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振衣飛石(149)
衣飛金死得猝不及防, 趙從貴帶著太醫與幾車藥材趕到長公主府,長公主府已然舉喪。
「快回宮去報信兒!長安侯薨了!」
趙從貴打發了小太監回宮報喪,他自己仍舊領著太醫進府問候。
雖說衣飛金是用不上太醫了, 不過,這萬一府上有個受不了打擊的突然昏厥急病了,有個太醫照應著,總比現找街面上的大夫強。
外界不知衣飛金病情, 其實他起不來床已有大半年, 府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趙從貴一臉懵逼地進了府,長公主府的下人們則有條不紊地懸挂幔帳,布置靈堂,一派悲傷卻靜穆的景象。
下人將趙從貴與太醫領到衣尚予跟前,趙從貴忙施禮道:「公爺節哀。」
剛死了兒子怎麼節哀?衣尚予木著臉,道:「你坐。」又叫丁禪招待, 「請趙公公喝茶。」
「奴婢豈是來做客的?府上若有差遣,儘管交給奴婢來辦!奴婢已差人回宮中送信兒,想來不久就有恩旨頒下, 禮部片刻就要來人,」他請出身邊的兩位太醫, 「這是趙太醫、於太醫,請兩位大人暫且在府上值守,若有急症, 煩請救治。」
他看著衣尚予木著的臉, 小聲勸道:「公爺, 鬱氣傷身,不若也叫太醫給您請個脈。這光景,您就是咱們大謝朝的定海神針擎天巨柱,萬不可有什麼差池啊!」
衣尚予看了他一眼,正要拒絕,丁禪已答應下來:「正是,勞煩太醫給督帥瞧一瞧。」
惟恐衣尚予不答應,他帶了兩分央求討好地湊近衣尚予身邊,小心翼翼地想要請衣尚予伸手看脈。
當著外人的面,衣尚予沒有下丁禪的面子。再是家臣舊部,丁禪也是堂堂朝廷三品武官,哪怕領著閑職,他也不是個下人。
有於太醫在,趙雲霞身為女醫就避嫌不動,站在一邊看著。
這邊於太醫替衣尚予請脈,趙從貴則小聲問丁禪:「丁大人,咱們小衣公爺何在?」
丁禪看了看正房,衣飛石正在屋內親自替長兄擦洗遺體,準備更換壽衣。
趙從貴心中暗嘆公爺孝悌,洗屍裝殮是孝子的本分,衣飛金長子十二歲,次子八歲,由下人服侍著完全可以替衣飛金擦洗裝裹。衣飛石卻肯親自來做,足見他對衣飛金情意深重。
於太醫替衣尚予請了脈,開了個調養的方子,本是說吃也可,不吃也可,畢竟衣尚予身體康健,些許內燥的小毛病不礙事。丁禪卻慎重其事,再三謝了於太醫,領了方子立馬交給心腹去揀葯。
衣飛石替衣飛金裝裹完畢,下人來抬進正在布置的靈堂。
趙從貴趁空看了他一眼,見他眼眶發紅,換了一身不甚合體的素衫,倒不像是哀毀過甚的模樣,這才鬆了口氣。想叫太醫也替衣飛石請脈看一看,哪曉得衣飛金兩個兒子都不見了,忙前忙后全是衣飛石在操持,衣尚予坐在輪椅上木著臉也不說話,大約還沒從長子薨逝的噩耗中醒過神來。
靈堂搭建好,僧侶道士都進來了,供上香果明燈,衣飛石低聲問身邊家丁:「可好了?」
家丁連連搖頭:「大少爺砸門呢,怕是好不了。」
