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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振衣飛石(57)

  「娘娘, 晚膳仍是照舊么?」大宮女恭恭敬敬地問。


  太后坐在窗邊綉香囊。她在閨中很少做女紅, 勉強能綉個字,花鳥蟲魚各色紋樣都是進了宮之後才學會。後來朝中風起雲湧,她躋身後宮洪流,每天糟心事不斷, 針線就放下了。


  如今兒子做了皇帝,又不必應付「丈夫」, 一顆心閑了下來,沒事就撿起針線來做。


  別的她也未必做得好, 先綉個香囊, 賜兒子一個, 再賜清溪侯一個, 常在宮中的侄兒林質慧也能得一個……這個繡得不怎麼樣的, 就給慧郎吧。太后拿定主意,含笑道:「清溪侯不是進宮了嗎?皇帝今晚一準兒得來蹭飯。吩咐膳房準備幾樣羊肉, 再做些清火的茶湯。」


  太后這麼殷切地期盼著皇帝與清溪侯來拜見, 大宮女就不敢吭聲了。


  清溪侯進宮的事,長信宮午間就得了消息。這些日子太后與清溪侯關係走得親近, 長信宮常常往清溪侯處賜衣賜食, 作為太后的心腹大宮女, 她怎麼可能不關心清溪侯的動向?

  午後皇帝與清溪侯不來, 那是時候不湊巧, 過了太后的飯點兒了。於是, 長信宮的廚下就開始準備晚上的膳食, 知道清溪侯喜歡吃小羊,尤其喜歡乳羊,廚下還專門去尚膳監領了一頭小羊羔來。


  哪曉得就剛才大宮女就得了信兒,太極殿那邊剛去領了兩頭小羊。


  ——這不是清溪侯要留在太極殿侍奉皇帝晚膳,兩位都不會來長信宮的意思么?


  大宮女本是來委婉地告訴太后,皇帝和清溪侯晚上大約不會來了,可太后這樣滿心歡喜的模樣,她哪裡說得出口?

  與針線較勁的太后專註於手裡的蝠翼,大宮女張了張嘴,無聲地退了下去。


  算了,先不說吧。萬一太極殿那邊又臨時改了主意過來了呢?平白惹娘娘傷心。


  大宮女才出門向掌膳女官交代了太后的吩咐,遠遠地就看見皇帝的儀仗過來了,她頓時眉開眼笑,哎,這不是來了嗎!她忙打發小宮人進門上稟太后,說陛下來了,自己則領著殿前服侍的三名五品女官,一眾宮人仆婢,在殿前跪拜接駕。


  皇帝此來沒有乘坐御輦,而是一具四人抬的卿雲攀龍描金紫檀木肩輿,轉瞬就抵達了長信宮正殿。大宮女領著眾人磕頭,照例要請安,再服侍皇帝進殿,哪曉得這回皇帝沒照著規矩來,肩輿剛放下,皇帝就跨著大步徑直走進了長信宮。


  只有皇帝。沒有清溪侯。


  大宮女心知不好,趕忙揮退圍在殿前的宮人仆婢,緊跟著進殿。


  謝茂親手抱著太后所賜的錦盒,走進了長信宮。


  他滿臉嚴肅,不似從前一樣面含春風,服侍在殿內的宮婢都跟著緊張起來,個個伏地磕頭,不敢再抬身。


  連太后都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放下手裡針線,關切問道:「這是怎麼了?」


  謝茂將錦盒往案上一推,說:「這棒槌還給阿娘。」


  滿屋子宮人鴉雀無聲。


  太后給皇帝送棒槌的事,在長信宮裡不算秘密,當媽的提點一下兒子,哪怕這個兒子是皇帝,也不算出格。現在皇帝居然把棒槌又送回來,當著眾人的面說要還給太后,這是反罵太后也是個棒槌?

