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賜死
“是……什麽東西?”武安侯問。
“一封信。”皇帝緩緩說:“一封私通柔然的信。”
“這個臭丫頭——”武安侯麵色大變,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立即跪倒在地:“老臣該死!那封信……那封信……老臣知情不報,罪該萬死!”
“看來江樓月說的都是真的。”皇帝歎了口氣,“從何時起,咱們之間竟然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了。”
武安侯此時腦子裏亂糟糟的,真是氣的想揍江樓月一頓,沒事送什麽信過來?但他又何嚐不知道,此時皇帝說的話是在試探……也不知道江樓月拿信來的時候到底是怎麽說的,他要如何應對?
皇帝又扶起武安侯,眼神不經意從武安侯的後背掃過,在他那縱橫交錯的傷疤上停留了片刻,手上一僵。
大慶雖然立朝百年,但因為最近這些年的旱澇災害,民不聊生,國力積弱,四方異族蠢蠢欲動,多虧了武安侯才能震懾,而且當年在軍中,武安侯多少次救他死裏逃生。如今自己竟然不斷試探懷疑他的忠心?
皇帝頓了頓,說:“樓月那丫頭你教的很好,她說那信是後來搜出來的,與江逸雪有關。”
“老臣……”武安侯心裏鬆了口氣,麵上帶著幾分負罪:“當日搜出時本就該送到皇上麵前來,但老臣也不確定那信到底是怎麽回事,隻能暫時暗中查訪……逸雪那孩子畢竟是乖巧的,隻是老臣苦於沒有證據,也沒查出什麽端倪來。”
皇帝說:“怕是你那夫人護著江逸雪,你想查也不好下手,所以索性當沒發生過吧?”
“……”
武安侯訕訕地,不說話了。
皇帝頓了頓,又問:“如今出了這麽些事,你那夫人呢?沒纏著你讓你救江逸雪出來?”
“哎……”武安侯歎了口氣,“夫人自然是舍不得那孩子,隻是,老臣雖然沒有參與國賓館的事情調查,也知道皇上是不會輕易將一個生下皇嗣的太子側夫人下天牢的,這其中必定是有因由,必定是牽連甚廣的。”
頓了頓,武安侯又說:“她若是犯了什麽小錯誤,老臣自然力保她,畢竟她在府上住了那麽多年,叫我一聲姨丈,可若是犯了大錯,老臣如何保得?老臣隻求皇上,連老臣一並責罰,能繞過樓月和星月姐妹,那兩個孩子還小,什麽都不懂。”
“你當朕是什麽人?”皇帝麵容微冷,“朕是會遷怒的人嗎?”
“皇上自然不是!”
“知道你還這樣?”皇帝歎了口氣,“不過那江逸雪,便是你來求情,朕也保她不得。”
柔然人那裏要交代,辛羅依和太子都不能交出去,本就隻有江逸雪一人抵罪了。
如今還有柔然書信。
皇帝當然不信她一個柔弱女子會是什麽柔然人的細作,那封信的作用無疑是嫁禍武安侯府,而當時的那件事情,是太子的人密報,他心中何嚐不清楚?如果追究下去,牽連出太子,牽連出平王,牽連出一堆人都有可能。
這絕對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要麵子,決不能容忍天下人說他教子無方,陷害忠臣。
所以這件事情到江逸雪這裏就要停下。
武安侯怔了怔。
皇帝又說:“但你放心,她是她,侯府是侯府,你對朕的忠心,朕再清楚不過,你的兩個女兒也是救駕有功,她的事情,不會牽連侯府,不會牽連任何人。”
“老臣……多謝皇上!”
武安侯謝了恩,等太醫上藥結束,皇帝又賞賜了內務府織造的衣裳,才讓常喜送了出去。
雲妃從帳幕後走出來,悠悠說:“武安侯真是忠心耿耿呢。”
“嗯。”皇帝點點頭,“他是忠心,隻是年紀卻……”
“年紀怎麽?他不是才四十多歲嗎?正直壯年呢。”
“現在是不大,隻不過……”皇帝握著雲妃的手,眼底溫柔無限,也不去多說武安侯的事情,隻說:“江樓月那孩子朕喜歡,你若待在宮中孤單,便時常傳她來說說話吧。”
……
賜死江逸雪的聖旨是傍晚下的。
得知聖旨的時候,武安侯頓了一下,倒並不怎麽意外。
羅風說:“皇上親自讓人傳了話來,說讓侯爺知道,因為牽涉到柔然的事情,所以江逸雪賜死之後,屍體也要交給柔然人處置。”
“何時執行?”
羅風又說:“……今夜。”
未免節外生枝,皇帝是多一刻也不想等了。
武安侯又是一頓:“二小姐回來過嗎?”
“沒……夫人那裏也還是不吃不喝。”
武安侯隻覺得有些頭疼,他在想,該不該告訴王氏江逸雪被賜死的消息,該不該讓王氏去見江逸雪最後一麵?
他怕不告訴她,王氏會恨他一輩子。
可事到如今,就算是告訴了王氏又能怎麽樣?去見江逸雪,然後更加內疚更加自責,後半輩子都不得安生嗎?
此時此刻他忽然很想江樓月在身邊,父女二人一起商量,也好拿個主意。
“你去——”
“爹。”
武安侯剛要吩咐,門忽然被推開了,那聲音清冷,麵容平靜,不是江樓月又是誰?
武安侯錯愕,“你……你可算是回來了,宮中下了聖旨——”
“我已經知道了。”江樓月邁步進了書房。
“知道就好。”武安侯點點頭站起身,“那你看這件事情怎麽辦?我是說你母親那邊。”
“告訴她。”江樓月慢慢說:“就把事實告訴她。”
“那——”武安侯僵了一下,有些猶豫:“萬一她鬧了起來怎麽辦?你母親已經兩日兩夜沒吃沒喝了。”
“壞人我來做。”江樓月笑了,“她應當不至於為了一個江逸雪把自己餓死了吧?如果她真的自己不要命了,我們誰能攔得住?”
“江樓月!”武安侯頓時皺眉,“你這話也說的太冷心冷情了,她到底還是你母親。”
“也虧得她是我母親。”江樓月冷笑。
如果王氏不是她的母親,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做出什麽事來了。
“父親既然為難,這件事情就不必管了。”江樓月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