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宋先生到了
夜晚,冷風順著關不嚴的窗戶灌了進來。
謝流雲難以入眠,恰逢這時,卻傳來敲門聲,是辛羅依:“流雲,你睡了嗎?”
謝流雲坐起身來的功夫,辛羅依已經推門進來,她手上拿著一盞油燈,披著白日裏穿著的那件柔然外袍,頭發披散,一步步到了桌邊放下燈。
“公主這是……”謝流雲眼眸微眯,拉來外衫披上,朝門外看了一眼。
“天氣太冷,我打了點酒叫他們去暖暖身了。”辛羅依笑著說:“都說了許多次,你叫我阿依就好了,總是這麽見外。”
說話的功夫,辛羅依已經走到了床前,大膽的握住謝流雲的手:“你冷不冷?”
隨著她傾身的動作,她本來披在身上的衣服掉了下去,冰肌玉骨在昏暗的燈火照應下浮起一層暖光,幽香撲麵而來。
謝流雲皺了皺眉:“夜深了。”他快速撿起衣服給辛羅依裹好,聲音冷靜:“公主還是早些回房休息吧。”
“……”辛羅依僵了僵,有些不可置信:“你讓我回房嗎?”
她心裏本就有幾分喜歡謝流雲,再加上謝流雲給她治臉,便越發看謝流雲順眼了,這一路上也是多番示好,今夜更是大著膽子過來。在柔然,喜歡的男女便是幕天席地也可以,如今她這都是近乎明示了,沒想到謝流雲竟然還是這樣……
謝流雲聲線平靜:“孤男寡女不成體統。”
“你說體統……”辛羅依失笑:“平王殿下的母妃是南桑的公主,也並非慶人,算是異族了,你倒是把慶人那一套學了個徹底,何必呢?”她嬌笑上前,探手往謝流雲的衣襟裏。
謝流雲將那手抓住:“公主自重。”
不知道為什麽,辛羅依感覺謝流雲語氣比方才還陰沉了幾分。她訕訕收回手,倒也不覺得難看尷尬,笑著說:“那流雲就早些休息吧。”
啪。
門被關上。
夜色下,謝流雲滿目寒霜。
就因為他的母妃是南桑的公主,所以他自小到大經受了旁人無法想象的東西,那是切膚之痛,旁人又如何懂得?
……
奉縣
自從江樓月離開後,謝堯神情陰沉,除了每日來看望謝堯一次的安政君外,別莊內的其餘人都戰戰兢兢,宋梨沒有敢再去謝堯麵前晃來晃去,每日診脈熬藥之後,規規矩矩的該做什麽做什麽。
“我的情況怎麽樣?”這一日診脈之後,謝堯冷冷發問。
宋梨忙說:“公子的情況雖然看著穩定,但脈象一直有些異常,奴婢不能確定到底是為什麽,隻能用針灸盡力穩住。”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啟程回京吧。”
“萬萬不可!”宋梨急忙道:“公子現在的情況不能長途跋涉,如果路途中出現意外,後果……”見謝堯緩緩把視線掃了過來,分明清淡的沒什麽溫度,卻嚇得宋梨滯了滯,半晌才喃喃出幾個字:“不可估量……”
宮九也勸道:“公子不如暫時留在這兒,宋大夫應該過不了幾日就到了,等宋大夫到了,公子再啟程不遲。”
謝堯閉了閉眼,沒有多說。
宮九卻是鬆了口氣,知道他這是答應了。
和宋梨前後出了房間後,宋梨拍著胸口,大大鬆了口氣,“公子這幾日……太嚇人了。”她以前常在膠東,隻每年見謝堯一兩個月時間,但那時候總覺得謝堯溫和可親,哪裏見過這樣的謝堯。
宮九說:“公子更嚇人的時候你還沒見過……”隻要事情一遇上江樓月,謝堯就像變了個人。
宋梨咬了咬唇,忍不住回頭朝著內室的謝堯看了一眼,隻見他有意無意的用指尖摩挲著折扇上的扇墜,眼睛卻一直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宋梨心中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幹嘛要那麽挑釁,把江樓月弄走?如今倒好,公子每一日都不開心。
日子就這麽漸漸過著,從深秋到隆冬,天氣越來越冷。
這奉縣貧苦,連取暖的好炭都少,安政君想盡辦法也不過弄了一些銀絲炭來,可這些哪裏夠?謝堯身有寒疾,一到秋冬要比尋常人付出十萬分的小心才行。好在謝堯本身財大氣粗,宮五在附近州縣花了大價錢搜羅到了足夠的炭火。
臘月初六,天降大雪。
謝堯站在窗戶內瞧著外麵的雪花紛飛,忽然低聲喃喃:“也不知道她到京城了沒……”
他的身後,宮九垂首默默,這段時間謝堯倒是平靜了起來,不再對著誰都掛冷臉了,但對江樓月的想念卻一分都沒有消減,時而把玩扇墜,時而擺弄香包。
宮九也曾建議,不如給江樓月也封信,快馬傳去京城。
謝堯卻沒應聲。
宮九也是難得猜不透自己的主子到底在想什麽,隻得更認真的護衛在身邊。
謝堯伸出手去,看著那雪花一片片落到自己的手掌心,然後瞬間融化,周而複始。宮九低聲勸道:“公子,您現在還病著,受不得寒,屬下把窗戶關上吧?”
謝堯沒說話,卻把手收了回來。
宮九趕緊去關了窗,另外又吩咐宮五把屋中的暖爐加了好幾個,保證屋中一慣的溫度。
到了下午,雪越下越大,謝堯也有些困乏,躺回床上去休息了一會兒,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聽到床邊有人說話,睜眼一看,卻是宋大夫。
謝堯一怔:“先生……何時到的?”
“剛到不久。”宋先生瞧著滿身風塵,臉上卻帶著溫和地笑意,“公子先躺好,讓老朽幫您檢查一下。”
“……好。”
謝堯把手伸出來。
宋大夫先把脈,診了左手換右手,花白的眉毛微微擰著,“蠱蟲從哪兒攢進去的?”
宮九趕緊說:“脖子。”
謝堯也轉過身去,把位置漏了出來,宋大夫按壓了下那周圍,慢慢捋著胡須坐下:“敢問公子,這些時日有沒有什麽不適?”
“沒有。”
“老朽的意思是……”宋大夫遲疑了一下,說:“想起郡主的時候,會不會有什麽不適?”
“……”謝堯一怔。
宋大夫又說:“那日竄進殿下身體的應該是情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