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她的傷痕
到了溫泉酒店，大家都興緻勃勃的換了泳裝去泡溫泉。顧莞卻一副累癱的模樣，撲倒在床上就不想起來了。
楊夕興沖沖的來找顧莞，見她還穿著常服，便催促道，「莞姐，你怎麼還沒換衣服啊？」
顧莞說，「我不太舒服，就不去了，你們去玩吧。」
楊夕頗為遺憾的說，「莞姐，像你這種膚白貌美大長腿，前凸后翹又有料的尤物，不出去現一現真是太可惜了，外面的那些男生沒有眼福嘍。」
顧莞嗔道，「你快去玩兒吧，別在這裡吵我。」
楊夕見顧莞實在不想動，便也不勉強她，「好吧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哦！」
楊夕剛走，秦瑤又來找顧莞，還給她帶了葯，關切的問，「你哪裡不舒服？我帶了好幾種葯，你先起來吃點東西，再吃了葯，好好休息一下。」
顧莞沒心情泡溫泉，但是吃飯的心情還是有的。她便換了身衣服，跟著秦瑤去往餐廳，路上卻遇見了賀霆。
「莞莞。」賀霆從遠處就高聲呼喚著顧莞的名字，眼含笑意的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來。
顧莞微微怔忡，不知怎麼猛然就想起了十七歲那年，她流言纏身，旁人避之不及，只有賀霆從不顧及別人的看法，在人群之中大聲叫她的名字。
那時，他的笑容熠熠發光，經年不變的美好，那是他曾經帶給她的感動。
秦瑤看了一眼發獃的顧莞，莞爾一笑，悄悄對她說，「既然有人陪你，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啦。」
她遠遠的對賀霆打了個招呼，便先走開了，賀霆對於秦瑤的識趣感到很滿意。
他走到顧莞面前，自然而然的牽住了她的手，柔聲問道，「餓了吧，想吃什麼？」
顧莞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轉眼卻又看見他臉頰上還未消去的紅腫，她那一口咬的可真夠用力的。
這樣想著，她不禁有點心虛，便乖乖的回答說，「想吃辣的。」
賀霆愉快的點頭道，「嗯，正好，我也想吃。」
顧莞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賀霆的口味一向清淡，他會想吃辣的？才怪！不過罷了，既然他有心遷就她，她當然要給他機會了。
賀霆看著顧莞大快朵頤的吃著麻辣小龍蝦，吃的雙唇紅汪汪油亮亮的，不相信的疑問道，「你真的不覺得辣嗎？」
顧莞隨口答道，「不啊。」
說完，順便斜眼看了賀霆一眼，赤裸裸的鄙視，讓賀霆有點受傷。
顧莞吃完，擦了擦嘴，終於正眼看向賀霆，「吃飽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賀霆驚道，「睡這麼早啊？」
顧莞瞪他，「怎麼，不行嗎？」
賀霆又問，「不去泡溫泉？」
顧莞搖頭，堅定的說，「不去。」
賀霆當然不想放過和顧莞的獨處時間，馬上說，「剛剛吃完飯就睡覺對身體不好，不如我們出去散散步，散步有助於消化。」
顧莞想了想，覺得散步還是可以接受的，看在賀霆請她吃飯的份上，就陪他溜達溜達好了。兩個人剛剛走出餐廳，便見好多人往泳池那邊跑，個個都是一副興奮的八卦專用臉。
賀霆與顧莞好奇的對視了一眼，賀霆便隨便叫住了一個人，蹙眉問道，「怎麼回事？」
那人見到賀霆，立刻收斂了臉上看好戲的表情，認真的回答說，「賀總，聽說市場部的袁梓晴游泳的時候腿抽筋溺水了。」
顧莞聞言，不免有些擔心，「人呢？救上來了嗎？」
那人忙點頭說，「救上來了，是技術部的崔鉞救上來的，不過……」
賀霆見他說話吞吞吐吐，有些不耐煩，不悅之情更盛，面色清冷，沒有說話。
那人不禁打了個冷顫，趕緊補充說，「不過，袁梓晴被救上來的時候灌了不少水，昏迷過去了，所以崔鉞就給她做了人工呼吸。結果袁梓晴醒過來以後，不但沒有感激他，還哭鬧不止，說崔鉞奪走了她的初吻，她的初吻還要留著給……」
他頓了頓，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賀霆，小聲接道，「給賀總。她還說要告崔鉞性騷擾，大家都勸不住她。那個，賀總，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後面的幾句話，他幾乎是哼哼出來的，不仔細聽，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賀霆的面色更加陰沉，彷彿山雨欲來。他擺了擺手，那人便趕緊逃也似的跑開了。
待人走後，顧莞卻不厚道的笑了起來，「哈哈哈……」
賀霆滿心無奈，「莞莞，你笑話我。」
顧莞笑得眼角溢出淚花，「不是，我在笑袁梓晴，她真的太有意思了。」
待顧莞笑夠了，她才勸仍是滿身低氣壓的賀霆說，「你就去安慰安慰人家吧，人家還要把初吻留給你呢，結果莫名其妙的沒了，該多傷心啊。」
