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她的悲傷
顧莞答應留在賀霆身邊一年,以此為交換條件,他必須確保司朗的手術順利進行。
賀霆果然履行承諾,不僅風華與SK順利簽約,他還親自與司宇交涉,為補償他,與風華簽訂了十年賀氏集團名下商場的免費入駐權。
司朗的手術很順利,術后恢復也很快。顧莞卻不能陪在他身邊,只能通過電話了解他的近況,對他表示關心慰問。
每次顧莞和司朗通話都要很久,賀霆總是在不遠處幽怨的看著兩個人聊得熱絡,怨氣都要順著電磁波爬到司朗面前了。
顧莞休息調整了一段時間,繼續回到H.G上班。既然不能回M國,那她就隨遇而安。她不會怨天尤人,也不會頹靡度日,更不會因為賀霆就打亂自己的生活節奏。
至於對待賀霆,她持無所謂的態度。他們之間只不過是一場交易,你情我願。時間到了,她就可以瀟洒抽身。更何況是他非要把她綁在身邊受虐,她還能怎樣。
顧莞堅信,即便身處逆境,也自有逆境的生存法則。
因為上次的設計比賽只是在SK內部進行,雖然H.G涉嫌抄襲,但這件事並沒有大肆宣揚,所以並沒有很多人知道。
賀霆將這件事壓下來,對公司內部的解釋就是競選失敗。若有抄襲相關的流言蜚語,則解釋成對手公司的陷害,保全了顧莞。
賀霆每天和顧莞同進同出,雖然她總是冷冰冰的沒什麼表情,一天到晚也說不上幾句話,但能每天都看見她,他很滿足。
他覺得,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軌。
周末,賀霆攜顧莞參加朋友的婚禮。
顧莞是個很有原則的人,她一向言出必行,既然答應了要留在賀霆身邊,那麼在這一年裡,她就會扮演好賀霆的女朋友這個角色。
顧莞痛快的答應下來,賀霆卻並沒有覺得多高興。
顧莞幾乎對他的所有要求都有求必應,卻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一絲真心也無,讓他很受傷,很頹敗。
賀霆參加的是他的好朋友徐嘉瑞的婚禮,徐家和江家是商業聯姻,兩家都是主做食品,在南城的食品業里各佔據半壁江山,如今可謂是強強聯合。
賀霆帶著顧莞去向徐嘉瑞道喜,徐嘉瑞的目光在兩個人身上逡巡一圈,揶揄道,「照你這速度,應該很快也能喝上你的喜酒了吧?」
賀霆怕顧莞聽著這話不高興,趕忙轉移話題,「怎麼沒看見你的新娘子?」
徐嘉瑞說,「哎,女人就是麻煩,回去補妝去了。」
孟放走過來,語氣酸酸的說,「你們都成雙成對的,只有我形單影隻。哎,一會兒只能自己去喝悶酒了。」
徐嘉瑞一把摟住孟放的肩膀,安慰他,「沒事沒事,我陪你。」
孟放瞪大眼睛,故作驚恐的說,「別呀,你這洞房花燭夜讓老婆守空房卻來陪我,別人還以為咱倆有什麼事呢,那我還娶不娶老婆了。」
眾人被孟放逗得哈哈大笑。
徐嘉瑞卻收斂了不羈的模樣,嘆了口氣,「你們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想結婚,這不都是家裡逼的么。我跟這姑娘今天婚禮才是第二回見面,哪來的感情,婚後也是各過各的。
這不,剛才人家就跟我說,一會兒婚禮結束直接跟小姐妹飛國外,要出去旅行。我才是獨守空房的那個人好吧,我這結一回婚,連蜜月長什麼樣都不知道,虧不虧呀。」
孟放聽了徐嘉瑞一席話,又反過來同情他,「好了好了,晚上哥帶你出去嗨,找幾個大波妹妹,好好彌補你一下。」
為了利益把婚姻當成兒戲,結婚以後還到處拈花惹草玩一夜情。這些毀三觀的對話,顧莞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便借口去洗手間,離開了這裡。
顧莞要了盤點心,找了個角落坐下,打算填飽肚子。
卻聽有人叫她,「顧莞?真的是你啊。」
顧莞抬頭看著來人,臉上的淡然立刻變成了厭惡,她蹙起眉頭,眼神冷冽。
連海風對著顧莞的一雙冷眸,卻絲毫不覺懼意,反而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雖然在笑,可那笑容卻滿是怨毒,冰冷的懾人,讓顧莞覺得像是在面對一條沒有溫度的毒蛇,隨時會撲上來撕咬她。她突然覺得有點反胃,連東西都不想吃了。
連海風開口,挑釁的說,「我還以為你躲到國外就不會再回來了,沒想到你竟然還敢來我面前晃悠,你是不是生怕我不記仇啊。」
顧莞不理他,她起身想離開,卻被連海風攥住了手腕。
他笑著,眼神卻猙獰,壓低聲音說,「顧莞,你見到我怎麼還能這麼淡定?你不害怕嗎?我真是從來沒有見過比你更狠的女人。你晚上不會做噩夢嗎,夢到自己被猩紅的血海淹沒,你舉著一把刀,像個魔鬼一樣。」
顧莞神色不變,眼神卻越發陰冷。她甩開連海風的手,靠近他的耳邊,聲音雖輕,卻同樣惡狠狠的回敬道,「一個強姦犯,殺了也就殺了,我有什麼好怕的。倒是你命大,流了那麼多血都死不了。我倒是想問問你,你會不會做噩夢啊?夢到自己差點被人殺了,夢到自己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喘不過氣來。」
連海風的眼中閃過一絲驚駭,他下意識的伸手摸了一下左腰腹,那裡至今還殘留著一道刀疤。那是被顧莞刺傷的,差點要了他的命。
連海風想起那些可怖的記憶,想起那晚瀕死的恐懼,表情轉瞬變得兇狠。他向著顧莞的脖子伸出了手,眼中閃爍著猩紅的恨意,他恨不得掐死她。
但是他沒能碰到顧莞,就被賀霆扼住了手腕。
