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她的攤牌
從南城到M國的飛機要飛十幾個小時,顧莞登機之後就打算睡一覺。
她最近每天都提心弔膽,緊張焦慮,已經很久沒有休息好了。難得心事已了,她一身輕鬆,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可是飛機還沒飛出去多遠,就傳來了需要緊急返航的通知。
「各位乘客,由於飛機上有一名乘客突發急性疾病,需要馬上返航就醫,給各位帶來不便敬請諒解。」
顧莞被提示音吵醒,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心中隱約有些不好的預感。她的運氣也太差了,正著急走呢,卻偏偏又遇上飛機返航。
顧莞的擔憂果然沒有白費,飛機剛剛落地,她就看見蘇征從另外一個機艙向她走過來。
蘇征走到她身邊,禮貌的說,「顧小姐,請您跟我一起下飛機。」
顧莞不解的問,「你怎麼也在飛機上?」
蘇征回答說,「賀總去了城南機場,為防萬一,便派我來了城北機場。我們過來的時候,這趟航班即將起飛,我不確定您是否在飛機上,只好買了票跟著一起上來。其他人則留在機場,繼續找您。」
顧莞警覺的問,「飛機返航不會也是你搞出來的吧?」
蘇征沒說話,以沉默表示默認。
果然是賀霆的作風,永遠做兩手準備,處處滴水不漏。沒想到她計劃的這麼周密,讓司宇派人引開監視她的人,又讓唐靜妍假扮成她引開賀霆,最後卻還是沒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顧莞冷冷的說,「我不會下去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你如果不介意,可以和我一起去M國。」
蘇征卻意有所指的提醒道,「顧小姐,唐小姐還在等您。」
他們竟然敢用唐靜妍來威脅她?顧莞頓時心頭火起。可偏偏又被人拿捏住了軟肋,怒氣無處可發。她只能攥緊拳頭,暗自咬牙,不得不屈從。
顧莞跟著蘇征一下飛機,賀霆便如一陣風卷到了她的身邊。他緊緊的擁住她,箍的她透不過氣來。
他咬牙切齒的說,「顧莞,你怎麼那麼狠心,利用完我就把我一腳踢開。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讓你走的,你休想離開我!」
他的語氣雖是兇狠,眼睛卻里裝滿了驚慌失措。他是真的怕,怕顧莞一去無影蹤,再也不回來。他怕世界那麼大,他找不到她,就會永遠的失去她。
顧莞採取消極抵抗的態度,她不掙扎,只冷冷的用語言攻擊,「賀霆,你這個人可真是奇怪,十年前拋棄我的人是你,十年後想要留住我的人還是你,你到底想要幹什麼啊?」
賀霆哀求道,「莞莞,對不起,以前的事是我錯了。我不該自私的拋下你,一個人出國留學。你原諒我好不好?不要離開我。」
賀霆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他自負,高傲,俯視眾生,何曾這樣低聲下氣過。
顧莞卻不心軟,她的柔情早在十年前被賀霆拋棄的時候,就已經耗光了。此刻,她心中只餘下了無奈,渴望快點解脫。
她絕情的說,「賀霆,我早就跟你說過了,我已經不愛你了,我現在心裡有別人,你不要再糾纏了。」
賀霆的表情從憂傷變到陰騭,他陰冷的笑了一下,抓著顧莞肩膀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別人?司朗么?」
顧莞蹙眉看著賀霆,並不說話,心中卻充滿了疑惑,他是怎麼知道的?
賀霆自嘲的笑了下,「我已經知道了,你進入H.G工作是為了幫助司宇促成風華和SK的合作。你之所以會幫司宇,是因為他用給患有腎衰竭的司朗捐腎作為交換條件。」
司朗是司宇同父異母的弟弟,但是彼此間的關係卻很惡劣。因為當年司老爺子在婚內出軌了司朗的母親,將司宇重病的母親活活氣死在了病榻上。司老爺子去世以後,司宇掌權司家,就把司朗母子倆趕出了門。
所以司宇痛恨司朗,絕不會對他有關愛之情。司家的事在他們這個圈子裡並不是什麼秘密,賀霆也是早就知道的,可他卻仍然對顧莞當時「是司宇找她幫忙勸說司朗接受治療」的說法深信不疑。
他算是著了顧莞的魔,明明自知,卻無法自拔。
顧莞倒是一派如常的平靜,她淡淡的說,「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我不妨對你坦白。我答應跟你複合,只是為了麻痹你,讓你對我放鬆警惕,好讓我能更容易的破壞H.G和SK的合作。
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司宇能夠給司朗換腎,我現在愛的人是司朗。無論你是想讓我承擔H.G的損失,或者是以商業間諜的名義把我送上法庭,我都無話可說,任憑處置。」
聽顧莞堅決的說出她所愛他人,已經深深的傷了賀霆的心,她竟然還覺得他會追究她的責任。在她心裡,他就是這麼唯利是圖又冰冷無情的人嗎?