衣飛石皺眉道:「那叫寧兒來。」
守靈的孝子就只剩下衣長寧一個,衣飛石站在兄長靈前怔怔地,突然流下淚來。
過得大半個時辰,朱雨親自領人來拜,宮中送來素服簡飾,先服侍衣飛石換了衣裳,另有皇帝叮囑的一丸清心丹,怕衣飛石太過傷心,叫朱雨用溫水伺候衣飛石服下。在長信宮養傷的琥珀兄弟自然跟了來。再過了半刻鐘,皇三子謝沃,皇四子謝澤,黎王府郡主謝團兒,也都前來弔唁關切。
倒是禮部與太常寺官員在皇子們都到了之後,才匆匆忙忙地趕來,接手操持長安侯衣飛金的喪禮。
衣飛金卒年不到而立,堪堪二十九歲。按照他這樣的年齡,後人本不能披麻戴孝,又有父母在堂,府中舉喪之後,連喪幡都不能掛在長公主府的門額之上。然而,他身上有爵位,公侯之禮迥於庶人,下人在長公主府門前掛起小幡,過往行人紛紛議論,長公主府死了人的消息瞬間傳遍京城。
掛幡之後,世友親朋同僚鄉學就能登門弔唁了,頭一個上門的就是候在門前的黎王夫婦。
衣飛金死訊傳進宮時,謝范正在長信宮和太后互敘別情,皇帝吩咐琥珀回家奔喪,謝范也立刻出宮回黎王府,換上素服帶上黎王妃,立馬就往長公主府奔。
——衣飛石與皇帝是什麼關係?他的親大哥死了,謝范豈敢怠慢?
他和黎王妃的馬車一直駐在長公主府門巷,只等著喪幡掛起,夫婦二人即刻就攜禮上門了。
接著就是與長公主府比鄰而居的幾個世族散官上門道惱,畢竟不是休沐日,當官的都在衙署,就不在衙署找借口躲在家裡的,這時候也不敢公然跑來弔唁,馬上趕來的反倒是散官閑職與宗室居多。
衣飛石一直釘在堂前照應,傍晚之後,上門弔唁的客人就少了。
「寧兒先去吃飯。」衣飛石吩咐道。
衣長寧今年也才八歲,凡事都只懂一半,他哥哥從小就告訴他二叔是個壞蛋,害死了他的親娘,可是,三叔、四叔都喜歡二叔,爹也說二叔很好,是爹最好的小兄弟,衣長寧對衣飛石的感情就很複雜。
周氏投繯時,衣長寧還不懂事,對娘親的記憶也就只剩下淡淡的桂花香粉味道。可是,他很依戀自己的父親。衣飛金死前叫他給衣飛石做兒子,叫衣飛石「教好」他,他惶恐又憤怒,還有一種被遺棄的悲傷,到最後,看見父親失去呼吸,徹底不會說話的模樣,他才感覺到巨大的悲傷。
他一直不停地流淚,第一次品嘗到死別的滋味,叫他磕頭他就磕頭,一邊磕頭一邊流淚。
此時衣飛石叫他去吃飯,他根本不想吃。他就想靜靜地跪在這裡,想著與父親相處的過往,繼續流淚,彷彿悲傷就能隨著淚水的滴落一點點消失。
衣飛石叫了幾聲,衣長寧也不動。
他微微側目,見小孩也不哭鬧,只是默默流淚,流得滿臉蒼白。
那一種訣別的悲傷,讓衣飛石感同身受。
這就是親人。
只有為了同一個摯愛之人的逝去,彼此一樣悲傷流淚的人,才是真正的親人。與血脈無關。
家丁送來茶飯,托盤裡一碗蒸得白糯的粳米飯,一小碟酸湯黑木耳,半盤白燴蘑菇,另有一碟子香煎油豆腐,都是居喪食用的素菜,做得倒是酸甜鮮香,十分開胃。
衣飛石拿蘑菇拌了飯,端著碗到衣長寧身邊,喂衣長寧吃了一口。
