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柔然文

  謝景鴻回到太子府的時候已經午夜,喝的半醉,走路也已經有些踉蹌了。


  一路到了寢殿,為太子準備了醒酒茶,伺候洗漱後,謝景鴻清醒了幾分,歪在榻上閉目養神。


  “太子殿下……今日下午,宮中來了聖旨……”


  “說什麽?”謝景鴻閉著眼,不甚在乎。


  最近這段時間每日都有聖旨、口諭下來,無外乎就是為了招待柔然人的事情,左右內容他都能猜得差不多。


  宮人小心翼翼地說:“是關於……讓晉王和武安侯協助太子殿下,招待柔然貴賓的事情。”


  “……再說一遍?”謝景鴻驟然睜開眼,因為背著光,看過來的視線暗沉的嚇人。


  宮人顫了顫:“是讓晉王殿下和武安侯協助——”


  砰!

  謝景鴻一把揮翻了手邊的香爐,香灰撒了一地,他滿臉陰翳,原本因為酒氣泛紅的一張臉也徹底黑沉,咬牙切齒地冷笑說:“父皇、真是我的好父皇!”


  他戰戰兢兢的在這太子之位上這麽多年,太過清楚皇帝的舉動背後都帶著深意了。


  如今,他以太子之尊招待柔然來使順理成章名正言順,如今卻要派晉王和武安侯來,這不分明就是踩他的臉嗎?

  是要告訴柔然人,他這個太子徒有其表,招待貴賓的事情還需要別的親王來輔助,是告訴天下人,他這個太子有名無實,更無能耐,連招待外賓的事情都做不好?


  一時間謝景鴻怒氣暴漲,又踹翻了床尾兩個香爐和銅盆。


  寢殿內的太監們全部跪倒在地,低喊:“太子息怒!”


  恰逢此時,一個小太監站在門口探頭探腦,“啟稟太子殿下……雪夫人來了——”


  江逸雪拖著長長的裙擺走進了寢殿,精致的宮裝把她整個人襯的越發冷豔,豈料謝景鴻直接朝著江逸雪踢起了一隻銅盆大罵:“賤人,本宮讓你進來了嗎?滾出去,滾——”


  江逸雪僵住,卻不敢有異議,匆忙行了個禮就退走了。


  謝景鴻閉了閉眼,腦子裏本來一片遭亂,但剛才江逸雪的出現又撕裂了其中的一個口子。


  對了,方才除了晉王,還說到了武安侯!

  父皇這是打算扶武安侯起來,讓他輔佐晉王來和自己爭搶太子之位的意思嗎?


  這個武安侯……終究還是要成了別人的助力了!


  謝景鴻眼底閃過陰狠,“來人,去國賓館告訴哈魯寧,就說今夜的酒甚好,本宮很喜歡,他說的要與本宮互贈名酒的那件事情,本宮答應了。”


  ……


  蘭月閣


  江樓月還沒有睡。


  自從今日在養心殿聽到哈魯寧的聲音起,她的腦子裏總是不斷的回想起前世重重。她慢慢的調節情緒,讓自己靜心,但精神卻越來越好,半點困意都沒有。


  此時,她正在書案後寫字。


  小琴伺候在一旁,盯著江樓月寫下的那些彎彎曲曲,難以辨認的東西,終是忍不住好奇:“小姐,這……不是咱們的文字,是何處的字?”


  這書案,還是整壽的事情結束之後填的。


  江樓月每晚都會練一陣子,有的時候夜深人靜,周圍的婢女都睡下了,江樓月還在練。


  江樓月一向喜歡平王,而平王又喜好書畫——當時小琴隻以為江樓月看似和平王斷了關係,實則心裏放不下,不甘,所以又練字想博得平王的歡心,隻覺得很是無奈。


  後來一次,她貼身伺候到很晚,打算勸解江樓月,卻發現江樓月除了練習大氣的行書,還練習一種蝌蚪一樣彎彎曲曲的文字,而且越寫越純熟,隻是在那些臨摹的字帖之中卻從未見過。


  小琴想起了每天早上銅盆的灰燼。


  難道小姐是臨摹了之後,又全部銷毀了?

  江樓月淡淡說:“柔然文。”


  她蘸了墨,一筆筆勾畫,勾畫的很認真。


  小琴想問為何要寫柔然文,小姐又是何時學會的?但看江樓月周身的緊繃,話又咽了下去。


  “你去休息吧。”江樓月吩咐了一聲,遣退小琴,一夜無眠。


  到了清晨,江樓月將寫了一夜的柔然文字放在銅盆燒毀,打開門,隻覺清晨的空氣清新無比。


  小琴快步走來:“小姐,小舞早上送了消息過來,說太子昨晚派日很晚還派人去了國賓館一趟。”


  “知道是為什麽事情嗎?”


  “說是——為了換酒的事情。”


  “換酒……”江樓月緩緩的勾起唇瓣,“宮五。”


  “屬下在!”宮五從回廊暗處現身,“小姐請吩咐。”


  “你去查一查,柔然人這趟來京城,有沒有帶什麽……特別的東西。”


  宮五一怔:“小姐說的特別的東西是指——”


  “大,很大的。”


  “明白了。”


  宮五轉身下樓,行走無聲。


  江樓月雙手交握,結結實實的伸了個懶腰,看著不遠處的白雲和朝霞低喃:“今年的天氣真不錯,晴天這麽多呢。若是陰一次,怕是要被人記很久才是。”


  ……


  月華閣


  “看這個意思,太子已經和大王子達成共識了。”宮九俯首,認真稟報:“雖說是換酒,其實卻是結盟,大王子將辛羅依公主嫁給太子,而太子想辦法讓樓月小姐聯姻——昨日夜裏,太子手下的那些大臣全部聚集到了太子側妃的父親李侍郎的府上,商議到早上才離開,咱們在裏麵有眼線,這消息錯不了。”


  謝堯把玩著腰上的香包,動作看似漫不經心,眼中的神色卻是冷厲無比:“他倒是積極,這麽快就惦記上了。”


  “不惦記沒辦法啊。”一旁的金伯摸著下巴:“太子的身邊,太子妃和母家因為前幾年的科場舞弊案滿門流放,太子差點被牽連,兩個側妃母族都是名不見經傳,唯一的靠山皇後又崩逝了……他本不是皇後的親生子,皇後一死,楊家遠在魯南做世家大族,根本不會插手慶都的事情,他為了穩固自己的位置,當然要不斷的拉攏朝臣,找靠山了,隻可惜,越是著急,反倒越會惹皇上厭煩,哎,咱們這位萬歲爺,可是最討厭拉幫結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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