  錦盒就壓在太后繡花的繃子上,絲線嬌嫩無比,被錦盒擦過去還未收頭的那一截就炸開了絲,太后弄個蝙蝠翅膀弄了半下午,這就被皇帝粗手粗腳的毀了,氣得哎喲一聲,沖身邊的大宮女怒道:「去,給皇帝端一碗下火藥來!」


  她天生嬌顏媚骨,哪怕發脾氣都像是在嬌嗔,半點不讓人覺得面目可憎。


  謝茂也沒想過弄壞太后的東西,見繃子上的絲線綻開,太後手上還纏了個指頭,想來是做得很辛苦,那一點兒被小情人撩撥的氣焰瞬間就坍塌了,心虛地咳了一聲,說:「兒臣沒注意……改明兒讓人給您賠一個。」


  太后打開錦盒,露出那個木頭棒槌,問道:「這是為何?」


  謝茂從來也沒想過在太後跟前硬碰硬,太后是對衣飛石略顯無情,對他可是毫無指摘之處,他有什麼資格來質問要求太后?帶棒槌來懟太后,不過是想弄個心理戰術。哪曉得出師不利,祭出棒槌的時候弄壞了太后的繡花,活生生又被太后懟了回來。


  謝茂只得伺機下台,往太後腳邊的承足一坐,雙肩耷下,很是失落。


  到底是親兒子,謝茂才擺出這個姿勢,太后心裡就發疼:「皇帝這是在哪裡受了委屈?和阿娘說,阿娘替你拿主意。」可憐我兒小小年紀就要和一幫子老奸巨猾的朝臣周旋,手握重兵的衣尚予也立馬就要回京,又是一番戰戰兢兢,真是難為我兒了。


  謝茂本是佯作傷懷,坐在承足上想起衣飛石小心翼翼的幾次試探,那就不必再裝了,直接就是真難受,說:「今日長公主差人要尋小衣晦氣,阿娘知道么?」


  這時候提起衣飛石,皇帝的態度又是這樣反常無禮,太后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神色就淡了些:「知道。」


  太后與衣飛石通信多日,看得出衣飛石是個規矩守禮的脾性,所以才敢差人去問衣飛石的態度。在她想來,衣飛石答應最好,若是不答應,她也不會強求。太后並未強逼衣飛石叛父投主,昨日衣飛石答得含糊,她就明白了衣飛石的態度,並未一再追問。


  哪怕衣飛石沒有給她回應,她待衣飛石仍是一如既往,今天還在給衣飛石準備香囊,晚膳也交代廚下都做衣飛石愛吃的菜色……衣飛石呢?太后心中隱隱不喜。以為他是個知道分寸的人,卻不想狂妄至此,竟然離間我與皇帝!


  「小衣奔進宮來求兒臣庇護,兒臣真是心疼極了。他那個娘親,平白就要打孩子,在兒臣的潛邸時,隔著一道殿門,她就敢讓僕婦用小針扎小衣的咯吱窩。扎得滿身是血蜿蜒而下,就這小衣還瞞著兒臣,說沒有的事。」謝茂壓著脾氣,慢慢地說。


  他說的這些,太后都知道。


  長公主府是典型的外嚴內松,外院由衣尚予所遣退伍老卒嚴防死守,一隻蚊子都飛不出去,由長公主治理的內院則透得跟篩子似的,一旦混進去了,基本沒有秘密可言。


  太后借著與衣家議婚的機會,把幾個教養嬤嬤和大宮女送了進去。往日馬氏是怎麼苛待二兒子,怎麼虐打責罰二兒子,種種消息一點點透過密報遞進長信宮,連太后這樣見慣陰私的人,看了都忍不住嘆息。