衣長寧聞著食物的香味就覺得餓了,見自家一向高高在上的二叔蹲在身邊親自喂,碗里全是素——
爹死了,所以吃素啊。
阿爹死了。
衣長寧眼淚簌簌而下。
迷糊中,他聽見二叔勸說:「你要吃飽,睡好,不能生病。明日親友同僚京中舊故前弔孝,你是孝子要燒紙答禮,你若是生病了,你爹怎麼辦?」
想起狀若瘋狂的哥哥衣長安,衣長寧知道,哥哥肯定是出不來了。
阿爹死了,鎮國公府的下一代嗣主就是二叔,哥哥和二叔鬧得那麼凶,不會被放出來的。
這是阿爹的靈堂,人一生最重要的事之一,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阿爹在九泉之下也難以瞑目。
衣長寧一邊流淚,一邊吃了二叔喂來的飯菜,吃了幾口之後,他自己捧著碗邊哭邊吃。
衣飛石將另外兩盤菜也放在他身邊,叮囑家丁照顧好他,又站在衣飛金靈前發獃。
靈堂里有和尚僧侶的誦經聲,道士也掛了幡,架壇做法超度,這死後的過場安慰的似是生人。
衣飛石站在靈堂上,滿腦子都是從前衣飛金對自己的好,他帶自己玩耍,教自己武藝,帶自己上戰場,把他的親兵給自己,也包括前些年衣飛金毫不藏私地讓給自己的戰功……
他甚至又想起溫柔爽利的大嫂周氏,想起她給自己那一筆筆可觀的零花錢,想起她給自己做的新衣裳,買的千金寶劍,漠河良駒……
他明明知道自己沒有做錯什麼,明明知道是大嫂錯了,是大哥錯了,可是,他還是太難過。
家丁捧著已經涼透的飯菜,勸又不敢勸,退又不敢退,只能心中腹誹,二公子您勸小少爺倒是勸得挺好,輪著自己怎麼就不吃飯了?
正進退兩難間,家丁突然發現有人招手叫他退下,他左右一看,原來靈堂所有下人都被撤下去了。
他端著涼透的飯菜迅速後退,走到廊下時,突然有幾個神色彪悍的羽林衛上來,叫他迅速跪下。
當年寶珍公主停靈時,這陣仗就經歷過一回!自問見多識廣的家丁連忙捧著盤子跪下,屏氣斂息頭也不敢抬,遠遠地看見一雙素麵雲綢卿雲薄靴,挾著價值千金的煙綢素袍衣袂行來,風中隱隱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異香,也不知是熏了何等奢貴的香料?
正想入非非時,那雙卿雲紋靴的主人在他跟前停住腳步,不甚高興地問:「公爺不吃飯?」
長公主府的公爺自然是鎮國公。家丁腦子沒轉過來,旁邊就有個溫柔和氣的聲音說道:「只怕是沒顧上,聖人寬心,奴婢帶了公爺愛吃的山藥湯來,燴了湯餅就能吃。」
衣飛石已聽見了動靜,驚訝地回過頭來:「陛下?!」
趁著今日驚動的人還不多,又在傍晚之後,弔唁賓客多已離開,謝茂換了素服就匆匆忙忙趕了來。
「朕來看看你。」
謝茂謹記著上回衣琉璃靈前的教訓,只輕輕拉住衣飛石的手,扶著他的肩膀安慰他,「不吃飯不行,銀雷,快去把湯餅燴了,朕盯著公爺吃。」
衣飛石解釋道:「臣不是不吃,一時忘了。」
他記起跪在一邊的衣長寧,叫侄兒上來磕頭:「陛下,這是寧兒……」他不敢這時候就跟皇帝說過繼的事,萬一皇帝當面拒絕,豈不讓孩子傷心?
