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合成】（1）面子問題
有大劇場版珠玉在前，《番客》精編版的合成排練從專業領域來說並不費力，但從運營角度來看卻是有點麻煩的。
若是沒有特別之處，看過豪華的大劇場版，誰還樂意去看什麼「精編版」呢？精編版聽著好聽，事實上也不過是出於不想叫「小劇場版」的面子問題罷了。
就好像淇奧戲劇中心，劇場體量有限，擔不起「淇奧大劇院」的稱呼，又不甘心給自己定名「淇奧小劇場」，便抬出一個似乎專業度很高的「淇奧戲劇中心」來。
其實說白了，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機構也是。
於是，乍一聽還像那麼一回事兒的精編版音樂戲劇《番客》，在宣傳的時候還是有那麼一點尷尬的。內容生產上，唐青悠可以比照大劇場版來些特別的處理，影公子也就文本做了大幅度調整，故事還是那個故事，劇本卻已經不是那個劇本了。但到了運營推廣方面，內容上的這些區別要怎麼落到宣傳畫面和推廣語言里，讓觀眾心甘情願地買單呢？
光是整宣傳標語，不想重複大劇場版的，就難倒了一眾英雄漢。
最後是鄒見鋒出了個主意，前期每個人物出一張定妝海報，中期排練時拍一系列後台互動的小視頻，後期帶妝綵排時再加一系列劇照。
每一張海報上，截取文中的一句話作為宣傳標語。
比如男主角吳先生的定妝照上，打上去的那句話就是：「番客，究竟是番邦來的客人，還是作客番邦的自己人？」
而女主角的定妝照上所呈現的則是：「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你為自由故，我被命運拋。」
比起就一張海報視覺通行天下的大劇場版，精編版一定要真真切切地做「精」了。所有細節加倍做，尤其內容生產，對得住「精編」二字，觀眾才可能買單。
劇組攝影師跑來請唐青悠也拍一張，唐青悠睜大眼睛笑了笑：「我也拍一張，然後上面寫啥？寫，『我就看看，我不說話』，這樣？」
攝影師未多接觸，不知這位領導的風格，嚇得直接看了看旁邊的鄒見鋒和倪煥爾。
鄒見鋒笑著過來解圍：「悠姐你還是拍一張吧，這輪宣傳，你不做海報可以，但回頭做紀念冊的時候還是要用到照片的，到時候你再補拍，風格不統一，那也不好。」輕鬆說服了唐青悠。
這都是小事。唐青悠最沒想到的是，名列國際十大之列的指揮家普魯斯居然撒起了嬌，非要她一起排練，還要她出演女主角。
一眾主創人員投其所好，給足面子，居然一個個都加入了起鬨的行列。
開的什麼國際玩笑。唐青悠此刻千頭萬緒，多少事情等她拿主意，哪有工夫全程排練不落課！
更何況，女主角還有不少唱段！雖說唐青悠的日常聲樂課已經從鄒見鋒進化到了孔嘉人介紹的一位剛好住在附近的名師，但唐青悠這半路出家的水平，也不是可以輕易上台的啊！
即便她跟著劇組的部分排練課程，熟悉了女主角的場景，自己啃劇本的速度也算快。但一想到這是音樂戲劇，她登台的自信心真的是嚴重萎縮。
最後是好說歹說，她答應了上台謝幕。
藝術總監是影公子，她一個監製，上台謝什麼幕！唐青悠答應完，腸子顏色都是青的。若不是還頂著一個特約主演的頭銜在，她真有可能隨時反悔。
每個劇組都是如此，從雞毛蒜皮的雜務中理出獨家的審美品位與價值訴求。《番客》在「精編」的路上，因為有壓力，整個劇目的合成工作顯得更加兢兢業業、眾志成城。
唐青悠可不止這一件事。運營一家小劇場，從來不是一個項目便可安枕無憂的。她還有劇人計劃和線上藝教兩塊主要業務要統籌，還有剛給自己增加的用來穩固宇輝集團合作關係的演藝經紀業務要開拓……生命誠可貴的解釋，就是生命（時間）真的很貴！
唐青悠如此，她的助理倪煥爾也是，自打跟回了唐青悠，經常都是忙得不可開交的狀態，高峰時期一個人身兼近十部學生戲劇的項目統籌或執行製作人，忙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鄒見鋒更是了，淇奧引進的自辦演出如今都是他在負責全面張羅，劇人計劃的總製作人就是他，線上藝教等外界合作項目的日常運營都是他。跟主力負責把握內容方向，打一炮換一個地方、開一局當一次甩手掌柜的唐青悠相比，鄒見鋒那真算得上是打持久戰的大將了，以至於如今淇奧戲劇中心上上下下都管鄒見鋒叫「總舵主」——源自「見風使舵」。
雖然不知道哪個嘴欠的給傳出來的外號，但鄒見鋒這人素來豁達，一聽自己又多了個名號，還跟大傢伙說這外號不錯，挺好聽的，天地會和紅花會的兩位陳總舵主他都是知道的。結果，這外號也就浮出水面，叫開了。