  她對衣飛石賜衣賜食殷殷關切,一是看在兒子的份上,二是看在衣尚予的份上,更有三分是真心實意地憐惜著衣飛石。


  可是,這一切都不是衣飛石離間她與皇帝母子之情的理由!不管謝茂說得多麼可憐,太后依舊神色冷淡,不言不語。


  「兒臣本想帶他來長信宮給阿娘磕頭……」


  太后冷笑道:「他不肯來?」好大的脾氣!真是惹不起。


  謝茂居然驚訝地抬頭望著太后,滿臉不可置信:「阿娘沒有生氣么?」


  氣都氣死了!文帝在時沒人敢這麼欺負我,謝芝在時也沒人敢這麼欺負我,輪到我兒子當皇帝了,還有人敢這麼擠兌我!太后信手抽出被壓在錦盒下的繡花繃子,纖長的指甲嘎吱嘎吱撕開絲線,淡淡道:「陛下說笑了,哀家一個深宮婦人,同哪個生氣?」


  謝茂拉住她造孽的手,抬頭認認真真地看她,她被兒子看得不耐煩,翻了個白眼:「放肆,快鬆開!」


  「阿娘這到底是生氣還是沒生氣?」謝茂涎著臉賠笑,「阿娘,莫不是個誤會?」


  太後繼續拆繃子,不理他。


  「適才小衣對兒臣說,昨日沒答對阿娘問的話,只怕得罪了阿娘,不知道怎麼才能給阿娘賠罪。阿娘知道他自小就是被馬氏那毒婦家法苛責長大的,說話就想去慎刑司領罪,只求阿娘別厭惡他。」


  太后拆繃子的手緊了緊,纖長的手背上隱隱捏出一點兒青筋。


  「他說不敢多打擾阿娘,只求阿娘責罰他之後,准許他以後偶爾進宮拜見。若是阿娘覺得慎刑司責罰也不夠,別的責罰他也願意領受。還說要把定襄和那本書都還回來,不配領受阿娘慈愛……」


  謝茂說的都是真話,這會兒也真的挺傷心。小衣實在太渴望母親的慈愛了。


  這些都已經讓謝茂心痛難忍,最戳謝茂心窩子的,無非是衣飛石在努力求了兩次,都已經失望到絕望之後,那樣心高氣傲的人,竟然再次返來求他向太后求情。


  「兒臣說這話,阿娘不要嘲笑兒臣多情。小衣知禮謙卑,心中自有一股傲氣,他說了願意交還定襄與那什麼書,歇了半晌,又出爾反爾,自打臉面。他相求兒臣,問兒臣是否真的不能在太後跟前為他緩頰說情?」


  謝茂一邊說,想起衣飛石在自己懷裡可憐巴巴的模樣,眼睛又忍不住紅了。


  不過,他這樣的老流氓,要他真哭出來,這還有點困難。只好想著前幾輩子經歷過的悲慘往事,催一催淚,效果還不錯,特別是想起盧真一劍砍掉自己腦袋的銷魂滋味……那眼淚刷地就出來了。


  「阿娘到底問了小衣什麼?一句話答不明白,至於這麼苛責不放么?」謝茂傷心地問。


  他假裝不知道太后和衣飛石之間的真相,就是一副被婆媳不和搞得焦頭爛額的倒霉臉。


  這會兒大宮女真端了一碗剛煮好的下火藥進來,不等太后說話,謝茂捏著鼻子一口灌下,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黃連,苦得謝茂眼淚簌簌而下,狠狠瞪大宮女一眼。


  太后哎呀一聲,道:「怎麼真喝了呀?快倒水來漱口!」


  謝茂抱住她大腿撒賴:「阿娘您就開恩饒了小衣吧?他再是做得不好,您罰他呀!不讓他來磕頭算怎麼回事?以後兒臣這日子怎麼過?他一個人在太極殿孤零零地吃飯,多可憐呢!兒臣叫小衣來,您親自打他五個手板,好不好?」


  太后被他纏得裙子都往下邊縮,忙拉住衣襟,哎道:「你這混賬,快撒手!」


  她本就沒有跟衣飛石生氣,後來生氣是誤以為衣飛石不肯來長信宮。畢竟衣飛石是臣子,又是晚輩,不說別的,就算是謝茂的皇后,也沒有一發脾氣就不給太后請安的道理吧?


