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對峙

  景漾進了浴室, 一邊脫衣服一邊思考著自己和顧梨亭的相處方式,似乎是有些過於平淡了, 兩人也沒有過什麼爭吵, 就算是意見不合,顧梨亭也會讓著他。


  一開始他覺得這樣也挺好,平平淡淡才是真, 感情不需要多轟烈,真心相愛的人只要在一起就能感覺到幸福。


  不過現在他忽然有點不那麼確信, 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還是太短了,要說有多了解呢?並沒有, 他們都太忙了, 雖說在一起半年多, 還是同.居,但都是從早忙到晚,晚上疲憊歸家也沒有心思去一起做點什麼, 而顧梨亭好像格外注重養生, 連上.床都十分節制。


  景漾想到這裡, 甩了甩頭,胡思亂想什麼!好像是他欲求不滿了似的。


  他清咳兩聲, 總之就是他們忙到沒有時間去好好相處和磨合,也許還有很多問題, 都有待發現, 比如今天, 景漾就感覺顧梨亭的思維跟他不一樣, 他在乎的不是比賽的輸贏,在乎的是他不爽,因為陳秋川的放水不爽,因為想不通而不爽,又因為意料之外的失敗而不爽,可顧梨亭卻認為他只是輸不起。


  景漾覺得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情緒。


  其實他早就發覺到兩人在很多方面的觀念不同,這都表現在兩人的生活習慣和處事方式上。原因當然是他們的生活環境和人生閱歷不同。


  這怪不了誰,但也許他和顧梨亭還需要溝通,可是景漾又不是個善於溝通的人。


  景漾忽然覺得他們能在一起也挺神奇的,他在感情上是個白痴,而顧梨亭比他還沒經驗。


  真是兩個感情傻子在一起,當初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呢?應該是被那些曖.昧又甜蜜的心動慫恿了吧。


  景漾忍不住回想起跟顧梨亭在一起的點滴,不自覺又露出笑容。


  其實什麼都不懂也挺好的,白痴的愛情也是愛情,就讓他們好好過,好好磨合吧,好歹他們都是一心一意地為對方好。


  就算他們都是情商為零的傻子,景漾也不想跟顧梨亭分開,如若當初沒有在一起,可能還不會有這麼強烈的感覺,現在他根本沒辦法忍受顧梨亭眼裡有別人,也是因為跟顧梨亭在一起,他才發現自己是個佔有慾這麼強的人。


  算了,不想了。


  景漾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打開花灑,一抬頭,細密的水珠就噴洒在他臉上。


  他全身被溫熱的水打濕,水流順著他的脖子,胸膛流下來,他閉著眼睛,大腦漸漸放空,整個人也慢慢放鬆下來。


  有時候,煩躁和鬱悶,只需要靜下來就能自己消散。


  ……


  半小時后,景漾圍著浴巾從浴室走出來,他的臉色恢復如初,平靜之後他想為剛才對顧梨亭的冷落向他道個歉。


  景漾一邊想著,一邊在尋找顧梨亭的身影。


  他在客廳和卧室里都沒看到他,只好叫他的名字。


  「梨亭。」


  誰知痒痒聞聲跑來,甩了甩尾巴,然後又跑進了書房。


  景漾啞然失笑,在書房嗎?

  他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只包了一塊浴巾穿著雙拖鞋,還是先去換衣服吧。


  衣服早拿到浴室了,剛才急著出來才沒換,於是他又回浴室把衣服套上。


  顧梨亭敲了敲門,「靜央,你洗好了嗎?」


  景漾正在扣上衣的紐扣,他應了一聲:「嗯,門沒鎖。」


  顧梨亭想了想,看著手裡裝著永生花的盒子還有最中間的花上放著的戒指,他忽然有點緊張,說:「我等你出來吧。」


  景漾沒想太多,還差兩顆紐扣沒扣就走到門口打開門。


  「梨亭,你剛去書房做……」景漾的話音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看著顧梨亭手裡的東西嚇了一跳。


  顧梨亭在景漾的眼睛里看到了驚訝,但是興奮和喜悅好像沒有。


  他的心略微一沉,斟酌著說出自己想了許久的話,「靜央,我想了很久,雖然我們認識才不到一年,但是我能確定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他說著說著,自己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還是沒有經驗,連表白都只做過一次,何況是求婚。


  景漾心裡當然是暖的,甚至他還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雖然他想答應,但理智卻冷靜地問他:現在的時機真的成熟嗎?

