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隻要哀家活著
太醫院院正連忙上前回話:“老臣在。”
“皇上的身體到底怎麽回事?”
太醫戰戰兢兢地說道:“皇上這幾年操勞國事,導致內耗過多,如今、如今這半年來又一直虛弱——”
太後喝道:“廢物!”
太醫不敢多言,立即跪倒在地:“太後息怒,微臣一定盡力,盡力救治皇上!”
“出去!”
太後冷冷看了一眼,那太醫當然不敢逗留,連滾帶爬的縮著出去了。
太後轉向皇帝,那雙渾濁的眼眸微微眯著。
床榻上的皇帝聲音嘶啞:“原本以為,還能多……支撐些日子,起碼等到邊關戰事平定,朝中一切安穩……還是朕貪心了……”
太後思忖,看來皇帝也知道,自己是大限將至了。
太後淡淡說道:“你好好養著吧,太醫院有那麽多的太醫,醫術也都是個中翹楚,必定能治好你的病。”
皇帝半閉眼睛,虛弱地笑道:“朕的身子,朕自己心裏清楚……若朕他日龍禦歸天,朝政,還要仰賴母後照看。”
皇帝又說:“母後……可曾想過,太子人選?”
“……”太後一怔。
對於立太子之事,她不想多言。
因為她深恐皇帝說出個謝景晗來,無端讓她惱火。
且皇帝的主意,她也未必會采納。
當初她能扶持皇帝上位,不管是手段,還是遠見卓識,都非尋常一般後宮女子可比。
即便如今扶持一個新的皇帝,她也依然可以。
於是此處,太後沉默片刻,“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哀家也不知道,到底誰能作為這個太子人選。”
皇帝眼簾半垂:“睿王無知,難當大任。”
太後默然。
說謝景晗不行,皇帝這到底是什麽意思?以退為進,還是真心的?
皇帝又說:“那晉王……宮中貴妃獨大,朝中張相權傾朝野,他若登基,必定外戚橫行,架空皇權……”
“還有……平王。”皇帝喘息說道:“他入宮了吧?還見了母後……”
“他……倒是有些野心,隻可惜他是南桑公主遺腹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那一雙眼睛,陰狠和算計都沉澱在裏麵。”
“如果他登基了,隻怕這江山要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連朕……”皇帝縹緲地笑了一聲:“恐怕也得死無全屍。”
他太過清楚,當初雅音那件事情所牽扯出的一係列後續。
謝流雲就是一頭伺機報複的狼,不能給他任何機會。
太後眯起眼睛來:“沒想到你在病中,還如此敏銳,你說的不錯,平王、晉王、睿王,都不是合適人選。”
這些年來,皇帝為了朝廷勞心勞力,但在教導孩子這件事情上,真的不怎麽樣。
不管是當初的太子謝景鴻,還是後來封的這幾個親王,德行都一般。
最好的,便算是晉王,從無什麽過錯,但也沒有任何大功,勉強說得上平庸。
可正如皇帝所言,晉王背後家族勢大,會有極大的隱患。
對於謝堯,兩人都避而不談。
並非刻意,而是在他們的心中眼中,謝堯從不在人選範圍之內。
“當年……”
太後歎了口氣,眼神悠遠地看著不遠處的萬裏山河屏風,說起當初皇帝上位的事情來。
屏風之外不遠處,常喜安靜伺候著。
兩位主子或高或低的聲音,盡數入耳,他躬身立在那兒,動作未有絲毫變動。
太後說:“皇帝,哀家要你一個旨意。”
皇帝虛弱地應:“好。”
“為了這個江山,朕耗費了近三十年的時間,在其位謀其政,一生辛勞……”
“朕希望,這個江山後繼有人,千秋萬代……”
太後淡漠地看著他,隻覺心中一片空茫。
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當初那個來到自己麵前,請求自己為他保駕護航的江王。
當初他自請封為江王,因為與江震兄弟情深。
那年月,他也是個德才兼備,情義無雙的好皇帝,有遠見卓識有手段。
平定山河,安撫百姓,用鐵血手腕剪除門閥勢力,收攏皇權。
隻可惜他卻偏要獨寵雲妃,搞得皇室子嗣不多。
而且還一心想為雲妃和雲妃的兒子鋪路,對其餘的兒子要麽疑心猜忌,要麽製衡掣肘。
卻沒想到在這最後一刻,他竟是想通了。
許久之後,太後緩緩說道:“隻要哀家活著,必定會保著這個江山穩固。”
……
離開養心殿後,蘇嬤嬤立即上來扶持。
“太後進去了這麽久,是皇上的身體真的出問題了嗎?”
太後沒有應。
蘇嬤嬤也不敢過問。
待到一路進了壽康宮中之後,太後才說道:“雲妃那裏,你去查過了嗎?出什麽問題了?”
皇帝病中竟然沒有召見謝景晗和雲妃。
這在以往是絕對不可能的。
而且忽然就與自己說了這麽一番話,改變了一直以來非要立謝景晗為太子的想法。
太奇怪了。
“皇上身邊的人嘴巴都很嚴,什麽都查不到。但皇上病重,是在見過張貴妃之後,就在張家出事那天晚上。”
蘇嬤嬤頓了頓,低聲說:“還有就是……宮中有段時間,傳出些不好的話來,是關於雲妃和李雲廷的。”
“隻是那時候皇上對雲妃護的厲害,剛有謠言出來,立即肅清後宮,太後又很討厭雲妃,不想聽到雲妃的任何事情,所以老奴沒有稟報。”
“……”太後臉色暗沉,已經猜到,那傳出來的話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蘇嬤嬤又說:“到現在為止,李雲廷已經莫名消失兩天了,關雎宮的小公主也莫名得了急病,一直啼哭不止,想來……”
這位皇上早有決斷了。
太後極其憎惡混淆皇室血脈之事,聞言不過冷冷一哼,“各人造業各人擔,既然皇帝自己要處置,那哀家便不再過問。”
太後停頓片刻,又問:“瀘州的事情,羽衛可傳了消息過來?”
“傳了。”
蘇嬤嬤說:“羽衛說,在瀘州營中,郡主和殿下如膠似漆,幾乎和成了親的夫妻沒什麽兩樣,殿下還送了許多的銀兩和糧草,以及戰馬去營中,資助郡主訓練騎兵。”
“而且……”蘇嬤嬤遲疑地看著太後:“羽衛傳的最新消息,郡主的騎兵已經秘密到了麗水駐紮。”
“倒是個厲害角色。”太後眼底閃過一抹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