  這會兒太后才知道是自己誤解了,衣飛石非但沒有使性子,反而是害怕她使性子。


  謝茂連她為何與衣飛石彆扭都不知道,可見衣飛石謹守本分,根本沒有向兒子進饞離間母子情分。這讓太后又滿意了兩分。


  「哪裡就不讓他來磕頭了?阿娘是那麼小氣的人么?」太后戳了謝茂一下,指著大宮女說,「你問她,我剛才是不是吩咐廚下炙羊了?巴巴的等著你們兩個小混賬來,倒叫你搶白一頓。還給阿娘送個棒槌!」


  謝茂連忙把錦盒扣上抱回懷裡:「兒臣才是棒槌,阿娘不是!」


  「那,阿娘,兒臣待會就帶小衣來啦?您不生氣了吧?」左右看了一眼,湊近太后耳畔,小聲說,「您要真生氣,別自己來呀。您告訴兒臣,兒臣打他屁股,他不敢吭聲。您就高高興興地做慈母,他一個打小缺愛的,給塊骨頭叼著就不放,今兒您賜他一碗水一句叮嚀,明兒他能還您一條命。」


  太后萬萬沒想到皇帝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神情複雜地說:「謝茂。」


  連名帶姓的叫,這是極其鄭重,甚至略不悅的態度了。謝茂愣了愣,起身站穩,恭敬地說:「兒臣在。」


  「喜歡他就不要算計他。」太后一字一字地說,「不要讓自己後悔。」


  謝茂純粹就是想給衣飛石弄個「慈母」而已,太后在宮中在文帝、先帝玩得團團轉,做戲的功夫堪稱一絕,不管太后是真慈愛,還是假慈愛,只要她願意慈愛,哪怕是假的,也能讓衣飛石活在母愛的天堂里。


  有了太后這番話,謝茂覺得,他的娘親真比這個時代的大多數女人都要開明善良。


  「謹領訓。」


  「飛石是個謹慎得體的孩子,長在馬氏手裡,遇事難免想得更慎重一些。說來也是阿娘對他關切不夠,他才這麼戰戰兢兢,倒是阿娘的疏忽了。」平日太后也不至於這麼聖母,主要是謝茂冷不丁地指點她市恩算計衣飛石,她頓時覺得兒子實在太渣,她這個當娘的還是多疼愛這倒霉的兒媳一點吧。


  太后理了理鬢髮,整衣起身,說:「行了,也別叨叨了。我去太極殿看他。」


  謝茂嘿嘿笑道:「哪有這樣的道理?叫個人去太極殿傳話,叫他自己來就行了。」


  太后哼了一聲,宮人服侍她穿好外出的鞋子,換了一件外披,她指著謝茂懷裡的長條錦盒,說:「你怎麼抱著進來的,再怎麼抱著回去。」


  謝茂也不嫌丟臉,真就這麼親手抱著棒槌錦盒,一路抱回了太極殿。


  ※


  皇帝才離開太極殿,衣飛石就後悔了。


  他得罪了太后,卻要皇帝去求情,這不是逼太后原諒他么?太後下半輩子都要靠著皇帝過日子,哪怕心裡不甘願,總也得給皇帝幾分面子。


  他是真心實意想求太后寬恕,那日中秋,太后說把他當兒子看待,他嘴上說不敢,心裡說不出的高興,我也有阿娘疼愛我了。只是每在想起長公主時,他才有一種掀開華服露出滿身疥瘡的自卑與黯然。


  疥瘡雖疼,華服就不穿了嗎?衣飛石也想做一個體面人,他想穿那件華服。


  如今華服被收走了,他求皇帝去把華服要回來。看在皇帝的面上,華服的主人還是得給他這件華服,可她若是心不甘情不願,這華服里便裹滿了棘刺。衣飛石能忍耐棘刺帶來的痛苦,卻不願意看見華服被棘刺所損毀。


