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他的憤怒
顧莞身體有些不舒服，便向打工的網吧請了假，早早的回去便睡下了。
她是在半夜醒過來的，她覺得身上很重，好像有什麼東西壓在了身上，讓她呼吸困難。
當她費力的睜開眼睛，卻發現身上竟然真的壓著一個黑影。
她忙用力去推，那個黑影卻力氣極大，不僅紋絲不動，還發出了一陣猥瑣的笑聲，激的她頭皮發麻。
「小姑娘，我注意你很久了。你還未成年吧，為什麼不在家裡住，一個人出來住呀？外面這麼多壞人，多危險啊。是不是跟家裡人吵架了？沒關係，爸爸媽媽不疼你，以後叔叔疼你，叔叔保護你。」
「救……」
顧莞的聲音被硬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裡，沒能喊出來，因為那人的手掌捂在了她的嘴上。他狠狠的壓制住她，讓她的掙扎變得徒勞。
在那片壓抑的黑暗中，顧莞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絕望。
當父親在她面前被捕入獄的時候，母親留下她一個人偷偷離開的時候，被舅父舅母趕出家門流落街頭的時候，被同學們孤立甚至欺辱的時候，她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無論怎樣的困境沼澤，她總是能堅強的站起來，然後無所畏懼的前行，她倔強到沒有什麼能將她打倒。
可是此時，她彷彿被溺在了一片漫無邊際的沼澤中，所有的掙扎都變成了白費力氣。越是掙扎，陷落越深。
那是無望到瀕死的感覺。
門是什麼時候被人踹開的，顧莞並不知道。只是門開的剎那，走廊里昏暗的燈光隨之投射進來。
那麼微弱，那麼昏暗的一束光，此刻卻是那麼耀眼，那麼灼熱，賦予了顧莞新生。
隱藏在那束生命之光裡面的，是賀霆。
賀霆衝進來，滿身戾氣，一把將壓在顧莞身上的人影揪了下去。儘管對方是成年人，但在打架這件事上，賀霆向來遇神殺神。
他與那人纏鬥，因為沒有將顧莞保護好的愧疚，以及對這個人給顧莞造成傷害的憤怒，讓他如同一隻受傷的老虎，毫不留情且不計代價的進攻。
很快，對方就敗下陣來，被賀霆打擊的毫無還手之力，連連告饒。
可是賀霆已經聽不見他說什麼了，他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殺了把這個膽敢欺負顧莞的人。
顧莞看著賀霆，想起了他們第一次相遇，也是這樣的場景。他為她打架，解救她於危難。
那個時候，他像獵豹，逗弄著自己的獵物。而現在，他是一頭被惹怒的雄獅，要將自己領地的入侵者毫不留情的撕碎。
顧莞精神恍惚，她聽不見任何聲音。寂靜的黑暗像是給她施了定身咒，她怎麼也動不了。
直到刺目的光亮從窗子射入，使室內亮同白晝，刺耳的警笛聲環繞周身，顧莞才恍然驚醒。
她看向賀霆，他已近瘋魔。
明明那人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口鼻血流如注，賀霆卻還是不肯放過他。他狂亂的揮舞著拳頭，一下又一下的重擊在那人身體各處，像彈簧一般，不知疲倦。
驚醒的顧莞跳下床，猛的從背後抱住賀霆，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她怕他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賀霆，賀霆。」顧莞喃喃的呼喚著賀霆的名字，試圖讓他從那種瘋魔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賀霆轉過頭看著顧莞，他的臉上青青紫紫，眼內猩紅，嗜血般可怖。
顧莞顫抖著雙手捧住了他的臉，輕聲的安慰他，「我沒事，賀霆，你看，我好好的，沒有事。」
她的眼淚從眼眶裡簌簌的墜落，顆顆都似砸在了賀霆的心上。滾燙滾燙的，灼的他的心起了一片燒痕。
賀霆獃獃的看了顧莞半晌，眼神突然變得陰鷙，他對著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的吻並不溫柔，強勢霸道且雜亂無章的侵入讓顧莞招架不住。他用力的吮吸著她單薄的唇，強硬的打開她的貝齒，毫不留情的掠奪著她口腔內所有的空氣。
他的唇被她的牙齒磕破，咸腥的血氣在唇齒間蔓延，令人覺得不舒服，可是他卻並不打算放開她。似乎只有這樣用力的吻，才能讓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儘管賀霆這樣強勢，可他唇齒間的顫抖還是將他害怕失去顧莞的情緒清晰的傳遞給了她。
所以顧莞沒有逃避，沒有掙扎。她溫順的依偎在賀霆的懷裡，任由他的動作，並不反抗。她輕輕撫摸著他的頭髮，他的後背，極盡溫柔的安撫他。
儘管她才是那個該被安撫的人，儘管那是她的初吻。
賀霆慢慢平靜下來，他緊緊的抱著顧莞，恨不得將她嵌進自己的身體。直到民警進了屋，帶他們出去，他仍是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裡，不肯放手。
顧莞抬眼看著賀霆，他垂著頭，眼睛隱藏在黑暗中，可他緊抿的唇還是彰顯了他的怒氣。他的體溫灼熱，卻散發出陣陣冰冷的氣息，讓人望而卻步。
明明該發狂的是她，怎麼他卻比她更加驚慌，彷彿比她受到了更大的打擊，她還要反過來安慰他。
可是被他這麼一折騰，她那種恐懼的心情早就消散的無影無蹤。沒有時間回味，那種感覺就淡化了，以至於後來再想起，也沒有那麼強烈的感覺。
還有什麼，是比他奮不顧身的保護你，更能打動你的心？
顧莞想，是沒有的。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人像賀霆那樣，會拼盡全力的保護她，她心動了。
所以當賀霆再次提出讓顧莞搬到他那裡住的時候，顧莞沒有拒絕。她知道，如果她拒絕，難保賀霆不會再發狂一次。
他那個樣子很可怕，顧莞不怕他，只是怕他難過。
可是很久以後，顧莞才知道，那不過是賀霆事先安排好的英雄救美的戲碼，為了讓她感動，乖乖掉入他為她設置的溫柔陷阱，萬劫不復。
她該感激賀霆嗎？不，她對他只有怨恨。那個夜晚，她經歷的瀕死一般的絕望是他帶給她的。
這樣虛偽的感情，憑什麼得到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