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遠去的時代

  中國奧數隊的回程機票訂在15號，所以14號有一整天的時間,給奧數隊的小夥伴們逛一逛。


  一天時間，想玩的盡興是不可能了，只能走馬觀花的逛逛海灘和市中心的商業區，順便買點邁阿密的土特產什麼的。不過話說美帝人民好像沒有什麼特別拿得出手的土特產，唯一有點特色的海鮮大龍蝦之類的，好像也帶不上飛機。


  晚餐是劉幹事自掏腰包請客，吃的是法國大餐，至於為什麼在美國卻不吃美國大餐——因為美國人都是吃快餐的唄！

  今天劉幹事也是下了血本，奧數隊一行十來人，這頓飯就吃掉了將近一千美刀！看大家吃的興高采烈的，反正張偉是嘗不出這味道有什麼特別，還不如人均一百塊的西川火鍋咧！


  酒足飯飽之後，一群人就著邁阿密的海風與夜景，一邊散步一邊消食。


  走了沒多久，方立平靠到張偉耳邊，神神秘秘的說到：「誒張偉，我聽我直播間的水友們說，美帝人民的算術都不好也，你說是不是真的啊？」


  「我哪知道，」張偉聳聳肩，「你想知道就親自去試試唄。」


  「我是想去試試，」方立平一臉扭捏：「但我這不是英文不好嘛……」


  在邁阿密呆了一個多星期了，大家現在都知道張偉的英語說得特別溜，整個奧數隊里也就是比洪曉萍這個專業翻譯差一點。


  「哦，那太可惜了……」張偉裝傻充愣，只當是聽不出方立平的弦外之音。


  「別這樣嘛！」迂迴路線走不通，方立平改用簡單直接的啦：「就當是給全國人民做個實驗唄，偉哥你就幫幫我唄！」


  張偉：「我最討厭別人教我偉哥——不幫！」


  方立平：「別啊！張哥！張學神……我叫你張大爺行了吧！」


  張偉：「叫我二大爺也不幫.……」


  吵吵鬧鬧的，最後張偉還是答應了幫方立平做這個實驗，因為其他的小夥伴對方立平的實驗也挺感興趣的，後面都跟著方立平一起起鬨拱張偉——反正又不要自己出馬，看熱鬧不嫌事大嘛！

  跟老師們打聲招呼，六個小夥伴就找了路邊一家便利店作為實驗對象了。


  肯定是不能直接出道小學數學題讓人家店員做，那樣只會讓別人覺得你有毛病——所以還得迂迴一點。


  而作為本次實驗的策劃人，方立平是這麼做的：他在便利店裡挑了總計16美元的零食，拿到收銀台結賬，給了收銀的小姐姐21美元讓人家找零。


  21-16=？


  看到方立平給出的數學題，作為臨時翻譯的張偉有種蛋碎了一地的感覺——人家美帝人民數學再差，特么的也不可能連21-16=5都算不出來吧！


  在方立平期待的目光中，收銀小姐姐接過他遞上的21美元，然後想都沒想就找了他一張5美元的紙鈔。


  方立平有些愣，都忘了去接小姐姐找回的零錢，而程青鋒四人見沒戲看，則是齊齊的對方立平發出一聲「切」，轉身就出了便利店。


  「YouareChinese？」見方立平在發獃，收銀小姐姐主動開口問了一句。


  這句話挺簡單，倒是不用張偉翻譯方立平就聽得到。


  方立平：「Yes,WeareChinese.」


  收銀小姐姐揚著鼻孔看向方立平，像只驕傲的小孔雀：「YoualsoheardpeoplesaythatweAmericansarebadatarithmetic,soyouwanttoplaytricksonus?(你也是聽人說我們美國人的算術都很差，所以想來戲弄我們吧？」


  方立平一臉懵的看向張偉：「她說啥？」


  張偉沒好氣的瞪了方立平一眼，也沒給他翻譯，而是直接替他回答了收銀小姐姐：「Yes,heissuchaboringfellow（是的，他就是這樣一個無聊的傢伙）。」