這不，鄒總舵主又來給幕後的女王大人復命了：「悠姐，剛跟費總對接劇人計劃，聽他說，老區有個小劇場，叫思齊劇場，剛剛完成翻新，地方ZF打算招標運營管理，費總說他們院線應該也會投，不過華藝對運營小劇場，意願不是很高，他們擅長管理大劇院，平添一個獨立小劇場可能會是個負擔。費總建議我們可以關注一下這個事情，等公開招標的時候就去試試！如果我們拿下的，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局面，畢竟咱們是內容合作關係。」
唐青悠一聽：「這事兒靠譜！費總還真是及時雨，拿下思齊劇場對我們的劇人計劃來說絕對是重大利好。趕緊先把資料準備起來！」
鄒見鋒跟唐青悠就標的大小和標書內容討論了一番，飛快地整理了厚厚一沓材料，等著思齊劇場運營管理權的招標書一公示，就可以有針對性地調整一份完美的投標書出來。
可是，他們左等右等，一天，兩天，一周，兩周，等了一個多月也沒見思齊劇場招標的動靜，唐青悠便讓鄒見鋒去打聽打聽，看到底咱么回事。
鄒見鋒門還沒出，便看到了一則本地文化版新聞，好大的一篇幅的思齊劇場簽約儀式，歐陽稚笑靨如花地站在主席台正中，與張秉文一左一右共持一份合作協議書，含任泰初在內，黑壓壓兩排領導同台陪襯著，合影留念。
原來，在張市長的鼎力支持下，思齊劇場的運營管理權沒有再經過麻煩的招投標流程了，直接交給了「本地演藝龍頭企業」南山大劇院。
這無疑是對南北院線進入本埠這幾年工作的高度認可，於是任泰初為代表的南北院線高層們與有榮焉，也就出席見證了這一盛事。
當然，現場所有的笑容都是投向歐陽稚的。
大家誰不知道，與其說張秉文把思齊劇場的管理權給了南北院線，還不如說，給了歐陽稚。
據說，張秉文曾在私底下跟不同人表達了相同的讚賞之意：「歐陽太不容易了，為了這份工作，她母親過世她都來不及見最後一面。」所以得多支持她。
以上，是出席發布會的夏琳過來淇奧做客聊起，繪聲繪色講出來的現場實錄和坊間傳聞。
而夏琳所知道的，也不過就是可以不用攔著媒體知道的那部分而已。
倪煥爾很快從南山大劇院的舊同僚口中探聽到了後續情節，興奮不已地在淇奧戲劇中心的大辦公室里開了一場「故事會」。
話說張秉文好心給歐陽稚送政績吧，結果他這趟好心，卻是成了驢肝肺。
主要是，張秉文絕對沒有想到，他給歐陽稚添彩，但有的是人給她添堵。
比如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苟靚。雖然在圍剿唐青悠的問題上，歐陽稚和苟靚的三觀與戰略目標都是達成高度一致的，但撇開共同的敵人不說，兩人始終還是王不見王，斗得如火如荼。以至於，兩人都鉚足了勁拖著大把同事耗在公司里對著干，為了防止對方的手伸到自己碗里，兩人幾乎是全年無休地對峙了下來。
期間也就發生了歐陽稚母親病危，她沒有及時趕回去，以至於錯過了她媽最後一面的事情。
而苟靚還在背後給補了一刀：「誰還沒個媽呀？連卡都不用打的人，來去自如，自己要加的班，當了不孝女居然賴公司，真好意思。」
就這樣的兩個人，背後都沒說過對方一句好，還時不時要言笑晏晏一起出席不少活動和飯局，也不怕對方給自己下毒。
據說最近一次，在各路大佬列席的飯局上，苟靚給足了鋼鐵直男大佬們面子，提議讓近十年沒上過台的歐陽稚脫了高跟鞋「來一個」。
歐陽稚咬著牙從善如流，就地拉上一位大佬配合，熱情洋溢地來了一段「中國式貼身舞」《達坂城的姑娘》，回了座便起鬨讓沒正經學過聲樂的苟靚「高歌一曲」。
真是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
對於局裡市裡的領導們和各界大佬們而言，這種「小女孩間的鬥氣」純屬娛樂，他們這些大丈夫們可以順帶看看平日求而不得的「專家級」表演，是件愉悅身心的事兒，自然是誇完這個誇那個，個個都好。
然而遠在千里之外的任泰初，卻被各路謠言煩到不行，最後便出了一招「分而治之」。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動院線直接發了任免書，調任歐陽稚為思齊劇場管理有限公司總經理，同時免去她現有的南山大劇院管理有限公司總經理職位。
同一張任免書上，苟靚被任命為南山大劇院管理有限公司總經理，沒有免去她現有的職位。
再接下來，苟靚上任之後的第一件事，是將北海藝術基地的獨立財權給撤了，重新併入南山大劇院成為下屬機構。
唐青悠聽到這裡，也是目瞪口呆：「機構行政設置還可以這樣，說改就改？」
倪煥爾大笑：「是的！就是這麼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