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4、開席
幹淨樸素的帳篷之中,年幼的蕭青賢坐在桌邊,自己和自己下棋。
帳簾忽然被掀起。
蕭青賢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起身,說:“將軍來了,請坐。”
江樓月麵無表情地走過去,坐在了蕭青賢對麵,冷冷說道:“你在找事?”
“你們是闖入者。”蕭青賢慢悠悠地說:“占了信陽的那一天,你就該知道,守住,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不過,你那麽厲害,這點小麻煩也難不倒你,對不對?”
江樓月說:“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你的確不敢啊……你不會殺我的,也不會殺我家人。”
江樓月瞳孔微微一縮,緩緩說道:“孩子,我勸你收斂。”
“你怕了嗎?”蕭青賢笑了起來,八九歲的樣子,眼底卻露著成年人都未必會有的智慧:“別啊,好戲才剛剛開始,武安將軍可不該打退堂鼓。”
“……”江樓月靜默著。
這個時候進來的羅風,聽到他這麽說話,頓時火氣上頭,武器就架到蕭青賢脖子上去了!
“臭小子!”羅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還真以為我們不敢動你?!”
蕭青賢下棋的動作停了停,沒理會羅風,視線落與江樓月身上,“你們打擾到我了。”
“……”羅風看他那樣子,真是氣的頭發倒豎。
江樓月冰冷地看他一眼,緩緩起身,丟下一句話:“希望,你可以一直這麽聰明,那些俘虜,也能像你一樣——聰明。”
話落,江樓月轉身離去。
羅風氣憤地看了蕭青賢一眼,也立即收劍回鞘,追了出去:“將軍,都怪末將愚蠢,我等會兒再入城一次,喬裝改扮去那糕點坊內打探。”
“不必了。”江樓月說:“你去那俘虜營中,做點別的吧。”
“……什麽、別的?”羅風有些詫異,都沒打探清楚,不打探了?
江樓月說道:“這地方原本是信陽侯的地方,蕭青賢比我們熟悉,我們去打探,怕也探不出什麽虛實來,你帶人出秦州城,往南入卞南地界,采買糧食和肉,再找幾個手藝高超的大廚來。”
“……”
羅風看著江樓月的側臉,覺得這命令有點過於兒戲了,但他跟著江樓月多年,深知江樓月絕不會無的放矢,當即並不懷疑這命令,立即領命:“我馬上去辦!”
秦州城南下進入卞南地界,約莫有二十裏的距離,一個來回,再加上采買和找廚師,等回來的時候,天都黑了。
羅風親自去向江樓月稟報:“將軍!一切都辦妥了!”
此時江樓月穿了一身白色勁裝,正在自己的帳篷內研究那柄黃金色的弓,聞言也沒抬頭,淡淡說道:“幾個大廚?”
“二十名!”羅風說:“屬下將二十裏外那座城中的廚子都找來了!”
卞南畢竟是謝堯的地盤,自己人,好辦事的很,羅風隻與那城中主管的官員說了一聲,那人便立即辦好了。
“那就好。”江樓月慢慢說道:“時辰不早了,騎兵今日守營一日,也必定了累了,你現在就帶那些人,去做點好吃的犒勞犒勞咱們的弟兄們。”
“點起篝火來,除了不能碰酒,其餘的大魚大肉全部管夠。”
羅風一頭霧水,“要開席嗎?”
“對。”
江樓月輕輕舒了口氣:“就在那俘虜營之中,開席!”
“……”羅風怔了怔,忽然咳嗽道:“將軍,您可真夠損的!”
他這一個來回,已經聽到了一點風聲——俘虜營斷糧了
這個時候居然在那些人麵前開席。
江樓月淡淡笑道:“去吧,這一年多來一直打仗,都沒怎麽好好放鬆過,如今便當是放鬆一些!”
“是!”羅風領命離開。
秦州營中的糧草在蕭冀前往宿州的時候已經被帶走,這些時日一直是用的他們帶來的糧草。
騎兵進城不擾百姓,對侯府眾人也從未無禮,隻是拘禁,對俘虜更加優待。
誰知道他們竟然還要蹬鼻子上臉。
收編他們,他們不服,還挑釁,暗中更是鼓動百姓給武安軍使絆子——
羅風其實早已經受夠了那些俘虜,今日就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江樓月慢慢把玩著那把黃金弓,不一會兒,山下傳來喧嘩之聲。
江樓月掀開帳篷簾子,朝下看了一眼。
天已經暗了下來,山下篝火已經點起,隱約之中有興奮的吆喝聲此起彼伏。
小琴湊上前來:“小姐,山下好熱鬧!”
“是啊,很熱鬧。”江樓月喃喃說:“今晚我得睡個好覺。”
“啊?小姐不去看看嗎?”
“不去了,過兩天我再去。”
江樓月說著,伸了個懶腰,自己便進了帳篷,倒頭就睡,一覺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江樓月神清氣爽的起床。
第三日,江樓月依然窩在自己的帳篷之中,研究了會兒騎兵裝配,畫了幾幅圖,詢問營中日常事宜,沒有過問俘虜營的事情。
到了第四日一早,天還沒亮,嶽長庚前來稟報江樓月:“將軍,有好多士兵撐不住了,服了軟!”
“多少服軟的?”江樓月正在用早膳,慢悠悠地問:“過半嗎?”
“已經過半了!”嶽長庚低聲說道:“從第二日下午開始就有人服軟,到昨晚,有三成服軟,到今早又有兩成,還剩下的那一半,屬下上來的時候,瞧著已經有服軟的跡象。”
斷糧三日,還讓騎兵在營中開席,那不就是騎兵站著,俘虜蹲著,騎兵吃著俘虜看著嘛!
那些俘虜一開始還能硬氣的板起臉,說什麽絕不低頭,粗聲粗氣罵爹罵娘,可一天兩天三天都那樣,誰能受得住?!
嶽長庚小心地看了江樓月一眼,思忖著,真招可真夠損的。
江樓月慢條斯理地把粥喝完,起身便往外:“走,瞧瞧去!”
“是!”
嶽長庚趕緊跟上江樓月,帶一隊人策馬入俘虜營。
一入營,羅風立即上來迎:“將軍!”
“嗯。”江樓月點點頭,一眼掃去,原本抱做一團的俘虜,此時隻剩下一成,還蹲在圍欄之中,因為多日水米未進,精神萎靡,狼狽不堪。
至於其餘服了軟的人,早已經去到帳篷之中領口糧了。
那些俘虜聽到有人喚“將軍”,視線也全部落到了營門口的江樓月身上。
江樓月驅馬上前,神色平靜:“諸位倒真是硬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