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瘋子
大塊頭向我點了點頭便低頭對著耳機迅速部署了起來，我則小心翼翼來到電梯前，右眼皮跳的有些厲害，心裡也不知道怎麼了，通通的跳個不停。
窗外已經漸漸黑了，醫院裡的醫生和護士已經下班，人流量比我送鄭珊進來的時候減了一大半，就連一向擁擠的電梯打開，裡面也只有一個人而已。
電梯里的人戴著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戴著個黑色口罩，我問他：「上去還是下？」
他伸出手指向下比了比，於是我哦了一聲走進去，按了一層。
電梯門關上的時候我突然感覺後背的汗毛一根一根立起來，我分明記得這個電梯是從下面升到三樓，可這個人卻說要下去？
我心裡開始祈禱，但願這個人只是坐錯了電梯，而並不是有意針對我。眼前的數字從3蹦到2，又蹦到1，電梯停了，我鬆了一口氣，看來是我想多了。
腰上突然感到被尖銳的異物頂住，身後的男人湊在我腦後，冷哼一聲：「別動，不然這一刀下去，你的肝臟脾臟都會破裂，我試過很多次了，你會死的很快。」
聽到他的聲音，我即便再蠢也知道，王攀動不了鄭珊，將矛頭對向我了。
他推著我走，落在旁人眼裡好像我和他是親密依偎的戀人，我被挾持著走到醫院門口，一路上我的腿都在抖，我盡量走的慢一點，卻又不敢惹怒他，我只奢求大塊頭的手下能快點發現我。
突然手機響了，我感覺到刀尖抖了一下，王攀惡狠狠道：「掛了，快點！」
我把手機翻過來看了一眼，是傅則慕。
我迅速掛斷了電話，看到他名字的那一刻，我竟然不是想要他來救我，而是不想讓他陷入危險。
王攀繼續推著我向外走，我們面朝著一輛黑色的麵包車，我知道那就是王攀的目的。但如果走出了醫院，走出了大塊頭的部署範圍，我可能真的只能躺著回來了。
我試圖轉移王攀的注意力，「昨天中午王姨給我打了電話。」
我能感覺到王攀略微停頓了一下，刀尖卻幾乎戳破我的呢子大衣，他靠近我的耳邊：「別想耍花招，也別拿我媽來威脅我，我不吃這一套。」
「不是威脅。」我笑了笑，「說起來我還答應她今天給她打電話，告訴他你究竟是死是活呢，現在看來，你不僅活的好好的——」
我頓住，沒繼續說下去，這反而勾起他的注意力。
「我媽還說什麼了？」他問我。
我不說話，往四處瞄著，希望能看到什麼熟悉的面孔。
王攀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圖，他加快了腳步，為了更好地控制我，他另一隻手也來拉住我的胳膊。路過了幾個人，我向他們遞去了求救的眼神和口型，但他們只是多看了我幾眼便冷漠的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也許是把我當成了個神經病吧，我終於感到絕望了。
被帶上車也是死，在醫院掙扎或許我還有救，我在心裡這樣盤算著，腳步便不肯再向前挪動一分了。王攀有些急了，他扭動刀尖刺破了我的衣服，登時尖銳的疼痛便從腰部傳來，我甚至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流過皮膚。
但我仍然死咬著牙沒動，我開始喊叫：「救命！」
周圍零散的人都楞在原地，似乎在分辨這是一場鬧劇還是真的危險情況，直到我甩開王攀的手，露出他藏在袖子里那把閃著銀光的刀刃，而此刻刀刃上已經滿是鮮血。
王攀一把扯住我的圍巾，我已經跑離開了他幾步遠，卻被這個力道勒住脖頸，腳底一滑重重摔到地上。我的腦袋撞向了醫院堅硬的地板上，眼前一陣眩暈，我隱約聽到周圍的人的尖叫聲和騷亂，我希望這樣的騷亂可以讓大塊頭他們快點趕來。
我看到王攀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他抬腳踩在我的頭髮上，彎下腰，冰涼的刀刃抵在我的脖頸上。我只能看見他狹長的眼睛里滿是戲謔的笑意，他說：「可惜了，還想讓你多活幾天。」
我閉上眼，放棄了掙扎，我也沒有力氣再掙扎了，那一刻的情緒很複雜，有垂死的恐懼，有憤怒和不甘。
突然一道風聲閃過，我感覺到架在我脖子上的刀似乎還未割破我的皮膚便被一道力踢飛了，我睜開眼，看見有一個人影和王攀扭打在一起。
我掙扎著坐起身，眼前的暈眩卻還未消散，但我已經認出那個模糊的身影，是傅則慕。