謝茂不喜歡衣飛金一脈,也不至於給個孩子臉色看,扯了身上掛配賞予他,道:「好孩子。」
衣飛石本來不喜歡小孩子,偏偏衣飛金把侄兒給了他當兒子,他不得已必須負擔起責任,這時候就給衣長寧擦了擦嘴,彎腰問他:「吃飽了嗎?」
衣長寧點點頭,他又盡量溫和地說:「那你守著靈堂,二叔待會就回來,可好?」
衣長寧又點頭。
安置好衣長寧之後,衣飛石請謝茂旁邊廂房上座。
銀雷燴了山藥湯餅端來,也是菌菇調味,沒有沾上葷腥,謝茂招呼道:「快來吃,這都什麼時候了?晚膳還沒用上。」
皇帝這麼沒架子的絮叨,就和尋常夫婦一樣,沖淡了衣飛石心中喪兄的悲傷。
他依在皇帝身邊坐下,端著那碗熱騰騰的湯餅吃了,又有些煩惱如何跟皇帝說過繼的事。
哪曉得皇帝根本也沒有盤桓多久,盯著他把飯吃好了,摟著他安慰了幾句,就說:「你且告假幾日,操持好長安侯的喪事。旁的事都不必操心,朕留朱雨、趙從貴在你身邊,有事儘管差遣他們進宮來問朕。」
皇帝本是身邊一日都離不得自己,夜夜都要服侍,衣琉璃喪期就有前例,衣飛石也不敢和皇帝擰著來,今日皇帝居然如此體貼,居然要留他在長公主府「告假」幾日,衣飛石都有些呆住了。
謝茂被他弄得不大好意思,前幾年實在是憋得變態了,此一時彼一時了。
「朕去看看你阿爹,這就回宮去了。你注意身體,說不得朕明日、後日又出來,若是見你瘦了,憔悴了,或是朱雨告訴朕,你不肯吃飯安寢,仔細。」謝茂告誡道。
「是,臣不敢。」衣飛石乖乖答應,又拉住謝茂袖子,「陛下,明日不叫皇子郡主出來了。」
「朕不能來,他們是要來的。」謝茂堅持道,「就不說你與朕的關係,你父親喪了長子,宮中就得來人關切。朕膝下只得這兩個皇嗣,他們不來,你是要朕親自來嗎?」
若衣飛石算是皇后,薨逝的衣飛金就是諸皇子的舅舅,他死了,皇三子、皇四子敢不來嗎?
明知道皇帝就是這個意思,所以衣飛石不願謝沃、謝澤來,太張揚了。然而,謝茂一句話就把他堵了回來。不說衣尚予的身份,曾為謝朝立下的汗馬功勞,單說馬氏就是文帝義女,欽封的梨馥長公主,她死了長子,皇子也得來跟著幫襯。
謝團兒則是因為與衣飛珀有了婚約,按說未過門的女子不該上門,可她是郡主,與庶民女子就不同了。再有皇帝故意抬舉,叫她和皇三子、皇四子一起登門,明知道皇帝立嗣女之心不熄,衣飛石也不好節外生枝。
後嗣之事,怎麼就這麼麻煩。衣飛石想起還在靈堂的孝子衣長寧,禁不住嘆息。
※
丁禪正在服侍衣尚予喝葯。
不到一年時間,衣尚予就蒼老了許多,看著衣尚予白了一截的髮髻,丁禪心中煎熬不已。
他原本就和衣尚予親近,替衣尚予處理許多私密之事,這些年關係不同,越發親密,衣尚予煩惱憂愁的事,就沒有他不知道的。那日楓林雅築衣尚予與皇帝的密談,丁禪也旁敲側擊問了個七七八八。
他知道衣尚予在煩惱什麼。所以,他越發地討厭不從父命的衣飛石。
是,他理解衣飛石對皇帝的感情。就像他對衣尚予一樣。不過,正是因為他用心都在衣尚予身上,所以他就討厭死了不聽話的衣飛石——督帥要你急流勇退、遠離皇室,你還偏要湊上去!簡直可恨。
如今衣尚予出繼了三子,死了長子,四個兒子丟了一半,丁禪替他心痛得難以自抑。
偏偏那兩個現在還在衣飛金的靈前裝相!
