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興奮劑
我用儘力氣將傅則慕握住我的手一根一根掰開,他卻轉而鎖住我的肩膀,語氣里似乎是在懇求:「你到底想怎樣?」
怎樣?我淡淡開口:「鬆手。」
他不動。
「你鬆手!」我大喊一聲,傅則慕終於鬆開了手,甚至還退了一小步,仍舊用我最討厭的那種眼神看著我。
我拿著外套穿上鞋子向外走,我並不知道我還有哪裡可以去,葉瀾入獄,我身邊沒有可以相信的人。在我的手終於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傅則慕從我身後緊緊地抱住了我。那是我曾經最喜歡的,他擁抱我的方式,可如今卻讓我無比厭惡。
傅則慕比我高大許多,他完全可以忽略我的掙扎將我向回拖著。我用盡了力氣卻還是被他輕易地拖到了房間里,我倒在床上,如同一具布偶。
他抬手關了燈,走過來抱住我,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和呼吸,和流在我脖子上的溫熱的液體。
他哭了,但他不想讓我看見。
我有些喪氣,一定是酒勁過了,所以我又變回了懦弱的自己:「傅則慕,信你拿走吧,其實我從未想過威脅你什麼,只要你放我走……」
我的臉上劃過濕潤的痕迹,我知道我也哭了。
傅則慕抱得更緊,他用力的咬住我的脖頸,「不,林羽蒙,我不會放你走!」
混著酒香的吻襲來,我閉著眼任憑天旋地轉也緊緊握著傅則慕的手,就連這種時候他居然還能有慾望?我真的覺得噁心,可那時候的我卻不懂,那不是慾望,是害怕失去。
他滾燙的身體覆蓋住我的每一寸肌膚,他像是碎碎念著,卻含糊不清:「我感覺你好像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像個脆弱的孩子,一片黑暗中,讓我柔軟的心也跟著難過起來。當他貫入我的身體,我禁不住悶哼一聲,他喚起了我身體里對他的熟悉,可是卻沒能解開我的心結。
我伸出手在他的脊背上劃下血痕,他吃痛著,卻不閃躲,而是更加用力的吻我,把他的情緒交融在我的身體里,我的柔軟中。
那天夜裡我變成了一個破敗的玩具,他用這種方式留下我,卻只會讓我更加想逃離。
我的眼前劃過很多破碎的畫面,我也不止一次問自己,我是不是也可以放下一切懷疑,完完全全的相信他,相信他是真的愛我?
父母的恩怨與他無關,田彤彤的手段與他無關,所有的讓我痛苦的事情都與他無關,甚至他還擋在我前面,替我遮風避雨。
他顫抖著,擁抱我,將臉埋進我的頭髮里,我聽到他喘息著,低聲說:「林羽蒙,我愛你。」
次日清晨,傅則慕已經不在床邊,事實上關於昨晚的記憶我很混亂,我不記得傅則慕是什麼時候睡得,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平靜下來的,就連夢裡我都是在不斷地奔跑。
電話鈴聲響起吵醒了我混亂又難熬的夢,我有些感謝這通電話,沒讓我陷入陰沉的情緒里。
「喂,林小姐嗎?請到快遞點取一下快遞。」
我皺眉,最近並沒有時間網購,哪裡來的快遞,「方便告訴我一下發件人是誰嗎?」
「哦,我看一下。」
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小哥又將話筒貼到了耳邊:「是一個姓王的女士發給您的。」
王姨。
她寄給了我,我當初墜樓時候手裡拿著的照片,我的心再度變得動蕩,我掛了電話,卻僵住了身子。
我沒去管那封信最後落到了誰的手上,或許昨晚遺留在沙發上,被傅如斯悄悄收了起來,因為她今天早上的神色很慌張,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
殷勤又主動。
「蒙蒙,你這麼早起來啊?」
我尷尬的笑了笑:「已經十點多了。」
她也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像是在責怪自己怎麼會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你穿著外套,是要出去嗎?」她仍然不依不舍的與我交流。
我點點頭,換上鞋子:「是的,我要去拿快遞。」
她小跑到門口拎上車鑰匙,甩一甩利落的短髮:「我開車送你去,你是買了什麼東西嗎?」
我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我並不想讓傅如斯知道我拿的是什麼,「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好像把地址給他了,他會給我們送上門的。」