  「我也不知道求婚要準備什麼,可能有點俗套。」顧梨亭把那盒花遞給景漾。


  那是一個藍白色的永生花,沒有玫瑰,主要是繡球,百合還有滿天星。


  顧梨亭知道景漾不喜歡玫瑰,所以特意選了別的話。


  景漾不得不承認這盒花很好看,給人一種寧靜致遠的柔美。


  他還是伸手接了,想想,開口問:「怎麼這麼突然?」


  剛才他還在生氣,現在就被求婚,實在太突然了,景漾有點跟不上顧梨亭的節奏。


  其實顧梨亭早就想求婚了,他去外公那的時候,外公就跟他說過讓他好好考慮結婚的事,說他年紀也不小了,既然遇到了對的人就早點定下來。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開始準備了,戒指也是那時候買的,只是沒找份合適的機會,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


  今天求婚也許是他心急了,但是並不是一時衝動。


  「我早就想過了,不過可能是有點突然,你可以考慮好了再回答我。」顧梨亭握住他的手。


  景漾感覺到他手心的熱汗,景漾點點頭,說:「嗯,說實話我確實需要點時間考慮。」


  剛才景漾還在想兩人需要磨合,而且還有他身份的特殊性加上任務的原因,所以他不可能直接答應顧梨亭。


  「好。我等你的答案。」顧梨亭把戒指放在他手心裡,「你先收著。」


  景漾收下戒指的時候心情十分複雜,有無奈和悵然,還夾雜著些許甜蜜和感動。


  他忽然有點理解人生百味的含義,此情此景,只怕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於是,他對顧梨亭說:「今晚我心情不好有點遷怒你,你別介意。」


  「不會。」顧梨亭抱住他,眼神溫柔,語氣也平和。


  兩人靜靜擁著,感受對方的呼吸和心跳。、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樣。


  「靜央。」


  「嗯?」景漾和他對視著,兩人的視線交纏在一起。


  「其實今天我提結婚,是因為我感覺你跟我之間好像擋著一層屏障,我想打破它。」


  景漾看著顧梨亭,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之前說過,只要兩人坦然面對所有問題,全心全意信任對方,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了。所以我還是想問,你之前你說的秘密,現在能告訴我嗎?」


  景漾的身體僵住,沒想到今天又重提這件事,早知道,他當初就不要發傻告訴顧梨亭自己有事瞞著他。


  他對上顧梨亭期盼而溫柔的眼神,心底那些甜蜜和柔情頓時化成了一股無名火。


  「你真這麼介意嗎?」他之前壓下的那些煩躁被燒得更旺了。


  顧梨亭有點莫名,不理解為什麼自己一問到這事,景漾就突然一臉煩躁和不耐。


  「我介意。」他的語氣也重了一些,但這也只是相比較以往的溫柔來說重了一些,平常人聽了還是溫和的,可對於景漾來說,顧梨亭這就是不高興了。


  景漾哼了一口氣,但還是壓抑著,沒發脾氣,他心裡也知道,自己這時候發脾氣是不理智的,很容易吵架。


  但他心裡又有個聲音在說:「吵架吧,吵一場又能怎麼樣?就算不吵架,這件事也沒法解決,他要的坦誠你給不了,你要的空間他不給你。」


  景漾扭開頭閉上眼睛,他想關閉五感,什麼都不要去聽去想去看。


  顧梨亭也有些心酸,他從沒對景漾說過重話,一直耐心細心地.寵.著,難不成真的要逼他說他不想說的事?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更何況他也不清楚景漾究竟瞞著他什麼,也許是景漾不願撕開的傷疤呢。


  難道是關於張遇?還是……


  不能再胡思亂想下去了,顧梨亭打住了猜忌的念頭。


  「靜央……我不想逼你,如果你不想說,那就不說,只是,你只是暫時不能說,還是你想瞞我一輩子?」


  這話一出,景漾怎麼也忍不住了,說真的,他的心都被戳痛了。


  「什麼叫做瞞你一輩子,媽的,你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說坦誠,說信任,那我倒要跟你說說,什麼要做隱私,什麼叫做私人空間,什麼叫做尊重!」


  顧梨亭渾身一震,身體猛地發僵發冷。


  他看著景漾,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好像落入了一個無聲的黑暗之地,冰冷地沉寂下去。


  景漾的心也絞痛起來,他知道,他說的過分了,可是,也只是過分了而已,他沒有覺得自己說錯了,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可能,誰也沒錯,只是觀念不同,需要的是一個妥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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