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尋夢】（3）海上夫人的吸引力
唐青悠剛進入依達文化的時候，在塗屹然授意下，周直拉著她去參加了各種各樣的培訓，其中有個短期課程包括了風靡一時的成功學。
在成功學領域，有一門心理學相關的理論課程，叫「吸引力法則」，說的是當你的思想集中在某一領域的時候，跟這個領域相關的人、事、物就會被你吸引過來，從而達成你所期待的結果。
說起來很懸乎，但在現實生活中，無非就是因為同頻共振、同質相吸，於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最後，人們總會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取得成功。
當唐青悠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熱愛之所在也是自己最大的長處，她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聲音。
於是，她便聯想到了吸引力法則，她跟自己說，如果吸引力法則真的奏效的話，即便自己就停在原地，也會有適合她的東西自己找上門來，花若芬芳蝶自來。——這便是為什麼諸葛亮能安心自在地生活在茅廬里，姜太公可以悠閑自得地垂釣於渭水邊。
想明白之後，唐青悠拋卻了所有世俗的顧念，讓自己在喧囂的都市中沉寂了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她全身心地投入到社區藝術中心的日常排練與演出中。雖然只是人們眼中草台班子的非商業性玩鬧，她依然抱著認真學習與不懈鍛煉的心態，把一個又一個經典劇目的節選片段、一出又一出並不成熟的實驗作品，一遍又一遍地練習、打磨。
唐青悠就這麼不事生產、不問世事地過了兩三個月，跟誰也沒有多提自己的狀態與打算。所以，她得以過了一段特別清凈的日子。
這段悠長假期里，除了幾次社區公演，退休狀態閑著沒事幹的展鴻溜達過來看看戲、提提專業意見，唐青悠的日子基本上可以說是無人問津的狀態。
直到天氣熱得不行了，又一個夏天降臨人間，唐青悠的悠閑日子才因為一個契機告了終。
確切的說，是費棟十萬火急地找了過來，打破了她難得的平靜。
不愧是「親學長」，費棟開門見山直奔主題：「讓你去哪兒你都不樂意，先過來演齣戲吧？」
實在太意外，唐青悠自然要問個究竟。
費棟愁得頭髮都要白了，差點咬碎后牙槽：「為了在這個城市跟你們南北院線抗衡，為了讓自己回京述職的時候有點說頭，我真是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
唐青悠與世隔絕好幾個月，腦子都快鈍了，半天才把費棟的困局給捋清楚了。
原來，費棟跟母校三大學院四方會簽達成合作，共同打造青年文藝創作基地，孵化的學生戲劇作品中，年度大戲《海上夫人》進行到最緊要關頭，出幺蛾子了。
由展鵬出面代表傳播學院進行選拔，從人文學院與藝術學院推薦的女生中各選出了一名女主角，作為製作人的費棟經過日常排練觀察、聽取導演意見定了AB角，於是，AB角掐了起來。
B角那姑娘夠猛的，一封信捅破了天，放大料說A角跟展鵬有一腿，把展鵬和孔嘉人一家搞得雞飛狗跳。
校長被輿論逼到了牆角，最後向項目負責人，也就是製作人費棟下了通牒，讓他把AB角全換掉得了，直接找個能壓住這倆菜鳥的：「最好要本校的，實在不行花錢請個外援都沒關係。」
從費棟的角度呢，考慮到項目定位是學生作品，始終希望可以從本校找到合適的女主角人選，然而經過AB角那麼一鬧，海上夫人這個角色非但不是香餑餑了，還成了燙手山芋，彷彿誰接了這戲誰就有了最大的嫌疑。最後，費棟不得不放棄從在校生里選拔女主角的原定計劃。
但他深知《海上夫人》這個本子里女一號的重要性，不肯死心，總覺得既然是母校聯合出品，哪怕是選個本校已經畢業的，才能真正代表學校的精神。於是，可以說是順理成章的，唐青悠成了他心目中女主角的第一人選。
畢竟是當年的戲劇女王，唐青悠願意回爐挑這個梁的話，校園話題有了，質疑聲也會不見了。一舉多得。
費棟打算得挺好，壓根沒有考慮如果唐青悠不幫忙的話，他又該怎麼辦。
