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3、繾綣
漸漸地,江樓月安靜了,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謝堯抱著她沒有鬆手,看向一旁的大夫,用極低極沉地聲音說:“她怎麽回事,上了藥為什麽還會疼?蓋了這麽多被子為什麽還會冷,還在冒汗,你的藥到底有用沒有?!”
“王……王爺……”大夫是天泉莊養著另一個,宋大夫受傷不輕,已經被送去休息了,此時這大夫看著謝堯如此冰冷的眼神,嚇得渾身發軟,直打擺子:“小小、小姐她渾身高熱……老朽給的藥都是對症……對症的……而且傷處、傷處的藥都是宋大夫親自調配……的上好刀傷藥……”
“滾出去!”
謝堯冷冷一聲,大夫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謝堯又問:“宋先生怎麽樣了,能過來嗎?”
“先生傷的也不輕,如今不好下床。”宮九猶豫了一下,低聲說:“公子,小姐服了藥,起藥效到症狀過去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公子——”
“出去。”
宮九縮了縮腦袋,不敢多說,退出去了。
謝堯手一抬,把床兩邊掛著的帳幔放了下來,希望這厚厚的帳幔能擋住一些屋子裏的冷氣,讓江樓月舒服些。他小心的避開了江樓月腰上的傷,雙手攬著她,半斜著身子靠在床柱上。
這個姿勢其實是有些難受的,但謝堯卻做的一點也不費力,一張俊臉上,全是心疼。
這蠢丫頭,竟然一人單槍匹馬追了三十多裏地,從那些柔然人手上把宋先生搶回來,又一路背到了京郊的十裏亭……他現在都不敢想象他找過去的時候江樓月的樣子,可那情形卻不斷的從他眼前閃過。
他從護衛的手裏把她接過的時候,她整個人燙的像是火爐一樣,渾身濕透,狼狽不堪,腰上的衣衫殷紅了一大片,那粗心的護衛竟然也不知道先給她上藥,或者給她裹一件幹衣服——可他心裏在責怪護衛的同時,卻也更恨自己。
江樓月單槍匹馬去搶宋先生,何嚐不是為了他?他是最沒資格責怪別人的人。
謝堯暗暗吸了口氣,把江樓月額頭上的碎發朝後編過去,唇角輕輕碰了碰她的額,既小心又心疼。
……
江樓月感覺自己睡了好久。
前世今生從沒睡過這麽沉,睜開眼的時候,眼皮也澀的難受。
這是……
她看著有點眼熟的床帳,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正枕在一人的懷中……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懷抱,江樓月幾乎都不必懷疑,理所當然就該是謝堯。
她想動一動,卻發現自己腰間一陣又鈍又厚重的疼,疼的她輕輕抽了口氣。
“我在……”謝堯忽然出了一聲,雙手把她攬的更緊。
“殿下,我想起身……”江樓月低低說,是想讓謝堯扶她一把,豈料自己說完之後,謝堯半晌都沒有動靜,她費力的抬了抬頭,忽然一呆,謝堯竟然雙眸緊閉,睡著了。
那方才他……是在說夢話不成?
看著謝堯眼下那一層暗影,江樓月忍不住想抬手去碰一碰,可都到了他臉前,她又縮了回來。她發現了謝堯此時的姿勢,這麽難受的姿勢,他怎麽睡過去的?
江樓月費力的抬起手,拉了一個床內側的靠枕過來,墊在了謝堯的肩後,終究是沒叫他。
或許是姿勢舒適了一些,謝堯眉心的褶皺漸漸鬆了去,呼吸也變得綿長起來。
不過江樓月可就不舒服了,她其實是想如廁,所以才醒的,但現在這個姿勢麽……她一起來,謝堯肯定會醒,瞧著他眼底的暗影就知道,他許久沒睡好了,她哪舍得現在弄醒他。
如今也隻好自己忍著。
好在那如廁的需求也不是特別的迫切,她忍了一會兒之後,倒覺得不起身也無妨了,竟就這麽看著謝堯的臉端詳起來。
他的樣貌自然好看,略微疏淡的眉毛,狹長的眼,高挺的鼻梁,還有一張薄厚適中的唇,唇部的線條平滑,離得近了,江樓月才發現他左頰上竟有一個酒窩,她以前卻是沒注意過的。
她像發現了什麽新奇好玩的事情一樣,想戳戳那酒窩,又忍住了。
她不想弄醒他。
她思忖,她從沒發現過他的酒窩,是因為他從沒肆無忌憚,真正開懷的笑過吧?
她輕輕歎了一聲。
自己重生來一回,說好要補償他的,怎麽反倒讓他連真正的開懷笑一次都沒有過……到底怎麽,才能讓他開懷……
或許,要等到治了病,報了仇,上了位?
江樓月垂下眼簾,這些事情,她自然是要一件一件幫他的。
就這麽又靠了兩個多時辰,江樓月睡意全無,就在身上的不適快要積累到頂點,忍不住的時候,謝堯猛然睜開眼,眼底還泛著幾分慌張,卻在對上江樓月晶亮的眼時,瞬間變成了驚喜:“醒了?!”
謝堯翻身而起:“去請宋先生來!”
江樓月已經昏睡了兩日,宋先生都養的差不多了。
“是。”外麵,宮九應聲而去。
謝堯把床帳掀開,轉身又看向江樓月問:“怎麽樣,腰上的傷疼嗎?還冷不冷?”說著,還用手背貼了貼江樓月的額頭。
江樓月心裏暖烘烘的,低聲說:“不疼也不冷,但是……”她聲音忽然變得很小:“我想……你幫我叫個婢女進來。”
“什麽?”謝堯沒聽清楚。
江樓月卻尷尬的不好再說一遍。
謝堯詢問:“你是餓了嗎?你都睡了兩天三夜了,也該餓了,不過別急,我這就讓人去準備些吃的,先讓宋先生看看你的情況。”
“殿下……”江樓月忙阻止:“我不是餓了,我是……不太舒服,你幫我叫個婢女進來。”
這次她聲音大了幾分。
謝堯麵色微變:“哪裏不舒服?”
這時,宋大夫進來了,“小姐醒了?讓老朽來給小姐看看——”
“殿下!”下腹處不適讓江樓月用力咬住了唇瓣,聲音也大了幾分,她用力的撐著手臂起了身,直接對著謝堯耳邊低語了幾句話,“我……”
溫熱的氣息,吹拂過謝堯的耳朵,因為太急切,江樓月的唇瓣好幾次還碰到了他的耳貝,謝堯卻沒心猿意馬,被江樓月小小聲說的兩句話給弄的呆了一下,“你怎麽不早說?”
“我剛才說了!”江樓月臉色漲紅,朝著謝堯遞了個催促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