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6、為難

  江樓月行了個禮:“舅舅安好。”


  “嗯,進去吧。”


  大家正要往裏走,就聽不遠處忽然傳來王淵的聲音,“伯父——”


  幾人回頭。


  王淵還是一身青色長衫的落拓打扮,看起來瀟灑不羈,和這滿園雕梁畫棟的世家貴氣不是很匹配。


  “淵兒見過姑母。”王淵走到近前,衝王嬋規規矩矩行了個禮:“哎,怪不得兩個表妹這麽漂亮,原來是因為有姑母這樣的母親。”


  王家大爺罵道:“油嘴滑舌,沒大沒小,你姑母也是你能調笑的?!”


  “哪有?”王淵坦蕩地說道:“我這是真誠的誇讚,說真話現在怎麽就叫調笑了?”


  王家大爺皺起眉頭,“也就虧得你爹不在,他要在,你敢這麽鬧,不打斷你腿。”


  王淵哈哈大笑:“他追不上我。”


  大家也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王嬋說道:“好了,小孩子開玩笑而已,大哥別盯著教訓了。”


  王家大爺什麽都好,就是人太刻板,從小就小老頭一樣,後來王澤也多半像了他。


  這邊其樂融融,江樓月的眼神,卻是順著人群縫隙,朝著不遠處看過去。


  謝堯竟然在。


  參加任何宴會,一向姍姍來遲,今日竟然早到!


  他今日穿著一襲玄色錦袍,與昨日騎馬的款式不太一樣,平肩立領,腰間也換了一條黑曜石的腰帶。


  即便這麽遠,江樓月還是一眼就看到,他臉色略微有些憔悴。


  謝堯也看了過來,衝她微微一笑,帶著無限溫柔。


  江樓月抿了抿唇,把眼眸垂下。


  “好了,都別在這兒站著了。”王家大爺招呼了一聲,大家一起進去入了坐。


  不一會兒兩位老人家便到了。


  二老都看向江樓月。


  “聽說染了風寒,沒事吧?”


  江樓月起身回話:“休息了一整天,現在已經好多了,不敢勞煩祖父祖母掛心。”


  王老爺子笑道:“好丫頭,你如今可是王家的功臣,來,到祖父身邊來坐。”


  “這……”江樓月有些遲疑。


  喧賓奪主的,好像不太好。


  王嬋拉了拉她的手:“去坐。”


  王家大爺也眼含讚許:“家宴而已,不要拘禮,去吧。”


  “那好吧。”


  江樓月倒也大方,從王嬋一邊轉出來,坐到王老太爺身邊去了。


  王老太爺問:“信陽怎麽處置的?”


  “我拿了宿州和秦州,把剩下的三州還給了蕭冀,為了防止他反撲,我將那信陽神童蕭青賢扣在了我的營中。”


  說到此處,江樓月微蹙眉:“那孩子雖說不到十歲,但聰明的很,這趟出來的急,沒將他帶在身邊,我現在倒是有些擔心,他會在我營中搗亂。”


  一直沉默的謝堯說道:“我已經吩咐莫宇讓人去帶他來了。”


  江樓月一怔。


  王老太爺點頭,又問:“銀子夠嗎?”


  帶兵打仗,銀子是頭等大事,十萬大軍每一日所需銀子就是不小的一筆數目。


  江樓月說:“如今是有一點緊張,但已經吩咐人去京城籌備了。”


  “不必舍近求遠,王家如今賬房內有些銀子,夠你用許久了。”


  江樓月愣了一下,笑道:“多謝祖父。”


  王老爺子笑眯眯地說道:“你是做大事的,我這一把老骨頭不能衝鋒陷陣,便幫著好孫女備足銀子和糧草吧。”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王淵說道:“不是說家宴嗎?怎麽一直說這個,我都餓了。”


  一直沒說話的太夫人看了他一眼,皺眉說道:“那你自己吃不就是了?不要說話,聽你說話老身頭疼!”


  一家子的規規矩矩,偏偏出了這麽個害群的。


  王淵果然閉嘴不說話,吃東西去了。


  跟在王淵身後的寧海,此時簡直一副生無可戀的感覺。


  原本以為,王淵帶回個心上人來要成親了,結果一天過去,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姑娘是表小姐,他以為的姑娘的家人,是表小姐的未婚夫婿!


  此時大家都你來我往的閑聊起來。


  王淵吃了幾口東西之後,忽然朝著謝堯走過去,手中還端了酒杯:“謝公子,難得今日幸會,喝一杯?”


  謝堯沉默地看他一眼,端起桌上的酒,“好。”


  兩人一飲而盡。


  王淵又轉向旁的親人,挨個敬酒。


  大家對他這做派不是很感冒,但到底好幾年沒見了,像王家大爺,還是很給麵子的和他喝了兩杯。


  很快就轉到了王嬋麵前來。


  王家大爺瞪道:“你幹什麽?”


  王淵說道:“敬姑母一杯酒而已,哦,對了,姑母身體不適,不能喝酒,不如——樓月表妹代姑母喝吧?”


  江樓月怔了下,“這……”


  王淵笑說:“樓月表妹女中豪傑,一杯酒而已,不要這麽不給麵子嘛。”


  謝堯的座次在最上首,和王家大爺相對,就在王老太爺一側,此時便站起身來,“她不舒服,我替她。”


  “你替?”王淵挑眉說道:“這是姑母的酒,表妹替姑母,你又要替表妹,再喝一杯的話,可沒誠意。”


  謝堯淡淡問:“那你說,怎麽喝?”


  “你若要替,起碼得喝三杯,等會兒若轉到表妹,你必定又要替……這樣好了。”王淵轉身,重新從婢女手上拿了一壺新酒,倒入了喝湯的玉盞之中。


  王淵端起那玉盞送到謝堯麵前,“幹了算了。”


  江樓月緊緊抓住了手中的筷子,瞪著那玉盞。


  謝堯一向滴酒不沾的,怎麽好一下子喝這麽多下去?

  謝堯卻笑了一下,麵色淡定,將那一盞酒全喝了。


  王淵挑眉說道:“沒想到謝公子是海量,是我有眼無珠……酒逢知己千杯少,來,咱們再來!”


  謝堯眼眸微微眯了一下,知王淵是故意。


  若此時是在別處,是別人這般挑釁,他隻怕老早就發作了。


  但這是在王家,是江樓月的親人,還有這麽多長輩在。


  他心底吸了口氣,按捺了心底的燥意,笑道:“好啊,來。”


  兩人竟然就這般你來我往起來。


  王家大爺連連搖頭,卻沒嗬斥王淵。


  王嬋也知道大家的心病,想說什麽,也是不好開口。


  雖說答應了她不與謝堯為難,但凝玉床那麽要緊的東西,還折騰了祖母的墓,大家心裏必定是不暢快的。


  隻是喝幾杯酒,應當也沒什麽吧?


  王淵和謝堯,一開始還寒暄兩句才喝,到後麵連寒暄都沒有了。


  眼看著桌麵上倒了好幾個酒壺,王淵卻還是不依不饒,謝堯卻臉色有些發紅,眉毛也微微擰了起來。


  啪嗒一聲,江樓月手裏的筷子斷了。


  她唰一下站起身來,神色極冷:“你到底想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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