衣飛石頗覺慚愧,低聲賠罪道:「是臣對陛下說謊了,臣知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