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4、軟肋和缺點

  江樓月埋頭吃飯,說道:“沒什麽啊。”


  王嬋瞧著,心裏輕輕歎了口氣,微笑著說:“多吃點兒,這都是桑嬤嬤專門吩咐為你做的,吃完了,今夜就隨娘在此處睡吧,娘有好多話想和你說呢。”


  “好!”江樓月應了一聲。


  一旁江星月笑著說道:“我也想陪娘一起睡,床夠大嗎?!”


  “夠大!”王嬋也給江星月盛了一份湯,“你怎麽不吃?是不是不舒服?”


  “我下午用過晚膳了,不餓啊。”江星月哈哈笑道:“不過,晚上我就不和娘與妹妹一起擠了,今晚我巡視城防!”


  幾個月來,汾陽周圍都不安寧,江星月帶三千禦風輕騎守護城防,今日正好輪到她來巡視。


  王嬋說:“那你小心點,要是有什麽不對的立即傳信號叫人——”


  “知道了知道了,每次出去,娘都要交代一遍。”江星月把那碗湯端起來喝了,衝江樓月說道:“今兒先把娘讓給你,過幾日你可不能再與我搶。”


  “走啦!”江星月把碗放回桌麵上。


  “說的什麽話,讓給誰,跟誰搶?”王嬋無奈失笑,但這會兒,江星月已經大步離開了。


  母女二人吃飽喝足,王嬋拉著江樓月回到了床榻上。


  分離太久,好像母女二人有好多話要說,又好像什麽都不必說。


  江樓月關心王嬋的身體,詢問了許多,王嬋微笑著回了。


  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好多,王嬋悠悠問:“樓兒,你與娘說一些,出征時候的事情吧?”


  “我們在瀘州其實也沒什麽事情,就是抵抗柔然人,訓練騎兵,然後安撫流民,爹的能耐,娘是知道的,這些事情爹都做的遊刃有餘,將那些柔然人打的四處逃竄,毫無還手之力呢。”


  “是嗎?”王嬋微垂著眼眸。


  她也隨過軍,知道戰場上的事情,根本不是江樓月說的這麽輕描淡寫。


  樓兒……是怕她擔心所以不願多細節吧?

  王嬋便也不再追問。


  她柔聲說道:“快睡吧。”


  “唔……”江樓月低低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就沒了聲音。


  王嬋湊近了些許,發現江樓月已經睡著了。


  她幫女兒拉了拉被子,自己卻是沒什麽睡意。


  她心裏其實還想問一問,關於江樓月和宸王的事情呢。


  隻是,她自己的女兒自己最是清楚。


  江樓月若是不想說的時候,你怎麽問都沒用,問的多了,隻怕還會惹女兒心傷難受。


  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這次是鬧了什麽脾氣,鬧得厲害不厲害。


  不過這次宸王也隨著到王家來了,想來……他們之間鬧得矛盾,沒有上次信陽官道那麽棘手才是吧。


  她抬起眼簾,看到江樓月已經閉上了眼睛,心中又是悠悠一歎。


  這孩子,脾氣倔的很,又剛又硬,不像她柔柔軟軟,仔細想來,倒也不像震哥,那是像了誰?


  想到遠在京城的丈夫,王嬋低垂的眼簾之下,眸底一片憂慮。


  她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外麵,婢女趕緊上前來。


  王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過去磨墨。”


  婢女不敢出聲,點了點頭,在靠窗的書桌邊上掌燈研墨。


  王嬋給丈夫寫了一封信,報了平安,又叮囑江震一切小心,保重身體,正要把信封起來,卻聽到內室有聲音。


  她趕緊丟下信往裏走。


  “阿堯……”


  床榻上,江樓月喃喃地呼喚著。


  王嬋快步到了跟前。


  “阿堯、阿堯……”


  江樓月一聲聲地呼喚著,手緊緊抓著被子,額頭也在冒汗,看起來十分痛苦。


  王氏麵色大變,抓著她的手,急忙喚道:“樓兒、樓兒!”


  江樓月猛然驚醒,坐起身來。


  她看著周圍橙黃色的帳曼,眼底還帶著沒有來得及消散的恐懼。


  “隻是做噩夢了,樓兒乖,不要怕!”王嬋抱著她,輕輕拍撫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


  江樓月忽然大口的喘氣,額上的汗水越來越多。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整個人仿佛虛脫了一下,軟倒在了王嬋的懷中。


  “乖孩子……”許久後,王嬋輕聲問:“你到底有什麽心事?”


  江樓月就那麽無聲地趴在王嬋的膝頭,很安靜,“沒事。”


  這怎麽能是沒事?


  王嬋遲疑地說:“不如,娘讓人請殿下來?”


  江樓月忽然喉頭一澀,用力搖頭:“別。”


  “樓兒……”王嬋看著,心裏疼的厲害,“你、你告訴娘好不好?”


  王嬋又說:“別把什麽壓在心裏,說一說,哪怕娘不能幫你什麽,至少讓你自己輕鬆一點點。”


  江樓月就那麽安靜的趴著。


  要不是那抓著自己衣袖的手一直沒鬆,她都以為,女兒睡著了。


  王嬋歎息一聲,覺得自己這個母親做的很是可悲,不能幫孩子任何忙,連女兒的心事也不能開解。


  但這份可悲,比起女兒的傷心來,當然一文不值。


  她抬了抬手吩咐婢女:“去一趟綠柳——”


  “娘,很晚了,別吵他。”江樓月卻在此時開了口:“我隻是……做了一個夢。”


  王嬋猶豫了一下,試著問:“什麽夢?”


  “很可怕的夢。”江樓月悠悠說:“夢裏,有好多人要殺我。”


  “好多好多人,太後也想要我的命,他們要他自斷手臂,要他自刎,我想攔可我離他好遠,遠的我根本碰不到他。”


  有淚珠朝下劃,打濕了王嬋的膝頭。


  王嬋僵了一下,心疼地撫著她的鬢發,柔聲說:“都是夢而已,你們現在很好,沒有人追殺你,也沒有人威脅他,殿下現在就在綠柳園住著。”


  江樓月緩緩搖頭。


  那些事情,已經發生過了。


  她啞聲啜泣,喃喃說道:“為什麽我成了他的軟肋和缺點,我怎麽這麽不好,這麽無能……我不要做軟肋……”


  她甚至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這幾年來,她到底做的對不對。


  王嬋怔怔看著女兒,許久後,輕歎了口氣,“娘以前,也是你爹的軟肋,你爹的缺點。”


  江樓月淚眼朦朧地轉眸看她。


  王嬋說:“那時候,娘才剛懷了你們,蠢的被人騙,被人抓……那些人威脅你爹,要他支身前去救我。”


  “他們有很多人,都是亡命的土匪,殺人不眨眼的,早都準備好了陷阱等著你爹,可你爹還是來了。”


  “那些、斷了的手臂,肢體,飛的到處倒是,你爹他硬生生殺了一條血路,走到我的身邊來。”


  “我看著他滿身是血的樣子,我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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