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當家】（1）見招拆招
唐青悠上海待了一夜卻只是應酬了一場KTV，送外賣變成了抓包，回到塗屹然住所已是半夜，威脅要他跪榴槤卻也沒有真的實施，直接呼呼大睡了。
塗屹然卻一晚上沒睡好。
他曾經以為自己安排好了她的整個人生。讓她二十歲的小小年紀便將「聲名」看成了身外物，甚至當成了負累，輕易地捨棄了「話劇女王」榮耀加身，隨隨便便地扔掉台前的風光，從此當了一個幕後的普通人。到了她覺醒過來，從他的世界出走了，寧可去演藝圈當個小嘍啰，一步一個腳印地摸爬滾打，他才知道，唐青悠內心深處一直是有夢的，只是她把愛情放在了夢想的前面，這一點連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
如今，她用最短的時間又爬到了行業食物鏈的前端，而這整個過程里，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她最大的遭遇多多少少與自己有關，她卻自己一個人扛了下來，一個人跌跌撞撞地一路扛著意外的折辱和事業的打擊，一個人掙扎著走出陰霾，一個人努力著尋找未來，而她的成長、進步，他都是事後才知。
有點失控的感覺，讓塗屹然心裡越撓越癢。
跟很多男人一樣，他縱然在自己的事業挫折里學會了反思，學會了設身處地為她著想，也逼迫自己做好了所有心理建設……但直到這一刻，他依然對另一半成為「女強人」這個事高興不起來。
看著唐青悠沉沉的睡顏，聽她安穩而綿長的呼吸，塗屹然一邊欣慰著她終於在人生的成功路上越走越順遂乃至於忘記了恐懼，一邊又有點吃味她越來越強大的內心。
他伸出手，撫過她的眉眼、鼻子、嘴巴，在心裡為她畫了一幅側顏圖，心裡百轉千回，終於在她說「癢」的一聲嘟噥中覆了上去。
唐青悠早已徜徉夢鄉，但被塗屹然吵醒之後，還是睡眼朦朧地環手抱緊了他，只是在最後一刻，清醒地確認他穿上了雨衣，才肯接納他。
整個外賣服務算是很周到了，十二萬分的配合。以至於第二天，兩人雙雙睡到了大中午。
唐青悠簡單收拾之後便要回，塗屹然眉頭一皺：「就來這麼一半天一晚上的？你不累嗎？多的待兩天，你們單位不是缺了你就不轉了吧？」。
「當然不是。但目前是幾個大項目都在緊要關頭，掌舵得掌舵的擔當。這一點你最清楚。」
唐青悠這個說法便是沒得商量了。塗屹然只得按下不滿，親自送她到了浦東機場。
一路送到了安檢門前，唐青悠入閘之前，笑嘻嘻跟塗屹然說：「塗大神，不突擊檢查一次都不知道，你這小日子過得這麼好，我都有點嫉妒了。這樣吧，接下來咱們要不比比看？看誰可以把日子過得更滋潤呢？」帶著狐狸似的微笑轉頭離去。
塗屹然怔了一下，她這什麼意思？威脅他要各玩各的？
他一個人從機場回去，一路失神闖了兩個紅燈，還是沒有想明白唐青悠意之所指。
他完全沒有想到唐青悠也只是說說罷了。她也就是個紙老虎，口頭警告完畢，自己回到淇奧戲劇中心，一堆事情就撲過來了，哪有工夫記仇，更別提較量了。
按照鄒見鋒和倪煥爾轉達的火燒眉毛的程度，唐青悠首先面見的是李超然和初心網路科技的高管們。李超然憂心忡忡的樣子讓唐青悠一秒想到了曾經的放棄，心裡咯噔了一下，仔細了解后才知道，燒了一年資本，養著一支精英技術團隊開發的線上藝術教育應用軟體，推出之後，除了一開始藉助兩個合作方強大的媒體渠道驚艷出場，很快陷入了巷戰。
線上藝教的前景是公認的好，而其所需資本與技術相比其它行業可以說沒有門檻的，於是各路資金蜂擁而入，把淇奧藝教軟體抄出了各種版本。近幾個月線上藝教軟體可以說是呈現了井噴現象，直接導致淇奧藝教軟體瀏覽量持續下降了一半點數。
如此下去，如何是好？
唐青悠沒有直接回答大家，而是當著所有高管的面翻了一遍調查報告以及各方面實時數據。
在整個會議的焦慮感登頂之前，唐青悠提出了解決辦法：「打綜合藝教的概念肯定不行，主推產品也沒有獨家優勢，自然做不出品牌效應，以目前的市場情況，我們必須見招拆招。照我看就趕緊調整一下策略，語言類培訓項目做主打吧。」
這一次，連李超然都沒有跟上她的節奏，直接問她：「為什麼？」
唐青悠認真解釋了一下：「線上有線上的優勢，但缺點也很明顯。你們前期不是做過定位策劃嗎，線上教育要的是數據，可是礙於藝術，尤其表演藝術的特殊性，舞蹈之類的根本沒辦法進行線上有效教學，其它各個門類也是掣肘頗多，所以我們只能抓入門藝術普及教育和高端的藝術交流，也就是大師公開課為主的部分。如今的問題不是階段的問題，那就是內容的問題，既然惡性競爭已經開始，那麼我們就應該從中找到我們最優的課程資源，第一，揚長避短，第二內容為王。而我們幾家單位合作這個項目，都把最大的優勢放進去打出來招牌課程了嗎？我覺得沒有。我剛看了看數據，其實我們最大的優勢應該是做語言類培訓，比如普通話測評，英語口語，從而培養雙語戲劇表演人才。這是我的建議，你們考慮看看。」
「妙！」李超然和凌志同時喊了出來。
李超然畢竟是年紀輕輕就上了高位的活絡之人，很快摸到了唐青悠的指路方向，應和道：「專業做普通話培訓的機構非廣電體系莫屬，我們可以把學員的輸出方向往主持人和戲劇舞台雙向去推，師資和渠道廣電都有絕對優勢，而一旦能開發成雙語課程體系，對於講究功用主義的中國人來說，又是一個極大的誘惑。好宣傳、好操作！」
