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他的本能
唐靜妍被囚禁的地方在城郊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此處景象凄涼，人跡罕至，不易被人發覺。看管她的人並不多，只有四個男人輪流值崗。
賀霆和司宇進來的時候，門口只有兩個人，另外兩個去休息了。賀霆帶來的人多，又個個都身手利落，三下兩下就把那幾人解決了。
司宇一邊大聲喊著唐靜妍的名字，一邊急切的衝進屋子裡，卻見唐靜妍正在悠然的練習瑜伽，以一個腳放到脖子後面的詭異姿勢，回過頭詫異的看著外面的一眾人。
司宇微怔了一瞬，見唐靜妍的氣色還算不錯，心下一松，快步走了過去。唐靜妍剛把腿放下來，就被司宇緊緊的裹進了懷裡。他大口的緩著氣，失而復得的感覺讓他如同一條瀕死的魚重新回到了水中，那般暢意。
唐靜妍已經好多天沒看見認識的人了，突如其來的獲救讓她有些懵愣，「你，你們怎麼來了啊？」
司宇顧不得回答她，抱了她許久才捨得鬆開，然後又急急的看著她，「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那些王八蛋有沒有虐待你？」
唐靜妍搖頭，「我沒事，不過你們怎麼來了？莞莞呢，她怎麼樣？」
司宇一心想著唐靜妍，唐靜妍卻一心想著顧莞，目光急切的看向了賀霆。
賀霆站在門口，以手掩口，輕輕咳了一聲，提醒道，「她很好，我們快走吧。」
唐靜妍很精神，當即從床上彈起來，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沒有自由的鬼地方。可她剛剛站起來，就被司宇打橫抱了起來，她不由得低聲驚呼了一聲。
司宇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此地無銀的也不知跟誰解釋了一句，「她身體虛弱。」
唐靜妍因為震驚，也因為羞赧，倒是忘記了掙扎，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司宇抱在了懷裡。
賀霆剛剛輕笑了一下，卻突然聽到樓下的車響起了警報聲，他頓時心頭一沉，三步並作兩步向樓下跑去。可是當眾人匆匆跑出來的時候，卻恰好看到連海風駕駛著一輛車載著顧莞呼嘯而去。
唐靜妍驚叫一聲，就從司宇懷裡跳了下來向前跑了幾步，又被司宇拉住了。賀霆更是呼吸一窒，面色沉如寒冰，匆匆上了一輛車就追了上去，把其他人都拋在了身後，司宇等人趕緊隨後跟上。
賀霆本來以為連奕能拖住連海風，這樣他們的救援就會進行的很順利。他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那麼湊巧，他們不過上個樓的功夫，連海風就來了。
連海風三番五次被連奕耍的團團轉，突然就變聰明了。他意識到其中有詐，便匆匆甩掉了連奕，帶著很多人趕回來，將等在車裡的顧莞撞了個正著。
連海風帶的人多，賀霆留下保護顧莞的兩個人輕易的就被他們解決了。顧莞雖然在第一時間就鎖了車門，可連海風卻直接讓人砸碎了玻璃，硬生生把顧莞從裡面拖了出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連海風見識過顧莞的凶戾，對她有些忌憚，甚至不敢和她直面發生衝突，便一棒子將她打暈，拖上了車。
賀霆懊惱的不行，如果剛才他把顧莞帶在身邊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可他竟然自作聰明的把顧莞留在了外面，還以為這樣會更安全，卻反而將她置於了更危險的境地。
賀霆的車追著連海風的車，距離很近，他甚至能看到被打暈的顧莞額頭上的血跡。他又恨又急，心中焦慮擔憂的不行，遂發狠踩足了油門。司宇也已經報了警，警察設置了路障，從各個方位圍堵連海風。
連海風左閃右躲的開著車，車速很快，顧莞被生生的晃醒了。她本來就頭疼，車子又晃動的厲害，讓她頭暈又噁心。
前面有人攔截，後面又有賀霆窮追不捨，連海風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路橫衝直撞，毫無章法。顧莞醒來以後，就眼睜睜的看著連海風闖過了交警設置的路障，隨即後面就追上來一輛警車。
她強忍住胃部翻湧的不適，微微皺起了眉頭，「連海風，你瘋了嗎？連警察都不放在眼裡。你就那麼想跟我同歸於盡嗎？」
連海風的表情驚恐又緊張，根本沒有心思搭理顧莞。顧莞見他驚惶的表情不似作假，不禁疑惑起來。如果連海風真的害怕，停車就好了，為什麼好像視死如歸似的樣子，卻又露出這副怕死的表情？
她心裡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繼續輕聲追問道，「連海風，你怎麼了？」
許是顧莞的聲音輕柔，讓連海風消除了些許緊張。也或許是身邊有一個和他處於同樣環境的人，讓連海風心裡有了底氣。
