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8、行屍走肉

  謝堯心裏輕歎了一聲,低著頭,將臉埋與她發間。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那麽靜靜相擁著。


  片刻後,謝堯把江樓月的手臂摘下來,極其認真地問:“你身上的千機……剩下的半粒解藥到底吃了沒有?”


  江樓月手指蜷了蜷,抬起眼簾來,就那麽靜靜地看著謝堯,半晌沒說話。


  謝堯心急如焚:“為什麽不說話?快說!”


  江樓月看著他臉上的焦急,人逐漸冷靜了下來。


  “你既然這麽擔心,當初為什麽要走?”江樓月緩緩問道:“你就確定,你走了太後真的會給我剩下的半粒解藥?”


  謝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口:“她沒給你解藥?”


  “這重要嗎?”江樓月不回他的話,反問:“如果當初太後的條件是要你娶別人,一輩子不見我呢?”


  “……”謝堯接不上話。


  “她如果要你自殘,甚至自殺才拿出解藥呢,你還答應?”


  謝堯靜默片刻:“我要你活著。”


  因為那是江樓月的命,所以,根本賭不起,隻能按太後說的辦。


  此時想來,如果當初太後提別的條件,他的選擇依然不會變。


  哪怕是……江樓月假設的這些條件。


  “是嗎?”江樓月聽著,隻覺得萬分無力,“隻要我活著……哪怕活成行屍走肉?”


  謝堯僵住,這一回,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江樓月眼底滿是水霧,一字字說道:“謝堯,你知不知道,你前腳離開,後腳太後便要我嫁入宮中給晉王做皇後,才要給我解藥?”


  “隻要我活著,怎麽樣你都願意是不是?哪怕……哪怕要分開一輩子,哪怕我們,要各自男婚女嫁,我活著就行?”


  “你懂我嗎?”


  “我不要你自殺自殘娶別人,我不要你走不要分開,我就是死也要在一起,為什麽你聽不懂!”


  眼淚從眼角滑落,江樓月別開眼去,委屈而狼狽,毫無形象地抬手抹淚。


  “樓兒……”謝堯慌了,他抬手去抹江樓月留下來的那些淚水,卻感覺那眼淚像是抹不完一眼,又熱又燙,直接燙到了他心底最深處去。


  “別碰我!”江樓月一把拍開謝堯的手,吸著鼻子:“我的毒解了,我還活著,你不就想知道這個嗎?”


  她明明已經整理了情緒,想著要保持冷靜說這些話,可當話真的出口的時候,淚水無法控製,幾乎嚎啕大哭。


  又因為這會兒身體不適,哭的連連咳嗽起來。


  “我現在告訴你了,你走啊!”


  “你丟開我一次兩次,我說什麽你完全不聽——以為每次我都會站在原地等你不成?”


  “我說了不等你,就不會等你!你走開!”


  謝堯抓著她的手把她攬了過來,緊緊壓在自己懷中。


  “放開!”江樓月用力的推著他,推不開便一拳拳打在他肩膀上。


  謝堯都一一承受著。


  江樓月發狠地推他:“回你卞南去,我要馬上回京,立刻嫁入宮中做皇後,再禦駕親征,剿你老巢!”


  “……”謝堯靜默片刻,知她說氣話,自然不會往心裏去,反手壓上她的後腦,將她牢牢地禁錮在自己懷中。


  謝堯低聲開口,他那聲音,如此低迷,“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我以後再不會丟下你。”


  “你上次也這麽說的!”江樓月連連咳嗽,唔唔哭個不停,“可你丟下我的時候,轉身就走,頭也不回,你發的誓從來不作數!”


  “……”


  謝堯無言以對。


  他緩緩閉上眼睛,心又疼又澀。


  門外似有腳步聲響起。


  謝堯手指按在江樓月頸側。


  江樓月輕輕哼了一聲,軟倒在了謝堯懷中。


  “我進去了啊!”門前,王淵的聲音響了起來。


  謝堯沒有說話。


  外麵的蔡威門神一樣把王淵攔的死死的。


  主子沒吭聲,當然不能隨便亂進了!


  謝堯就那麽把江樓月抱了會兒,才不舍的將她放回床榻上去,給她蓋好了被子。


  她的臉上淚痕猶在,眼睛也有些紅腫。


  謝堯靜靜看著。


  在他心中,江樓月的命是最要緊的。


  可在江樓月的心中,他們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她寧折不彎,便是要做亡命鴛鴦,也絕對不要分開。


  他們對這份感情的理解,原來不一樣。


  謝堯心底震撼無比。


  他喃喃自問,到底是江樓月太剛烈,還是他太……膚淺?

  他不確定,自己的這個詞用的對不對。


  但回想起剛才江樓月說的話,那“行屍走肉”四個字戳心無比。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在江樓月的心中,已經有了這麽重要的地位,沒了他,她便要成了行屍走肉嗎?


  那麽——


  如果活著,活成了行屍走肉,活著還有意義嗎?


  謝堯覺得呼吸又有些沉痛。


  他重新洗了溫熱的帕子,幫江樓月把臉擦拭幹淨,又敷了敷眼睛,才出聲道:“請他進來。”


  “是!”門外響起蔡威的聲音,下一刻,門被推開,王淵走了進來。


  王淵一手叉著腰一手捂著嘴巴打哈欠,喃喃出聲:“真磨蹭……這高床軟枕的,小爺果然睡不舒服……”


  謝堯麵無表情:“你先看看,她的蛇毒和別的情況。”


  “剛不是聽著醒了嗎?怎麽又昏了?”王淵緩緩往床邊走,看了謝堯一眼,“你弄昏的?”


  謝堯沒說話。


  王淵笑了一聲,一邊捏起江樓月的手腕診脈,一邊說道:“她要嫁入中宮做皇後,剿你老巢啊,嘖嘖,這性子,真是又彪悍又暴躁,難為你了。”


  謝堯依然靜默,不但沒說話,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王淵。


  片刻後,王淵收回手:“好的差不多了,看這情況,明日怎麽著也能活奔亂跳了。”


  “是嗎?”謝堯終於開口,問道:“你醫術不是不錯?可確定她體內還有什麽別的毒素嗎?”


  “別的毒?”王淵挑眉:“什麽毒?”


  謝堯說:“千機之毒,聽過嗎?”


  “千機!”王淵麵色微變,“這我當然聽過。”他的世家子弟,千機是宮廷秘藥,沒見過也是聽過的。


  王淵皺眉又說:“不可能啊。”


  謝堯垂了垂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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