傅則慕比王攀高，卻沒有王攀常年混跡打架那樣身子骨結實，尤其是亡命之徒，總是下手更加不留後路，這樣下去我擔心傅則慕會有危險。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卻看到周圍的人都瑟縮著躲著，沒有人願意上前幫忙，我快要哭了，大聲喊著：「那個戴口罩的人要殺我，你們救救我老公！」
人群中終於站出來兩個人向著傅則慕的方向跑過去，我定睛看了下，心裡稍微放鬆了些，是大塊頭的人，他們和圍觀的人不同，他們面無表情且耳朵旁邊戴著耳麥，其中一個人跑向我，將我扶住，我聽到他對著耳麥說：「發現王攀了，在一樓大廳，閑散的人趕快過來，其餘人保護鄭姐，以免是調虎離山。」
說完這話，我甚至聽見他的耳麥漏了一些電流聲音出來，滋滋的聲音像是人說話的頻率。他拖住我的背，似乎是看到我衣服上的血跡，所以小心翼翼避開後背的傷口。
「你還可以嗎？」
我點頭，指向傅則慕那邊：「求你快去幫幫他，王攀有刀。」
他看了一眼那邊，似乎十分自信的安慰我：「我得保護你，防備著其他人，你放心吧，強子一打二都沒問題。」
或許他的安慰真的有效，我慢慢平靜下來，眼前也漸漸看的清楚了。他口中的強子確實十分壯碩，王攀被按在地上無法動彈，雙手被牢固的鎖在身後，甚至那詭異的弧度和王攀眼中的痛苦神色可以猜測，他的手似乎已經被掰骨折了。
傅則慕也從地上站起身來，向我轉身，他看起來只是髮型亂了點，襯衫皺了，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我鼻子一酸，眼裡憋著的淚水嘩啦呼啦開始往外淌，我一瘸一拐的向他跑過去，他也向我跑過來。
緊緊相擁的時候，我才終於能平靜下來。
他在我耳邊不斷小聲的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有想到王攀太危險，是我來晚了，是我……」
我捧住他的臉，吻上他的嘴。
我沒有多少接吻的經驗，我只是用力的吮吸著，想要表達我所有的情緒，許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夠了吧，好多人看著呢。」
我臉紅的趕快鑽進他的懷裡，同時開始感覺到腰上的傷口和腦袋後面隱隱作痛，但尚且能夠忍受。
大塊頭的人只來了幾個在大廳里圍成一個小的安全區域，王攀這次帶的人也足以和他們抗衡，所以他們其餘的人還在搜查，分身乏力。
之前照顧我的那個人走過來告訴我們最好還是趕快撤離，以防萬一。傅則慕的表情十分凝重，大概是因為他更能感受到危險性。
傅則慕擁著我向外走，「我們去別的醫院裡治療，你再忍一忍。」
「我沒事，我們快點走吧。」我總覺得哪裡不舒服，好像還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突然身後一陣騷亂，我猛地回頭，看到王攀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強子的束縛，一隻手耷拉著撐起身體，另一隻手從腰間摸出一把手槍正對著我和傅則慕。
黑漆漆的槍口，讓我的心跳在一瞬間靜止了。
砰，砰，砰。
我好像聽到了槍聲，也好像是幻覺，但是傅則慕的身體顫抖著後退了幾下，然後在他白色的襯衫上開出了一片殷紅色的花。
我抱住傅則慕漸漸倒下的身體，可他太重了將我也砸到在地，我用力的托著他的頭，讓他的頭靠在我的身上。他緊緊地閉著眼，像是安靜的睡著了一樣。
「傅則慕……傅則慕……」
我將臉貼在他的額頭上喊他的名字，但他沒有醒，他一定是在故意嚇我。
一陣騷亂之後，我看到有醫生和護士趕過來，他們推開我，將傅則慕抬上擔架，我想要追上去，他們卻攔住了我，告訴我急診室不能有人打擾。
我看到他們進了急救間，拉上了白色的帘子，那種白色，慘烈烈的，讓我覺得噁心又刺眼。
強子很快再次制服王攀，一腳將王攀的槍踢出幾米遠，將他的手狠狠地踩在地上，用力的碾壓揉搓著，那種力度讓我在一旁都不僅膽寒，我想他這輩子或許都是殘廢了，又或許，他根本活不過明天。
但他還是笑著看著我，那雙狹長的眼睛穿過人群緊緊的盯著我笑，那種笑讓我覺得毛骨悚然，讓我覺得四肢百骸都是被激怒的戰意。
「瘋子，你是個瘋子！」
我站起身向著王攀跑過去，拾起了那把被踢的很遠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