他沒有看向顧莞，臉龐卻向她的方向微傾了傾，露出了一個無奈又苦澀的笑容。他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可實際上他卻緊張的連呼吸都是顫抖的，「顧莞，我就算想殺你，也絕對不會蠢到想要跟你同歸於盡的。是車的問題，剎車失靈了，也無法減速，我停不下來……」
連海風的表情和語氣都不像是在說謊，顧莞馬上看向窗外，冷靜的分析著他們現在面臨的情況。他們的車子本來就是從郊區駛出的，這會兒已經上了臨近荊山風景區的路。
這附近的路都是盤山路，有多處拐彎，又急又陡，即便是常年走這條路的老司機也不敢用他們現在的車速駕駛。如果他們再不停下來，接下來的幾個急彎可能就是他們人生的終點了。
顧莞趕緊找到了掉在車座下面的手機，跟交警溝通了他們現在的情況，請求幫助。又鎮定的觀察著地形，尋求著可以幫助減速的地勢和障礙物。
連海風看著如此冷靜沒有絲毫恐懼的顧莞，心裡十分不平衡，他氣喘吁吁的問道，「你怎麼不怕？」
顧莞的眉頭緊擰，胃裡的翻江倒海牽扯的她頭疼，她冷冷的回了一句，「怕什麼？怕你還是怕死？」
連海風被噎了一下，還沒想好要說什麼反駁，顧莞又突然輕笑了一聲，「我是該害怕，怕跟你死在一塊。」
這下連海風被噎的徹底說不出話來了，都什麼時候了，顧莞還有心思嘲諷他，不過他緊張沉重的心情倒是輕鬆了一些。
手機突然響了，顧莞一邊低頭查看一邊安慰連海風，「連海風，你再撐一下，警察快到了，他們會有辦法救我們的。」
連海風的聲音突然變得沉靜，卻極為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不及了，顧莞……」
顧莞身形一頓，抬頭向前面看去。在他們前面是一個急轉彎，一面是山壁，一面是防護欄，防護欄外面就是懸崖。以他們現在的車速，恐怕是過不了這個彎的。若非衝出防護欄掉到懸崖下面，就會撞到山壁。照這個速度撞過去，顧莞覺得自己恐怕會毀容。
連海風顫顫巍巍的說，「要不咱們跳車吧？」
說完，連他自己都想把話收回去。照眼下這個速度來看，跳車只會讓他們死後面目全非的更嚴重吧？
顧莞愣怔了半晌，猛然抓起手機，開始噼里啪啦的打字。
連海風氣的大吼，「顧莞，你快想想辦法呀！你在幹什麼？」
顧莞的聲音也不再平靜，帶了一絲顫抖，「寫遺書。」
連海風神情一滯，緊張焦慮漸漸散去，浮上了一層悲愴。他只是想帶走顧莞，威脅賀霆，可沒想把身家性命都搭上啊，這都是什麼事啊？
顧莞的腦中混亂如麻，要交待的事情那麼多，可卻沒有時間全部說完，就挑最重要的事情說吧，可是什麼是重要的呢？她突然不合時宜的想到，恐怕當初賀霆執意轉讓財產的時候也不會想到，她會比他先死吧。
顧莞苦澀的笑了一下，緩緩打下最後三個字，我愛你。然後閉上了眼睛，生平第一次認命。
就在顧莞和連海風都放棄了，靜靜的等待死神的到來的時候，突然一陣巨大的衝擊力讓顧莞眼前一陣眩暈，車子傳來摩擦的聲音，速度卻減慢了。
顧莞猛的睜開眼睛，向旁邊看去，是賀霆的車沖了上來，蹭在了他們的車旁邊，推著車蹭到了山壁上，強迫他們減速。
顧莞乘坐的車在內側，賀霆的車在靠近防護欄的方向，眼看就到了轉彎的地方，顧莞大聲喊著，「賀霆，小心！」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賀霆來不及急轉彎，一頭撞到了防護欄上。由於衝擊力太大，整個車子翻了起來，差點掉下去。
趁著車速減慢，顧莞和連海風費力的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了下去。顧莞在地上翻了幾個跟頭，就站起來跌跌撞撞的向賀霆跑過去。
賀霆的車窗已經被撞碎了，他滿頭是血，懸倒在車裡，顧莞甚至能看見他的額頭上插著一塊碎玻璃。她顫抖著手臂從破碎的車窗里伸進去，打開車門，解開了賀霆的安全帶，將他從車裡面拖了出來。
顧莞把賀霆抱在懷裡，想幫他處理一下傷口，可他的身上都是血，她無從下手。
她的全身都顫抖不止，連牙齒都在打顫，甚至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音，她幾乎是自言自語般的趴在賀霆耳邊低聲哀求，「賀霆，賀霆，你醒一醒啊，不要嚇我。」
顧莞呼喚了很久，賀霆的眼瞼才動了動。顧莞屏息以待，把此生全部的希望都傾注到了他能醒過來這件事。
賀霆聽得見顧莞的聲音，只是覺得五臟六腑都如火燒一樣難受，全身都用不上力。他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費力的睜了下眼睛，僅短短一瞬，就又合上了。但他還是用力擠出了一絲微笑，用以安慰顧莞。
顧莞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哽咽著聲音都大了幾分，「你，你為什麼要衝上來，你是不是傻啊？」
賀霆想回答她，卻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血阻止了他的聲音。
莞莞，因為我愛你，這是本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