  收銀小姐姐：「WeAmericansdon『tlikemath,soarithmeticisgenerallypoor,butthat『sbefore!BecauseyouAsians,especiallyChineseAsians,alwaysliketoteaseusaboutarithmetic,soweAmericans,especiallythoseintheserviceindustry,areveryseriousaboutlearningarithmeticnow!(我們美國人不喜歡數學，所以算術普遍很差，但這是以前的事！因為你們亞洲人，尤其是你們中國人，總是喜歡拿算術的事情取笑我們，所以我們美國人，尤其是從事服務行業的美國人，現在都在很努力的學習算術！)」


  聽收銀小姐姐說完一席話，張偉沉默了，也沒管旁邊眼巴巴等著他翻譯的方立平，他直接接過小姐姐找回的零錢，然後馬上又遞迴給小姐姐：「Thankyou.Yougaveusalesson.Thisisatipforyou.Thankyouagain.(謝謝你，你給我上了一課，這是給你的小費，再次感謝你.)」


  說完，張偉拉著一臉懵逼的方立平就出了便利店。


  見張偉兩人出來，從程青鋒他們嘴裡知道兩人在「做實驗」的老師們，也打趣的問到實驗的結果如何了。


  張偉把收銀小姐姐剛才說的話給大家轉述了一遍。


  聽完張偉的轉述，幾位隊員們都是一臉無感，畢竟對他們來說，基礎算術這種東西實在是簡單的不值一提，不過幾位老師，卻都是一副沉思的表情，這讓幾位隊員有些懵。


  方立平忍不住問了劉幹事一句：「老師，有什麼不對嗎？」


  劉幹事：「這些年，我們國內天天喊著要學西方，要給孩子們『減負』；結果現在，人家西方的孩子卻在給自己加擔子！這一加一減的……唉！」嘆了口氣，劉幹事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神色間有些沒落。


  方立平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每個國家都在摸索適合自己的路子吧，」張偉開口，想安慰自己的老師幾句：「我們國內有劉老師和周老師你們這樣的老師在，肯定也不會比西方國家做的差的——今年我們奪回IMO的團體冠軍就是證明！」


  劉幹事搖了搖頭：「今年的IMO能奪冠，純粹是你們幾個孩子——特別是張偉你的天賦好，我這個老頭子可不敢居功。」


  張偉：「劉老師……」


  劉幹事擺擺手打斷張偉的話：「自家的事自家清楚，別的學科我不知道，但是在奧數的上面，這些年我們的確在走下坡路……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其實在昨天之前，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們能拿回IMO的冠軍.……」說到這裡，劉幹事一臉感激的看著張偉：「你們能拿到這個冠軍，能幫老師圓這個夢，老師很感激你們！」


  張偉：「老師，您別這麼說！今年的這個IMO團體冠軍，是屬於我們中國奧數隊這個團隊的，少了哪個都不行！」


  「對，這個冠軍也有幾位老師的一份力！」「說得沒錯！」其他小夥伴們也紛紛表態。


  劉幹事感慨的點點頭：「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們——謝謝你們讓老師在離開奧數隊之前，幫老師實現了夢想！」


  離開奧數隊？

  聽到這句話，不止是張偉幾人，連周軍義和洪曉萍幾個都心裡一驚。


  周軍義：「老劉，你這是要.……」


  劉幹事拍拍周軍義的肩膀：「回去之後，我會向數學會申請辭去奧數隊的一切職務，下一屆的IMO——老周，就看你的了！」


  周軍義急了：「老劉你這是……你這是幹什麼啊！我們好不容易拿到IMO的冠軍了，你卻要撂挑子！」


  「我累了……」劉幹事看著自己多年的老搭檔，神情中帶著說不出的疲憊：「這麼多年，其實我早就累了，只是我一直都不敢停下來.……」劉幹事搖著頭，似乎在說過周軍義聽，又似乎在自言自語：「時代在變，人也要變的.……像我這樣跟不上時代變化的人，再堅持下去，只會越來越累……」


  周軍義：「老劉……」


  劉幹事搖搖頭不再說話，轉身沿著街道繼續走下去。


  在遠離故土的邁阿密街頭，那個在夜色中獨自遠去的背影，無奈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