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1、何德何能得真心
傳旨的太監千恩萬謝,滿臉含笑:“那奴才就去回稟皇上了,四日之後是清明,到時候皇上會在大相國寺等候卞南王殿下到來。”
“好。”
謝堯淡淡應了一聲。
那太監便退了出去。
江樓月臉色難看,“當初那個眼高於頂,一向不把所有人看在眼睛裏麵的晉王,終究是消失了。”
如今還有四日時間,足夠他們準備一切。
……
皇宮,養心殿。
禦案上已經擺了一堆奏本,但謝景亨卻對那些奏本根本無心。
自從張雪雲幫他分奏本之後,不知道怎麽了,沒有張雪雲在,他是一本折子也看不下去。
小良子默默退下,不一會兒就把張雪雲找了過來。
如今張雪雲的身份是養心殿的女官,進出倒是方便。
謝景亨後宮之中隻有幾個人,原先都是他的側妃,知道張雪雲不同,也沒人敢鬧脾氣。
至於前朝的朝臣……原本打算要在花朝節後選秀的,結果因為謝堯和江樓月忽然發兵前來,選秀也隻得暫停。
“表哥。”
太監們都退了下去。
張雪雲緩步上前,瞧著有些疲憊的謝景亨,眼底泛著心疼,“累了嗎?”
“雪雲。”
謝景亨臉帶微笑,輕輕拉著張雪雲過去,一起坐在龍椅上,才說:“累啊,怎麽不累,這麽多的折子,沒有一個是為朕分憂的,全出了些餿主意!”
昨日朝上,謝景亨詢問眾臣如何應對卞南王之事,竟然沒有一個人吭聲。
謝景亨氣急,隻得嚴令每人必須上一個奏本提一個應對之法,結果……今天這些折子送上來,就氣的他差點當場駕崩。
那些折子上的應對之法亂七八糟,且多數話裏話外都向著謝堯,意思是讓他跟謝堯低頭。
這天下,向來是強者居之,而他如今隻剩這個京城,連一個謝流雲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裏!
謝景亨疲憊地閉上眼睛,腦袋枕在了張雪雲膝頭:“雪雲,當皇帝真累,我不想當這個皇帝了。”
“……”
張雪雲沉默片刻,“可是,表哥現在已經是皇帝,不想要,也不行。”
他已經夾在這個位置上,一點選擇都沒有了。
謝景亨皺緊了眉頭,憤怒而無力,自嘲地笑道:“想要這個位置的人,走了十八彎的道路,卻得不到,我得到了這個位置,卻為這個位置惡心。”
那謝流雲,可不就是削尖了腦袋想要這個位置嗎?
張雪雲沉吟了一下,說:“表哥,或許平王的計策會有用。”
謝景亨嗤笑一聲,“他如果是謝堯的對手,能淪落到北境三州去?你別忘了,當初謝流雲是怎麽樣像喪家之犬一樣,被從京城趕出去,被父皇厭棄,追殺的。”
“……”
張雪雲沉默著,片刻後才說:“宸王和江樓月的確都不是好對付的,就怕那水陸道場之事,我們會引火燒身,不如……表哥派個人去就好,自己不要出麵,免得有危險。”
“你覺得這樣可以嗎?”謝景亨拉著她的手,把玩著,問的漫不經心,“謝流雲那廝很堅決,說要我前去,謝堯才會去。”
“他心懷不軌!”
張雪雲沉聲道:“卞南王和江樓月實力雄厚,知道水陸道場的事情,必定要做一定的準備才會出現,到時候,隻怕拿不住卞南王,反倒會受製於他。”
“如果表哥真的去了,一定會落入卞南王手中,到時候,平王便有了由頭,以救駕為名,衝卞南王發難,甚至可以直接進駐京城。”
“他的人可在沽溏那裏,離京中很近,蕭世子又被卞南王並州水師和江樓月的騎兵糾纏,肯定來不及護駕。”
“表哥,你不能去。”
“……”
謝景亨雙眸閃亮地看著張雪雲,低聲笑道:“你這麽聰明,我若早娶了你放在身邊,或許許多事情都不至於到了如今這份上。”
隻可惜他以前並不喜歡張雪雲,甚至是有點避著。
到了後來大婚前夕,也隻把張雪雲當成外祖父和母親安排給他的妻子而已,他會和她相敬如賓,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從沒想過,到了今日,張雪雲會是唯一讓他感覺溫暖的人。
張雪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緩慢卻堅定地說:“我以後都會一直陪著表哥的。”
謝景亨認真看了她許久,忽然起身,拉著她往內殿走,待進到裏頭之後,一把拆下自己的九龍珠冠丟在一旁,摘了張雪雲頭上的女官紗帽,拆了發帶。
張雪雲愣住,大約知道他是要做什麽,臉色發紅地抿住唇瓣,輕輕地扶上了他的肩膀,低聲說:“表哥……”
謝景亨拆開她的衣裳,將她壓入明黃色的床褥之間,迫切的想要把她完完全全變成自己的。
張雪雲不會拒絕,畢竟,這個人是自己喜歡了多年的人。
可謝景亨卻忽然停了下來,他看著張雪雲的臉,“對不起,雪雲,我——”
他不知道要說什麽,卻很快翻身而起,仔細地幫她整理了衣裳,然後轉過了身去。
張雪雲睜開眼睛,疑惑地問:“表哥……”
謝景亨閉上了眼睛,苦笑道:“我這個皇帝,還不知道有幾日好做,何苦再拖你下水。”
張雪雲茫然地說:“什麽拖我下水?”
“就算皇權傾覆,我死無全屍,也可以派人將你遠遠送走,到時,你還是完璧之身,能匹配旁人,一生無憂無慮,安穩到死,可我若沾染了你——”
張雪雲歎息了一聲,“表哥,你還是不懂,我匹配什麽旁人?”
“我自小就喜歡表哥,這輩子都想和表哥在一起,你就算要放我走,我也不會走,我要留在表哥身邊,陪表哥到最後一刻。”
她大著膽子朝前靠,堅定地把謝景亨攬住。
“雪雲,你……你何苦?”謝景亨怔怔地看著她。
張雪雲的長發,柔順的貼在謝景亨的手背上,謝景亨看著她那無怨無悔的表情,心中一片刺痛,他有何德何能,得她這樣真心相待?
為什麽他以前就沒看清楚,自己的身邊也曾有真心?
在這樣破碎的山河麵前,這顆真心,似乎一下子變得無比的炙熱,溫暖,讓他無法抗拒,想要緊緊抓住,再不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