「走了么?」衣尚予問。
「怕是沒呢。前邊還沒來消息。」丁禪接了衣尚予遞迴來的空碗,忙服侍他漱口,喝了一點溫水,「督帥,您兩日沒歇了,稍微眯一會兒吧?佛奴守在床邊,不耽誤事。」
衣尚予默默不語,半晌才道:「叫長安跟他三叔一起去涼州吧。」
衣家就衣尚予這根獨苗,老家沒什麼親族,所以,就算衣尚予想把衣長安打發出京,也實在沒地兒擱。恰好衣飛琥出繼到了殷家,乾脆就叫殷克家把衣長安一併管住了。
丁禪心說您這麼打算倒是挺爽,殷克家不定在南邊怎麼罵娘呢。
不過,殷克家爽不爽,丁禪管不著。他正要說好,衣尚予突然道:「你也去。」
丁禪笑不出來了。
他慢慢跪下來,抱住衣尚予的膝蓋,將臉蹭了上去,低聲道:「督帥……」
「你去替我看住飛琥。」衣尚予說。
丁禪以為他說錯了,驚訝地問:「三公子?」
「長安不馴都在臉上,縱然壞事也有限,打發出京,不叫他帶壞了長寧就是。你替我好好看著飛琥。」衣尚予低聲道,「他最像我。又像他娘。」
一個像衣尚予又像馬氏的衣家子。丁禪想著脊背就有些顫慄,他知道,那是激動。
可他不願意離開衣尚予。
衣尚予輕聲道:「你騎得快馬,一個月回來一次。」
丁禪頓時就樂了,他如今死死纏著衣尚予不放,尚且不能一月一次呢!心裡癢得不行,正要糾纏上去討個甜頭,被衣尚予狠狠一巴掌抽在臉上,冷冷道:「放肆!」
丁禪左臉瞬間就腫起一個巴掌印,嘴角滲出鮮血,他也不生氣,賠罪道:「是,佛奴冒失了!」
督帥才死了兒子,怎麼能那樣呢?他想,上回好像也是想的時候,督帥就死了個女兒。
嘖,真是不吉利。
馬上就有家丁來報,說皇帝駕到。
丁禪才挨了一巴掌面容不雅不能面聖,立刻換了個親衛來服侍衣尚予,他自己則避去了別室。
羽林衛簇擁著謝茂進來,不等衣尚予見禮,謝茂就親自上前推了他的輪椅,在茶桌邊坐下,問道:「不如老公爺您告訴朕,您究竟是怎麼想的?」
這劈頭蓋臉的一句,問得衣尚予莫名其妙:「陛下何出此言?」
「衣飛金那倆兒子就是禍害!你把他們好好關著,朕犯不著和兩個孩子一般見識。」
楓林雅築的談話之後,謝茂跟衣尚予也算是撕破了臉皮,反正大家都不要臉了,說話怎麼爽怎麼來,「您是大家長,衣飛金臨終託孤,要把他兒子塞給小衣做嗣子,還要繼承小衣的爵位,您事先不知道?您不阻止?可見您是贊成的?——你是要讓那狗東西百年之後把小衣的神牌扔陰溝里是吧?!」
衣尚予淡淡道:「衣飛石是朝廷賜封的襄國公,想給他舉牌承繼香火,老臣說了不算,衣飛石說了不算,朝廷說了才算。日後衣飛石上摺子給衣長寧請封世子,陛下您御筆一揮,不許,他一個沒名沒分的外人,還能管得了衣飛石的宗廟?」
卧槽你這個不要臉的老東西,合著你是打算自己當好人,叫朕跟小衣吵架去?謝茂目瞪口呆。
「日後衣飛珀與郡主有了孩兒,過繼給衣飛石,還請陛下周全。」衣尚予都盤算好了。
「你這不是坑朕呢嗎?小衣不得跟朕急呀?」謝茂氣道。
衣尚予不理解皇帝。皇帝是君,衣飛石是臣,皇帝對衣飛石挑選的襄國公世子不滿意,所以另外挑了一支承爵,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皇權所在,衣飛石憑什麼跟皇帝「急」?他敢。
退一萬步說,皇帝是丈夫,衣飛石是妻室,夫為妻綱,衣飛石又豈敢與皇帝相爭?
莫不是夫綱不振?還是……衣尚予默默地想,我想錯了夫妻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