賀霆的臉上流露出痛苦哀傷的神情,「莞莞,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做傷害你的事?即便知道你只是在利用我,我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報復你。我只是有點生氣,你為什麼不肯告訴我真相?
你只是想要用SK的合作案跟司宇換一個腎而已,如果你一開始就告訴我,那麼SK的合作案我可以雙手奉上。你根本不必要浪費這麼多的時間,更不必要把自己的聲譽也搭進去。」
顧莞神色複雜的看著信誓旦旦的賀霆,不知道他這句話是否可信。他當真能為了她,放棄他的生意?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顧莞無奈的問,「你不需要我承擔給H.G帶來的損失,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賀霆抓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滿目深情,卻又含著憂傷,近乎乞求的說道,「莞莞,我只想要你。」
顧莞嘆了口氣,為賀霆的執著感到心焦無力,「當年你可以那麼瀟洒的離開,為什麼現在就不能瀟洒一點的放手呢?你身邊有那麼多愛你的女人,何必要抓著一個不愛你的女人不放呢?賀霆,你不是這樣的人。」
賀霆以前確實不是這樣的人,乞求一份愛情這樣的事太自降身價了,他不會讓自己成為這樣可悲的人。可現在,他是。
軟的不行,賀霆就只能來硬的。
他說,「莞莞,現在風華和SK還沒有簽約,如果我攪黃他們的合作,再放出風聲,說你會做我的污點證人,起訴風華以不正當手段竊取商業機密。你猜司宇還會不會履行承諾,給那個他痛恨的私生子捐腎?」
顧莞瞬間瞳孔放大,怒不可遏的吼問,「你威脅我?」
賀霆用力握住顧莞奮力想要掙脫的手,目光坦蕩的說,「對,我就是在威脅你。所以,你要接受我的威脅嗎?」
賀霆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心頭在滴血。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想要留下顧莞,卻只能依靠另外一個男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如果她在乎司朗,就會為了他的生命安全留下來。以確保風華和SK順利簽約,司宇便會履行給司朗捐腎的承諾。
顧莞被賀霆逼得有些崩潰,一反冷靜淡定的常態,反過來哀求賀霆,「賀霆,十年前你離開的時候,曾經給過我一張支票,我當時沒要。現在我給你帶來的經濟損失,你就當是那張支票連本帶利的給我了不行嗎?而且以前你不也是帶著目的接近我的么,那麼現在我也帶著目的接近你。我們人財兩清,互不虧欠,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顧莞的話有如千斤之重,砸的賀霆心中鈍痛。
他十分痛恨十年前的自己,為什麼那麼幼稚,那麼輕狂,為了能夠甩掉顧莞,可謂是敗盡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一點退路都沒留下。
他總以為時間可以抹平一切,他和顧莞之間已經過去了十年,甚至連以前他們在一起的一些細節都記不清,難道就不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嗎?
可是他不知道,時間能帶走的只有回憶,卻帶不走當時的感情。
那些年少的歲月確實早已淹沒在時間的長河裡,可那些愛意和傷害卻猶如傳世的畫作,色彩經久不衰。其實他們之間早就無頭可回,可他卻還在強求。
賀霆已經不知道,他拼盡全力不擇手段的想要抓住顧莞,究竟是對還是錯。可不論對錯,要他放手,他都已經做不到了。
賀霆沉默著不說話,顧莞冷冷的看著他,兩個人在喧鬧的機場中間沉默的對峙。
過了許久,顧莞先敗下陣來。
她笑了,笑的很突然,很瘋狂。尖銳的笑聲有些刺耳,甚至有些凄厲,夾雜著震撼人心的悲慟和絕望,讓賀霆感到驚慌。
所幸顧莞並沒有笑很久,她很快就恢復了一貫淡然的表情,眼角掛著一絲淚花,滿不在乎的說,「好,你贏了。你在賭我對司朗的感情是不是?你在賭我會不會因為在乎司朗而留下來,我告訴你,我會的。只要能救司朗的命,我什麼都可以做。
別說是做商業間諜,勾引前男友,承認作品抄襲斷送職業生涯,就算是要出賣我的身體,出賣我的尊嚴,甚至犧牲性命,我通通都不在乎,我只要他活著!」
她說著,狠狠的掙脫了賀霆的鉗制,攤開雙臂目光輕蔑,語氣不屑的說,「你如此大費周章,不就是想要我嗎?好,你拿去,隨便用。」
顧莞顯然是氣極了,才會說出這種氣話。
賀霆沒有想到,高傲如顧莞,竟然為了司朗如此貶低自己。他有什麼好,值得她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賀霆看著顧莞倔強到視死如歸的神色,眼睛被刺的生疼。她傷害的明明是自己,怎麼疼起來的卻是他的心。
錐心刺骨,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