連海風轉頭看著賀霆,臉上先是一驚,繼而嗤笑一聲,「你們兩個怎麼又攪和到一起了?顧莞,你可真讓人佩服。一隻破鞋而已,還能讓賀二少為你神魂顛倒,厲害啊!」
「你說什麼?」
聽見連海風出言不遜,賀霆面色陰沉,他的手移到連海風的頸間,用了十足的力氣。
連海風瞬間透不過氣來,手腳並用的掙扎。無奈他沒有賀霆的力氣大,反被對方壓制的死死的。沒幾秒鐘,他就憋得臉色發紫,眼角泛出生理淚水,面部腫脹的眼珠子都要迸出來。
「賀霆。」顧莞出聲制止了賀霆,他若是再用些力氣,說不定連海風就要斷氣了。
賀霆一臉厭惡的甩開連海風,連海風一得到自由,就手忙腳亂的扯開領帶,解開衣領,大口大口的呼吸。
賀霆陰沉著臉色警告連海風,「以後見到顧莞繞路走,再讓我知道你糾纏她,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他說完,便牽著顧莞離開。
連海風坐在椅子上,突然發出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笑聲,接著他陰陽怪氣的揚聲道,「賀霆,你還不知道吧?顧莞就是個婊子,她為了錢,誰的床都能爬。你前腳剛走,老子後腳就把她給睡了。你沒嘗過她什麼滋味吧,在床上那叫一個浪,嘖嘖……」
連海風的話沒能說完,就被賀霆一拳打的流出了鼻血。他向後退了兩步,又被賀霆揪著衣領,直接按著頭撞到了牆上。他覺得腦中一陣震蕩,似乎裡面的細胞都跟著移了位。還不待他反應過來,又被賀霆一腳踹倒在了地上。
賀霆就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雄獅,要將連海風這個獵物撕碎。
在連海風的印象中,賀霆一向冷靜自持,他沒想到賀霆會這麼容易被激怒,更沒想到他會直接動手。
賀霆下手太黑了,連海風常年養尊處優,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
顧莞在一旁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幕,這次她沒有阻止賀霆,連海風確實欠揍。不過她也沒有想到,賀霆會親自動手。
很快他們身邊就聚起了很多人,連海風已經被賀霆單方面吊打的連保護自己的力氣都沒有了。
眾人將賀霆拉開,連海風終於得以喘息,他爬到牆邊,倚著牆勉強的坐起來。
他眼睛都腫的睜不開,嘴角溢出血絲,卻依舊笑得猖狂,還在逞口舌之快,「你就算打死我又有什麼用,反正老子也睡完了,你只能撿老子的破鞋!」
賀霆狠狠的盯著連海風,眼裡滿含不可遏止的怒火,彷彿要燒出眼眶,將連海風活活燒死。眾人見賀霆真的動了怒,怕鬧出人命,便死死的拽住賀霆,不敢鬆開。
連海風欠揍的笑著,嘶啞著聲音還要開口。顧莞便拎了個空酒瓶直接砸到了他頭上,他唔了一聲,暈了過去,這下徹底閉了嘴。
顧莞把酒瓶扔到一邊,看著驚呆的眾人,神色淡淡,「都愣著幹什麼呢?還不快叫救護車。」
旁人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去叫救護車,把連海風抬走了。
賀霆一言不發的牽著顧莞往外走,見到徐嘉瑞后深表歉意。這畢竟是他的婚禮,發生賓客打架這種事一定很掃興。
徐嘉瑞卻雙眼發亮,興奮的說,「我這婚禮可是夠特別了,南城獨一份,酷!」
賀霆和顧莞回家,一路上,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賀霆在等顧莞開口,可是顧莞卻一直沉默。她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也覺得沒有必要跟賀霆說。
回家之後,顧莞就去洗澡。賀霆則一直在客廳里轉來轉去,他醞釀了許久,才壓住心中的那團鬱氣。
在顧莞出來之後,他盡量小心翼翼語氣平緩的問出,「連海風真的欺負你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平靜,可他的聲音分明在微微顫抖,心尖像被扎了一針,隱隱傳來痛感。
他特別害怕顧莞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那他就不只是痛恨十年前的自己幼稚輕狂了,他會像恨不得殺了連海風那樣,恨不得殺了自己的,是他沒有保護好顧莞。
顧莞一邊擦頭髮,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我不想再提。
但是賀霆你要知道,我之所以不能原諒你,不是因為你拋棄了我。而是因為在我最需要保護的時候,你沒有在我身邊,反而給我最深重的一擊。
我不是不能承受背叛,我只是不能承受你的背叛。明明是你把我從黑暗的深淵中拉出來,敲碎了我堅硬厚重的保護殼。是你讓我失去了屏障,可是你卻沒有為我遮風擋雨。你把一個沒有殼的蝸牛扔掉,這和謀殺有什麼區別。
如果那時你在,也有人這樣幫我狠狠的教訓他,我就不會有那麼重的戾氣。或許現在的我,會成為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
一個溫柔的,不那麼兇狠冰冷的人。
一個明朗的,不會被悲傷淹沒的人。
一個善良的,不會抵觸這世上所有善意與惡意的人。
一個完整的,不會因為擁有太多悲傷的記憶而覺得自己的心有缺口的人。
一個更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