賀霆被顧莞調侃，有氣發不出，只能咬著牙無奈的喚她的名字，「莞莞。」
顧莞卻笑了笑，認真的說，「我說真的，你不出面安撫一下，照袁梓晴那個性格，指不定鬧出什麼事來呢，別讓別人看了咱們公司的笑話。」
賀霆輕輕的嘆了口氣，抓著顧莞的手不願意放開。顧莞便伸長了手臂，拍了拍他的腦袋，溫柔的哄他，「快去吧。」
賀霆這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顧莞看著他的背影，感嘆道，「哎，像個小孩子似的。」
顧莞回到房間以後，先了睡了一覺。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夜深，大家剛剛結束Party，各自回房休息。
顧莞伸了個懶腰，起身換上了泳裝，趁著夜深人靜，四下無人，一個人偷偷跑去溫泉。她雖然嘴上說不喜歡泡溫泉，但其實她是喜歡的，只不過不喜歡和別人一起而已。
這種時間，果然四下里都空蕩蕩的，獨享整個溫泉真的是太爽了。顧莞好心情的先伸手試探了下池中的溫度，又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方才脫掉外套，迅速的進入了溫泉，把整個身體都隱藏在水中。溫熱的氣息包裹著她的全身，她舒服的喟嘆了一聲。
顧莞被溫熱的水汽氤氳的昏昏欲睡，突然感覺有隻手摸了一把她的腰。她猛的睜開眼睛，一拳就揮了出去，帶著凜冽的殺氣。
人沒打到，拳頭還被一個寬大的手掌握住。顧莞滿心氣憤，定睛一看，出現在她眼前的卻是賀霆。他正嘴角噙笑看著顧莞的手，她的拳頭那麼小，整個被包裹在了他的掌心中。
顧莞瞪著偷襲她的賀霆，不揍他一頓實在不足以安撫自己驚嚇過度的心臟，便伸出腿去踢了他一腳。不過水中阻力大，她這一腳輕飄飄軟綿綿的絲毫沒有任何力道，反而被賀霆捏住腳踝，直接纏在了自己的腰上。
顧莞氣急敗壞，正要使出畢生所學痛打賀霆。賀霆卻眸色一深，聲音嚴肅，「這是怎麼回事？」
顧莞低頭，看著自己大腿上長短不一深深淺淺的傷痕，賀霆的手正撫在上面，卻又不敢用力，顫巍巍的。
顧莞的身體柔韌性並不好，腿被抬高，整個身體就跟著浮起來了。賀霆趕緊鬆開手，扶住了她的腰，以防她滑倒。
顧莞推開賀霆，走上岸，披上外套，敷衍的回答了一聲，「沒什麼。」
賀霆臉色驟變，他握住顧莞的雙肩，將她轉向自己，聲音嚴厲了許多，「莞莞。」
他一副不聽到正確答案就誓不罷休的固執模樣，讓顧莞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得不從實招來，「就是以前生了病，自己弄的。」
創傷后應激障礙，併發躁鬱症，顧莞自殺數次，自殘更是數不勝數。那段時間暗無天日，很難熬，好在有司朗陪著她。他是專業的心理醫生，又願意為她傾盡心力，治療她，照顧她。讓她的身體，她的心，慢慢的痊癒。
賀霆這才真正的明白，為什麼顧莞會那麼依賴司朗，把他當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那些司朗陪她度過的時光，誰也無法替代。
後悔，內疚，心疼，一起湧入他的心頭，就像山洪暴發，淹沒了他的整顆心。
如果當初他沒有拋下顧莞一個人離開，或者帶她一起出國，又或者哪怕他只是接了那通求救電話，她的境遇就會好一些。至少很多可怕的事情她都不會遭遇，他不會放任別人那樣欺辱她而不管的。
賀霆不說話，只是看著顧莞，眼眶發紅，眼裡溢出的悲傷快要把她溺死了。
顧莞承受不住，腳下悄悄轉移了方向，打算快點逃跑，「我要回去了，你走不走？」
賀霆沒有應聲，她便不再管他，徑自準備離開。她剛轉過身，還沒走出一步，便被賀霆從身後抱住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低低的說，「莞莞，對不起。」
顧莞有些不大舒服，「你別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別弄的好像我很可憐似的，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賀霆卻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只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莞莞，對不起。」
碎碎念的令顧莞頭大，她都想直接過肩摔了。可是突然一滴眼淚落在了她的肩頭，讓她全身都僵住了。
眼淚不應該是熱的么？可是賀霆的眼淚怎麼那麼冰，像從厚厚的冰層里打撈出來的，透過皮膚滲進血液，流經身體的每一處。讓她冷的全身發抖，牙齒打顫，頭髮根都豎起來。
賀霆輕輕的擁著她，卻不敢用力，生怕將她捏碎了似的。他趴在她耳邊無聲的說著，「莞莞，對不起。」
一聲又一聲，那麼深情的悲傷，讓顧莞都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