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車禍之前

  傅則慕滿是心疼的眼神反倒讓我不習慣，我苦笑了一下：「如果這樣的事由另一個人的嘴裡說出來，我也會覺得她很可憐，但若是在自己身上倒也覺得沒什麼。」


  我很少和我的父母談心，他們也不會主動來關心我，每年只有在學校發放成績單的時候他們會關切的來獎勵我一下，然後各自回單位里和其他同事攀比。我努力學習，讓自己可以成為他們拿得出手的貨品，就像是媽媽手裡昂貴的包包和爸爸手上的腕錶。


  奶奶住在家裡那些天是家裡難得安靜的日子，奶奶回去的時候，噩夢便接上了。


  那是初中的最後一年，我疲於應對鋪天蓋地的試卷，想要考上市裡最好的高中，媽媽說她的同事的孩子都在那裡讀書，我也不能例外。


  父母的爭吵聲音漸漸蓋過了耳機里的英文對話，我把聲音調到最大還是徒勞無用，我扯下耳機走到門口，想要聽他們今天又是在吵什麼。


  「我單位里的舉報信是誰寫的你心裡沒數嗎？這件事情我只和你說過！」媽媽的聲音充滿了憤怒，還有一絲的失望。


  爸爸也很氣憤，他甚至點著火吧嗒吧嗒的抽起煙來，「我有什麼理由去舉報你？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


  媽媽搶過他的煙丟在地上踩了幾腳，冷哼一聲：「還不是為了我們單位那個狐狸精，別以為我不知道，整個單位的人都用什麼眼光看著我？但是你記好了，只要我活著，我就絕對不離婚！」


  爸爸大口喘著氣，伸手指著媽媽：「你……你簡直不可理喻，我和她什麼都沒有，反倒是你胡亂猜測，什麼子虛烏有的事情都往我身上扣！」


  媽媽拿起車鑰匙，快速穿著外套：「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去單位，你用你的職權調監控錄像，我們看看是誰寫的舉報信！」


  爸爸也起身，他氣的聲音都在抖：「好，我們現在就去。」


  兩個人相繼出了門，家裡終於恢復了平靜，我繼續掛上耳機學英語，這樣的情形我見得慣了，不以為然。但是我沒想到，那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到我父母的背影，因為他們在去單位的路上將車子撞上了大橋，雙雙死在了車裡。


  事故錄像回放顯示他們在車內也不停的爭吵，所以對正常拐彎駛過來的一輛自行車躲閃不及，轉動方向盤撞向了大橋的橋墩。事故鑒定責任在我的父母，但那個騎自行車的家人也送來了一筆巨額賠償金，我沒有收，這根本不是他們的錯。


  那段日子家裡進進出出全是來弔唁的人，爸媽單位里的人我幾乎沒見過，但他們卻彷彿和我十分熟絡，想來我沒少成為他們口中的談資，無論是善意還是惡意。


  最為傷心的是奶奶，她不得不經歷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我卻彷彿做了一個夢，還沒有意識到父母的去世意味著什麼。就好像他們還是終日的爭吵，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只片刻，他們便躺在冰冷的泥土中，結束了這一生。


  我沒有落淚，那時候沒有，現在也沒有。但是我看到傅則慕眼裡的難過更濃了，甚至還帶著一絲歉疚。我一定是花了眼了，所以我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睛。


  「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