而事實上他賭對了。唐青悠是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好友陷入困境，自己明明就在岸邊卻不伸手拉一把的。
唐青悠第一反應就是要點頭應下，但一看費棟那著急忙慌的樣子，惡趣味一上來，睜大一雙無辜的眼睛，先演了起來：「啊？你不知道我這兩天就要出國定居了嗎？正打算找你吃散夥飯呢！」
「啊？」費棟一下子傻了眼：「那糟了，那怎麼辦啊？我要怎麼辦啊？」
眼看他就要原地爆炸了，唐青悠沒敢繼續逗下去，噗的一笑：「逗你的。」
費棟一抹汗：「行啊你，長本事了，親哥你都耍！」
唐青悠獨自樂了一會兒，問了問排練和首演的時間。
費棟一答完，唐青悠立刻皺起了眉：「這麼緊張！還親哥呢！我真謝謝你了，有這麼坑你妹的嗎？剩幾天啊才，讓我挑梁你們的大劇場、年度大戲！你怕我出不了丑是嗎？」
「你不是我妹，真的，你是我姐！親姐！」費棟十指合掌，拜佛似的一直拱：「求您老人家大發慈悲，幫小弟我度過這個難關！拜託拜託！」
「時間真的不夠。」唐青悠皺著的眉頭一隻疏散不開，「既然有問題，怎麼不儘早跟我說呢？」
費棟嘆了口氣：「這不是剛出幺蛾子嘛？而且，已經是第一時間跟你聯繫了。你那手機是咋回事？那麼多人給你打電話發信息，你一個都沒理會。」
唐青悠翻了翻手機，發現還真是，就在同一天時間裡，展鴻展鵬孔嘉人，都找過她。她光顧著排練，手機關了靜音，一個也沒接著。
看來這次這個女主角，她還真是眾望所歸了。
反正此時的她正值無事一身輕，給「親人們」幫忙的事情自然是要應的。但她確實也是忐忑的，畢竟可以用來排練準備的時間太不充足了：「首演時間不能拖了？」
「能拖就不找你了。」費棟說了句「實話」，「哈哈，這不就是請戲劇女王出山賑災嘛！」
唐青悠給氣笑了：「看樣子，當年的戲劇女王，可能要因為你，晚節不保。」
「早在你當年當眾一展歌喉的時候，就沒有什麼節可保的了。」費棟呵呵笑著，「臨老還能入花叢，多好的事兒啊！給你搭戲的可都是才十幾歲，青蔥漂亮的師弟師妹！」
「你剛說，在排的是什麼劇？」唐青悠這問話，算是默認接下任務了。
費棟小狗腿似的掏出厚厚一疊劇本，往唐青悠手裡一擱：「說到這戲，可經典了，《海上夫人》！我仔細研究過，你呀，本色出演就行了！」
唐青悠露出詫異的神情，看著A4封面上，大大的「海上夫人」四個字，腦子裡一片混沌，突然冒出疑問：「這是……海明威的作品？」
費棟瞪圓了雙眼：「你不是吧？才休息了幾天就連祖師爺都忘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海上夫人》是挪威戲劇大師易卜生繼《玩偶之家》掀起歐洲女權運動之後的一個作品。講的是一個想要衝出家庭的藩籬卻最終向生活妥協的女性故事。不用多說，這就是一個沒有出走的娜拉的故事。
唐青悠終於想起這個劇目究竟是個啥：「易卜生大爺的？我們以前是不是排過呀？」
「你可算是有點印象了？」費棟埋怨道，「當年本子剛編好，還沒排呢，你就退出萍聲戲劇社了！」
唐青悠癟了癟嘴。她說不出話，這回真的是因為理虧。當年她選修展鴻的戲劇課，主攻方向便是易卜生，因為演出《玩偶之家》的成功先例，展鴻特別交代她要研究下《海上夫人》，說這是一個神奇的續篇，可以從這兩部戲里看到易卜生的精神世界里，有兩個旗幟鮮明的對立面，互相敵視、互相拉扯。
結果她辜負了展鴻的期待，連《海上夫人》都還沒演呢，已經被愛情沖昏了頭腦。——那個時候，她也一門心思地認為，海上夫人太過磨嘰，既然不愛丈夫了，要麼留要麼走，那麼簡單的問題非得把自己糾結得跟神經病似的，有必要嗎？所以，年輕的她毅然決然趁早退社，一點也不留戀女主角的榮光。
如今看來，《海上夫人》的女主角又落到了她頭上，算是她遭了報應之後的救贖嗎？唐青悠吁了一聲，幾不可察。
一旁的大聰明人費棟不動聲色地察言觀色著。雖然唐青悠並沒有多提自己的近況，但熟悉如費棟，自打接到她從美國打回來的電話，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自家學妹，斷沒有繼續戳她傷口的道理，話題適時打住，他自然不會再生枝節。
唐青悠接下母校的演出任務之後，開始了密集的排練，因為多年前曾做過易卜生戲劇的功課，加上近段時間一直處於半專業的排練狀態，很快便進入了角色，把整個劇組的學弟學妹給驚艷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