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1、上兵伐謀

  “別起來了。”謝堯說著,壓著江樓月的肩膀,“夜裏冷的厲害,別凍著。”


  他動作快,下手也有力,江樓月被他給塞回了被子裏去,謝堯才說:“事情處理完了,我便回來了,知道你歇在此處,所以過來看看你。”


  “堤壩那裏可穩妥嗎?”江樓月問,從被子裏伸出手來,把謝堯的手握住。


  這一握,當真是冷的她打了個哆嗦。


  江樓月皺著眉頭。


  她用自己的雙手,把他的手給握住,一下一下的搓揉著,想把自己的溫度也過一些給謝堯。


  謝堯想把手抽回去。


  江樓月不許,自己往內側挪了挪,說:“快上來!”


  謝堯有些無奈,“一身風塵,得洗洗才好歇息。”


  “那還等什麽?”江樓月翻身而起,拉了衣服來披上,“讓人準備水了嗎?”


  “備了。”謝堯把江樓月的衣服攏好,說:“你別忙活了,先睡下。”


  原本是要沐浴之後來的,但太久不見,想念的緊,聽底下的人說她回來了,就歇在明月樓中,他哪裏還能耐得住性子?


  所以謝堯先吩咐下麵的人備熱水的空隙,他上來了一趟。


  想著是要看一眼就走的,誰知她睡得不沉。


  他幾乎都沒有發出聲響了,她竟然還是一下子就給醒了。


  謝堯又說:“我又不是沒手沒腳不會沐浴,你披衣服想幹什麽去?”


  “……”江樓月靜默片刻,也回過神來。


  嗯,沐浴這個事情,她也是幫不上忙的,便又把外衣丟回了架子上,由著謝堯把她塞回被子裏去了。


  謝堯在床邊坐了片刻,“先睡,我等會兒就來。”


  “好。”


  江樓月應了一聲,目送著謝堯離開。


  本就睡得不沉,又被這麽一打斷,江樓月更是沒睡覺的心思,便趴躺在床上想事情。


  不多時,吱呀一聲輕響,是門開了。


  江樓月翻身回頭,謝堯已經換了一身輕便的靛藍色束腰常服進來,頭發還濕著。


  江樓月坐起來,隨手拿了一旁的梳子,招呼謝堯往自己這邊來:“我幫你。”


  謝堯微笑著走上前,坐在了床榻邊上,“怎麽不睡?”


  “不太睡得著。”江樓月說著,認真地給謝堯梳理頭發,一邊問:“堤壩修好了嗎?穩妥嗎?”


  “嗯。”謝堯點頭:“牧雲舟是個少見的水利天才,銀子到位,他動作也快,如今堵住了淮水泄洪的口子,把水放入閩江,灌入海中去了,接下來,便是安頓因為洪水無家可歸的難民。”


  “難民有多少?”


  “這次泄洪時間太長,波及的地方也多,難民約莫有十幾萬人。”謝堯說著,深吸了口氣,“其中有一半人家園盡數被毀,需要重新找地方安頓。”


  江樓月的手頓了頓,冷笑道:“身為皇帝,他的天下萬民遭受災難的時候他在何處?他忙著謀算權利,害了侯府那麽多的家將枉死,還要我爹爹我性命!”


  “我自會讓他付出代價。”謝堯緩緩開口,聲音冷沉。


  她抬頭看過去:“可是他現在京中,是名正言順的皇帝,想要找他的麻煩,必起兵戈,如今洪水之事剛過,百姓流離失所,如果我們再挑起戰亂,那——”


  江樓月雖然吩咐徐少俊練兵,然心中依然有所顧慮。


  她自認不算什麽保家衛國的女英雄,但也絕對不忍心掀起戰火屠戮百姓。


  如果為了自己的私欲就隨意打仗,那她和謝流雲謝景亨之流有什麽兩樣?

  謝堯問:“樓兒,你說民心是什麽?”


  江樓月怔了一下,“怎麽忽然問這個?”


  謝堯半垂著眼簾看著她,“想想你爹在京城的境遇,謝景亨利用了百姓眾口鑠金,將一件件事情都栽到了你爹爹的身上。”


  謝堯認真說道:“百姓往往愚昧無知,但偏偏人言可畏,天下悠悠眾口,有的時候比真刀真槍更加具有攻擊力度。”


  江樓月沉默片刻,“你想借由這次泄洪之事做點文章?”


  “不錯。”謝堯緩緩說道:“上兵伐謀,真的動刀動槍,其實往往是下下策。”


  江樓月沉吟了一下:“你打算怎麽辦?”


  “你還記得上一次,淮水泄洪,謝流雲是怎麽與天下萬民說的嗎?”


  江樓月知他說的是前世。


  淮水泄洪,恰逢是她進攻信陽的時候,在信陽水脈之中下毒,致使信陽哀鴻遍野,淮水泄洪之後,謝流雲便說,是上天降下了懲罰,因為江樓月在信陽大開殺戒,觸怒了上天。


  江樓月眼前一亮:“那咱們也可以如法炮製。”


  “對。”謝堯慢慢說道:“咱們還能做的更好一些——這件事情我心中有數。”


  “我知道你今早去了營中,打算練兵了,想練兵你便練兵吧,如今記掛著你爹爹的傷勢,旁的事情你也不必分心去管,隻等著看我幫你報仇就是!”


  江樓月看了謝堯好一會兒,湊上前去抱住了他的脖頸:“阿堯,你真好。”


  謝堯眼簾半垂,輕輕把她環抱,“你已經撐了許久,很累了,接下來的路,讓我為你遮風擋雨。”


  江樓月就那麽靠著他,沒有說話。


  但她絕不做嬌花,有太多的人需要她護著,她也不想讓謝堯一人撐著所有,那太累。


  許久後,謝堯問道:“侯爺的傷勢如何了?”


  回來的太晚,宋先生已經睡下,他也不能將老人家叫醒詢問。


  江樓月說:“宋先生說,我爹爹可能……很難醒來。”


  話到此處,江樓月從謝堯懷中退了出去,眉心籠上無數愁緒,“但宋先生也說,千機老人有諸多能耐,如果找到千機老人,或許可以救醒爹爹。”


  謝堯點點頭:“對了,王淵不是千機老人的弟子嗎?”


  “是啊,我傳了信過去。”江樓月微皺著眉:“隻是他那麽年輕,跟在千機老人身邊的時間還很短,隻怕也沒學到千機老人幾分真本事。”


  找王淵前來,說實話有點死馬當活馬醫的意思了。


  “先不要這麽沮喪。”謝堯勸道:“事在人為,萬一你表哥真有那個能耐,一切不是正好。”


  “嗯。”江樓月點點頭,又說:“正好謝景晗也在這裏,我明日得空去找他,問一問千機老人有什麽怪癖,看看,能不能問到什麽蛛絲馬跡。”


  最好是能把千機老頭找到。


  謝堯應了一聲,說:“時辰不早了,快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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