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7、有什麽捷徑

  渭水之上,一艘不大不小的船逆流而上。


  船艙裏,江樓月托著腮,手中執著一顆白子,卻半晌也不落子。


  她的對麵,謝堯歪頭看著她,輕聲說:“喂!”


  “嗯?”江樓月抬起眼眸來,“我還沒想好啊,你等一下。”


  謝堯瞧了她一會兒,沒吭聲,抬頭把她那顆白子接了過來,丟進了琉璃棋盒之中。


  “你這是幹什麽?”江樓月有些錯愕,“我是新手,又不會下,讓你等等我,你還耍上脾氣了?”


  “不下了。”


  謝堯把江樓月的手腕握住,拉她出船艙,“你根本心不在焉。”


  “……”


  江樓月有些心虛,“我、我是在想事情……這也好了,我們再下一盤,我一定認真。”


  “算了。”謝堯笑意溫和,捏了捏江樓月的臉頰,“原本下棋也是怕你無聊,所以打發時間而已,你不想下就不下,我又不會生氣。”


  江樓月鬆了口氣。


  她的確是怕他會生氣。


  畢竟,這段時間她每日催促著趕路,謝堯都是二話不說安排一切,陪著她來回折騰。


  他們離開永州前往並州的路上,遇到許多因為淮水泄洪無家可歸的流民,便耽誤了好幾日,之後才回並州。


  照理說,現在淮水泄洪,到處都是水患,他們在淮水和並州應該想辦法治水不該抽身離去。


  因此,回到並州之後,江樓月便勸謝堯留在並州主持大局,她自己坐船北上去京城。


  但謝堯說,淮水隔幾年就會泄洪,而並州處在關鍵的水陸要塞上,因此並州府衙就有專門的水利大家牧雲舟。


  於是兩人又前去請牧雲州坐鎮治水,調撥錢糧。


  這一來二去,就耽擱了幾日,今日不過是在渭水之上行船的第二日。


  江樓月看著水麵,喃喃說道:“我記得上次淮水也曾泄洪,是在占據信陽之後。”


  那時候,她占信陽五州,卻因為錯信謝流雲,在信陽水脈之中下毒,害得信陽百姓無辜慘死之事被天下人怒罵。


  後來淮水泄洪,淹沒岸邊十餘州府。


  百姓們說是她在信陽害死的無辜生命太多,所以天降災難。


  越發給了謝流雲拿下她的正當理由。


  想到此處,江樓月自嘲地笑了:“那時候,我還根本不信他會對我做什麽,畢竟我幫他做了那麽多事,解決了那麽多麻煩……”


  她甚至趾高氣昂,理直氣壯地入京城,入皇宮去追問他,為何要騙自己。


  他給的明明是毒藥,為什麽要說是軟骨之藥。


  謝流雲與她誠懇道歉,說自己也不知,藥是禦藥房的人準備的,還當場責問禦藥房掌事,斬了當初負責為信陽那件事情準備藥物的太醫。


  江樓月再次信以為真,覺得他是被蒙蔽了。


  更過分的是,那掌事的太醫臨死之前,竟隱約道破,毒藥之事,與謝堯有關,是謝堯要離間她與謝流雲的關係。


  那個時候,謝流雲許給她的皇後之位,已經不重要了。


  她憤怒不能自抑,因為謝堯對她的一切,都是為了放她的血解他的寒蠱。


  而他竟還以無辜百姓的生命為代價,陷害自己,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謝堯眼簾微垂,大約知道她想起了什麽,“我那時候,其實已經知道他找了禦藥房的太醫栽贓與我,隻是我寒疾發作,動彈不得,想要等你前來解釋,可你沒回王府。”


  江樓月因為氣憤,住進侯府去了。


  等她再進王府的時候,便已下定決心,和謝流雲做最後一筆交易。


  於是……才有了後來,她騙謝堯信陽之行,騙謝堯赴大佛寺之約。


  而當時的謝堯寒蠱入心肺,已是強弩之末,放棄了掙紮。


  江樓月心裏悶悶的,她上前去環著謝堯勁瘦的腰:“阿堯……”


  “嗯?”謝堯低頭,“不是你的錯,是旁人算計我們。”


  也是老天爺非要開玩笑。


  他放她的血救命都不止一兩次,把原本就沒有半分穩定的關係搞得破裂,以至於後來謝流雲的謀算,就讓他們的關係越發雪上加霜。


  也許,前世她曾對他有過些微的喜歡,但那情根沒有種下去,沒有升溫和發酵的時間,就被打的支離破碎。


  江樓月沒有應聲,隻是感激。


  感激上天垂簾,能有再一次的機會,把一切都挽回。


  能和阿堯在一起,能保住父母,保住外祖家,保住姐姐,和一切她想保住的人。


  渭水的風冷,吹過二人肩頭。


  但他們都不覺得冷,相互依偎的這一刻,心裏的暖也蔓延到了全身去。


  忽然,江樓月僵住了,她退離謝堯的懷抱,死死地盯著江麵上的一處。


  “怎麽了?”謝堯也順著她的動作回頭,神情就是一冷。


  渭水之上,正飄著一具浮屍。


  那屍體腫脹,是個很小很小的小孩。


  淮水泄洪,波及了太多的百姓,讓太多的人流離失所,更讓太多的人,死於洪水之中。


  謝堯閉上眼睛,也把江樓月的眼睛捂住:“牧雲州是有名的水利大師,這些年在並州,我也一直是好吃好喝地招待著,他的本事不俗,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治水,盡量減少百姓傷亡。”


  謝堯攬了她往內,又說:“此去京城,還有好多事情等著我們做,你別分太多心神。”


  治水,自然該有專門的人去做,他們就算留在並州也不會幫上什麽大忙。


  “嗯。”江樓月點點頭,隻是江樓月的心,已經被方才那具小小浮屍影響到,許久才平靜下來。


  江樓月說:“如今各地洪災,京中消息越發斷了,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扶桑呢?”


  “屬下在!”


  扶桑影子一樣,出現在江樓月和謝堯麵前,“主子有何吩咐?”


  “到麗水大概需要多久?”


  “用最快的速度行船,趕到麗水可能需要五日以上。”


  “還要這麽久?”江樓月皺了皺眉,“從麗水到京城還有百裏,上岸之後再快馬入京又要一日一夜,已經耽擱了太久了……”


  謝堯問:“現在還有什麽捷徑嗎?”


  扶桑想了想,“有道是有——此處距離沽溏不兩日多水路,到沽溏後,再往東北半日過劍門關快馬入京,前後一共五日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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