  他覺得自己做錯了。作為臣子,他應該告訴皇帝,他和太后之間有了不諧。可是,他不該央求皇帝去為他求情。這原本就是他和太后之間的事。


  「公公,可否遣人去請陛下回來?我有話對陛下說。」


  謝茂臨走前有旨意不許衣飛石離開,他不能公然抗旨,獨自去後宮也不方便,只好求助趙從貴。


  趙從貴笑眯眯地答應:「哎,好,老奴這就遣人去追。」追不追得回來,你清溪侯說了不算,我趙從貴說了不算,皇帝說了才算。


  衣飛石問了兩次,趙從貴都是說追了追了,他就知道這事沒戲了。


  皇帝只怕都進了長信宮了。


  想起皇帝帶走的那個棒槌,衣飛石頭更痛了。陛下不會跟娘娘吵起來吧?若是為了我頂撞娘娘,惹娘娘傷心,我就罪該萬死了。千萬不要吵啊。


  衣飛石正後悔時,閣老紀默聲與戶部尚書裴濮一起來了。


  太極殿本就是皇帝起居理事的地方,正殿就常有大臣來候見。如閣臣與六部主官、大理寺、都察院、布政使司三上卿,都有緊急覲見的資格。往內閣和司禮監報備之後,兩邊用印批准,送手續到羽林衛,轉御前侍衛處,就能到太極殿等著皇帝召見了。


  衣飛石本來在外邊打轉,常清平親自跑來知會他:「紀閣老、裴尚書來了。」


  唬得衣飛石一溜煙就躥進了皇帝的后寢,老老實實地坐著,一點兒動靜不敢有。


  這兩位大臣算準了皇帝下午沒事,是來跟皇帝商量年末徵稅的事,哪曉得大白天的,皇帝居然回後宮去了。不過,謝茂現在又沒后妃,回後宮也是孝順親娘,當大臣的還能說什麼?等唄。


  太后與皇帝一起回太極殿,前後兩副儀仗,再是宮內沒用上全部儀仗,還是排得浩浩蕩蕩,太極殿老遠就得了消息,這下紀閣老與裴尚書也懵了,太後來太極殿幹嘛?

  只有躲在皇帝內寢的衣飛石渾然不知。


  太后降臨之後,不止接受了紀閣老與裴尚書的拜見,還聲息和藹地道了辛苦,請二位大臣盡心輔佐小皇帝,問候紀閣老家中老母膝上舊患,賜了虎骨狐皮,又賜了裴尚書家中兒女書墨釵環。


  太后在做淑妃的時候,就代文帝施恩外命婦,不管是紀閣老的老母親,還是裴尚書的夫人,對當時的淑妃都是稱讚有加。如今她做了太后,親撫外臣,紀閣老與裴尚書才心中感慨,不愧是攝事六宮多年啊,這母儀天下的風範實在令人仰慕親近。


  刷了一遍好感度之後,太后就把皇帝留給了兩個大臣,自己進了內殿飲茶。


  進門就看見縮在屏風后略顯狼狽的衣飛石,她不禁好笑,吩咐大宮女:「去廚下看看先弄點吃食,就說是我賞兩位大人的。叫皇帝先放人家吃了飯再議事。」


  很快,紀閣老與裴尚書就被帶去西殿吃飯去了,太后賞的飯,皇帝都不能攔。


  外邊清了人,衣飛石才敢說話:「拜見娘娘。」


  太后見他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上去挺平靜鎮定,實在看不出謝茂所說的那麼掙扎在意。聯想到長公主府的眼線都說二公子開朗隱忍,她想,也許他是掩飾得太好。她不相信兒子會騙自己。


  「皇帝說,你要還定襄與箭術九說予我?」太后問。


  衣飛石不知道她是來問罪還是什麼,聽著太后語氣一貫地溫柔,可長公主發脾氣的時候,偶然也會微笑著翻臉。他早就後悔去央求皇帝說情了,忙答道:「是。卑職今日不曾帶來,明日就送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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