傅如斯於是放下手裡的車鑰匙,「也對,現在快遞服務越來越便捷了。」
我們都在努力的保持著平和,可我知道傅如斯更像是在拘禁我,她想要我一直在她的視線里,她在監視我,替傅則慕。
阿婆喊我去吃點東西,我很想擺脫傅如斯怪異的行為和眼神,於是湊過去吃了一碗粥,事實上我還不覺得餓。
我發現無論我想去哪裡,只要一有動作,傅如斯就會盯住我,她那些年做特警的功夫還沒擱下,完完全全用在了我身上。
他們這麼小心翼翼的對待我,我不做點什麼,是不是有些對不起他們?我笑了笑,為自己這個邪惡的想法而感到一絲愉悅。
傅如斯不喜歡在家裡宅著,於是吃過午飯就拉著我和阿婆開上傅則慕車庫裡其中一輛車奔著S市一座十分有名的寺廟去了,美其名曰求佛許願,但真實目的是什麼我無法得知。
我沒有拒絕,如果有機會的話,也是我離開她監視的好機會。
阿婆是相信這些的,她說她這一輩子遇佛拜佛,走了很多的路都順順噹噹,無病無災。
我並不迷信,但我相信人心裏面總要有些信仰,才能約束自己的行為。阿婆正是因為信佛,所以行善心,也才會得到好的回報,這其中的道理與佛有關,卻也無關,終究在於個人。
但不得不說香山寺的香火很旺,我們將車子停在山腳下,一路走過石板路,遇到廟裡供奉著的佛像總要拜一拜。風景怡人,山河秀麗,連風都帶著香氣,是那種讓人心曠神怡的香氣,不是世間的煙火氣。
閉著眼睛許願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有想,滿腦子都是奶奶,信,字跡,傅則慕。
我遇到每一個菩薩都沒能想好自己究竟要什麼,但如果他們真的能懂,那麼可不可以讓我不要再這麼坎坷。
阿婆並未許願,她只是虔誠的上香,像是在單純的表示感恩。而傅如斯則要敘敘的念叨許久,她牽挂的人太多了,至少和我與阿婆相比。
到達山頂的時候,我們並未覺得勞累,可回頭看其實已經走得很遠很遠了。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江昭發來微信,他也在寺廟裡,替我寫了祈願符,我看到照片里署名是我,但是願望我並沒有看得清。
背景是泰國的寺廟,我想他還在滿世界的遊盪,像是在尋找著歸宿。
我回復給他:謝謝。
他發了一個問號過來,似乎根本沒想到我會回復他,懷疑我不是本人。
於是我又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他說:「過些天,回去準備退役的事情。」
退役?我差點咬到舌頭,他正是青春年少,剛開始在全國比賽中嶄露頭角,為什麼退役。
我將我的疑問表達出來,他只是發了一個笑臉過來,告訴我:「那次興奮劑事件之後,我的名聲已經不太好了,況且這其中牽扯的人太多,讓我心寒。」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於是嘗試著用輕鬆地語氣調侃他:「那就回來繼承你爸爸的家業,餓不死的。」
我猜他也想要逗我開心,於是說:「我爸爸也是這麼說的。」
我笑了笑,看來江昭比我想象中心情還要好些,對於他我倒是不擔心。
傅如斯喊我跟上,她一分鐘都沒有放下過對我的關注。到了車上,江昭給我發了許多消息,幾乎都是些路上的見聞,有好笑的,也有令人驚異的,我被吸引住了,於是一點一點看下去。
他們說肉體和心靈,總要有一個在路上,我並不喜歡看書,也疲於旅行,這讓我像個坐井觀天的青蛙一樣,太過局限。
我感慨的告訴江昭:「有機會我也要到處走走。」
江昭很久沒回復我,久到我以為他的手機不在身邊,在我準備將手機收起來的時候,他的消息進來了。
「機會只是託詞,真的想走,馬上就可以出發。」
我有些悵然,他說的沒錯,我像是被什麼困住了,沒有出發的勇氣。
傅如斯在後視鏡里看到我的表情,問一句:「怎麼了?是誰的消息讓你又傷感起來了?」
她是笑著說的,開玩笑的語氣,我照了照鏡子,我的臉色還真的是傷感,她形容的很貼切。
「江昭,我以前的一個……朋友。」
我不知道傅如斯知不知道我和江昭的關係,但是她知道江昭是誰,她微微皺眉然後就想起來了:「是那個游泳運動員吧!」
我點點頭。
傅如斯卻是意味深長的搖了搖頭:「可惜了,他擋到別人的路了,於是出了那樣的事。」
我知道她說的是興奮劑事件,我也知道江昭根本不可能做那種事,所以傅如斯的隻言片語提及的一切,我幾乎瞬間就相信了。
江昭是被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