初心的一眾高管大V們也覺得渠道推廣沒有問題。那麼就只剩下課程開發的問題。
商量了半天，在唐青悠沒有辦法自己跳出來主導這塊內容的前提下，大家都覺得舉步維艱。
當家要有當家的自覺，在眾人殷殷的目光中，唐青悠苦思冥想，最後把主意打到了展鴻這尊大佛身上，當即跟展鴻聯繫了一下。
展鴻畢竟是泰山北斗級的老教授，桃李滿天下、相識遍人間。他聽完唐青悠的闡述，立刻給推薦了一位從語委主任位子上退休的教授同仁，以及兩個做線上語言類培訓課程的青年專家，將顧問和講師都給配齊了。
李超然和凌志等人終於滿意而歸。
唐青悠鬆了口氣，喝了口水，跟明嵐閑聊了幾句，影公子便找來了。
影公子聲音是掩不住的喜色：「你猜我找到了誰當《番客》的男主角？」
唐青悠哪裡猜得出來，便讓她直說。
影公子埋怨了句：「跟你釣個魚都不行，真無趣。好了，告訴你，正兒八經的多料影帝，黃綠光。」
「哦？」唐青悠有點意外，「怎麼請到的？」
影公子語氣顯得更加興奮了：「這個說出來你肯定不信！他自己打電話過來說要應徵的。」
「什麼？堂堂國際多料影帝，自己打電話來應徵一個舞台劇角色？」唐青悠確實詫異。
「對啊！我工作室的小妹接到電話，還以為是來詐騙的呢，差點就把電話給他掛了！」影公子說，「幸虧那孩子工作夠嚴謹，為了不錯過任何一項業務，把每一個諮詢電話都當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騙子也當親爹媽伺候著。結果把人約來一見，真的是黃綠光本人，整個工作室都不淡定了。」
「那是怎麼回事？黃綠光的片約應該很滿啊，居然有這閑工夫？」
影公子答道：「他好像有從影視圈逐步引退的想法，說是要多花點功夫在劇場上，他家庭出身就是做戲劇表演藝術的呢！」
唐青悠也想起來了這一茬，點頭說：「這個我知道，他其實是林海劇社創始人黃荃的公子。當年進影視圈，也是為了賺錢養劇社。養了這麼多年的祖業，他想回歸打理也很正常。」
「咦，居然是鼎鼎大名的林海劇社！他都沒跟我說到具體名字！就只說了他父母親也是做話劇社出身的，他從小耳濡目染，喜歡這個。現在他在影視圈打滾多年，也算功成名就，生活無憂，就想回來繼續鍛煉鍛煉。」
「還鍛煉呢！」唐青悠笑道，「我聽說的是，他十八歲就接掌林海劇社了！林海劇社也是藝術總監製，他要接掌必須通過演技考驗，不然你以為影視圈真不需要演技的呀！你呀，這次真是撿到寶了！」
影公子高興壞了：「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我感覺自從王舒放了我鴿子，我就開始一路開掛了！哎，對了，你怎麼這麼了解黃綠光？你們認識嗎？」
唐青悠可不打算扯上張盟歐陽稚一路聊下去，只簡單回答了：「之前在一個藝術管理論壇上碰到過。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
「這下，就不是認識的問題了。馬上得成合作夥伴了！」影公子說，「他真的好有想法，一個晚上時間就看了劇本初稿，給我提了一堆問題和意見。其中，他提出了歷史劇的時代性問題。我現在在考慮，要不要把單線故事改為雙線。」
「什麼？」唐青悠眼皮一跳，「你逗我的吧？臨陣磨槍嗎這是？都已經要立項了你還要把劇本推倒重來？」
「放心啦，在我能力範圍內！」影公子倒是信心滿滿的樣子，「要知道我好歹十幾歲就混過網路平台的，寫作速度最快可以達到日更三萬六，一個舞台劇劇本才一兩萬字，多簡單啊！」
「你就哄著我玩吧小學姐！內容質量是用字數衡量的嗎？」
「我還真就是哄你的。但意思就是那麼個意思，我很快會完成的，不耽誤事兒！」
縱然影公子信誓旦旦，唐青悠還是默默對吧盤算了一把手上所有的項目，確定影公子的最差效率也能保障項目正常推進之後，才給影公子又去了一套自己的專業意見：「因為是男主戲，女主角戲份少我當時覺得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有個問題我也一直在想，你這個女性編劇的角度出發，沒有安排男主在人生不同階段收割不同類型女神的自覺，就導致了一個局面，就是本子里陰陽失調，女主角因為劇情的安排，與男主角早早的被時代洪流衝散，分隔兩地，所以戲份不多甚至沒什麼存在感，還有就是，女主角代表了傳統中國式的全部美德，可是，這對當下的受眾而言，未必容易理解。這些你也都再綜合考慮一下吧。」
「好哇！這麼多意見為什麼早不說？你都憋不壞的嘛？」影公子嗔罵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跟黃綠光的意見重疊了，你們這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藝術有各種不同的表達方式。我相信單線也可以出精品。雙線設計也不過是一個選擇罷了。但我現在在你這個項目里的角色，是監製，我要做的事情是保障項目的進度，而不是干涉你這位藝術總監兼總編劇的創作。」唐青悠冷靜地說，「我是在其位謀其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