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甘織聖手笛聲徹·二十五
黑木崖下, 人馬聳動。
石之軒立在樹頂, 見下面不少眼熟的面孔,嘲諷似的冷哼了一聲。
劉正風平日里和曲洋有所往來, 倒是沒什麼稀奇,可是劉正風突然要同時約見曲洋和蕭昊,就很有問題了。
石之軒是不會相信, 劉正風找蕭昊是要談論樂曲那麼簡單,一定有什麼讓他不好擺到明面上來的事, 令他不得不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引開蕭昊和曲洋。
石之軒立刻就想到了劉正風所屬的五嶽劍派。
劉正風遠在衡陽, 約定的地點卻是黑木崖下的平定客店, 他千里迢迢從衡陽趕到河北,恐怕不是為了赴約, 而是另有任務在身。
石之軒在聽到曲洋的轉告之時,就意識到了此事另有內情。
日月神教中接連有人中毒橫死,任我行又閉關不見, 弄得教中人心惶惶,都在傳東方不敗可能要獨攬大權, 五嶽劍派和日月神教作對了百十年,沒道理會不知道日月神教如今的狀況。
這麼一來,就很容易想通了。
恐怕五嶽劍派的人得到了黑木崖眼線的消息, 知道如今日月神教形勢複雜,正適合趁虛而入, 於是集結各派打算打魔教一個措手不及。
劉正風視曲洋為知己, 又知蕭昊單純和善, 必不忍與他們敵對,也不會想見他們無辜遭難。他身為五嶽劍派之人,私自報信形同背叛,故而約曲洋和蕭昊遠離黑木崖,好讓他們逃過此劫。
石之軒知道在神教之中,蕭昊已經完全可以橫著走,不需他操心,向問天不管想要做什麼,以蕭昊的能耐絕不會吃虧。但若蕭昊在收拾那些人的時候,突然殺出來一幫趁火打劫的,就很麻煩了。
他優雅負手立在枝上,同下面五嶽劍派的人打招呼:「五嶽劍派的諸位朋友,深夜造訪,怎麼也不知會一聲?」
左冷禪剛和眾掌門商議完攻黑木崖之事,忽然發現距離他們這麼近的地方竟有人偷聽,當即驚出一身冷汗。
若非石之軒出聲問候,他們根本沒有一人發現那裡還明目張胆立著個人!。
左冷禪警惕道:「閣下是魔教中人?」
石之軒周身像罩了層水霧似的,瞧不出身形樣貌,也無從判斷來歷。五嶽劍派眾人面面相覷,紛紛拔出長劍做出禦敵的架勢。
石之軒悠然道:「這倒不是,只是黑木崖如今有些亂,不方便待客,我不願裡面的人為你們這些雜碎分心,特地出來勸你們兩句。」
眾人聞言臉色都難看起來,高聲喝道:「魔頭!你說誰是雜碎!」
石之軒氣機瞬間鎖定了那人,那人頓時全身僵住,冷汗直流,連一根指頭都抬不起來了,驚恐地感受著這種陌生的壓迫感。
石之軒輕描淡寫道:「話我已說完了,聽不聽勸卻是你們的事。」
左冷禪不屑道:「魔教作惡多端,我們一舉進攻黑木崖,是為武林除害!」
「不錯,閣下既然不是魔教中人,便不要阻攔我們!」
石之軒衣袍在真氣中鼓動起來,獵獵作響,語氣卻帶上了幾分冷酷無情的意味:「請便。」
左冷禪遲疑片刻,高呼下令:「進攻!」
石之軒指影紛飛,瞬息之間就彈射出幾十道虛實不一的勁氣,將靠近過來的第一批弟子盡數擊退。
眾人臉色劇變,驚疑不定地看著樹上那個模糊的身影。
黑木崖上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麼一個神秘高手?!
左冷禪和其他掌門對視一眼,大喝一聲提氣上陣,雪亮的長劍在月光下反射著銀光。
可是他的長劍卻被人輕易夾住,只輕輕一卷,屈指在劍身上「叮」地一敲,就將刺來的劍直接震斷。
一抹金色的光亮自眾人面前一閃而過,很快便又重新被主人負到了背後去。
五派掌門大驚失色,虎視眈眈地盯著石之軒。
石之軒出手極快,可剛剛還是被在場的人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金色,似乎是他戴著的一枚指環。
岳不群沉聲質問:「前輩到底是誰!為何要偏幫魔教,與這些歹人同流合污!」
石之軒輕笑道:「我做什麼事,輪得到你們插嘴?你們聽勸就留條命回去,不聽勸,無非就是一死。」
眾人無論如何想不到眼前這人究竟對自己的武功有多大的自信,竟敢在五嶽劍派幾位掌門高手面前大放厥詞,就連任我行也未必敢說正面接他們的圍攻,這人……
左冷禪冷笑一聲,出言道:「要阻止我們,得看閣下有沒有這個能耐!諸位,我們一起上!」他抽出身邊費彬的配劍,帶領著其他四位掌門齊齊撲了上去。
人間無門,黃泉有路,石之軒冷冷瞧著下面的左冷禪,只覺不管多少個世界,總有那麼多愚昧之人。
這一夜,將是五嶽劍派長達五十年的噩夢。
*
東方不敗看著手裡的短匕,陷入了沉思。
這匕首是任盈盈的。
它插在蕭昊背後,可以說明很多問題。
蕭昊看著東方不敗的一臉血,也陷入了沉思。
鳳凰蠱原地起之後刀子癒合長在裡面了,不疼了就沒在意……他是不是應該拯救一下東方搖搖欲墜的世界觀。
他飆血的第一時間就換回了奶裝,給自己刷了幾口血,背後的傷口在東方不敗若有所思的目光下迅速癒合,光滑如初找不到一絲痕迹。
蕭昊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察覺並沒有多餘的布料可以扯下來,尷尬地對東方不敗道:「額……你用不用擦擦?」
東方不敗:「……算了。」苗疆蠱術,果然……神奇。
蕭昊果斷岔開話題,丟給東方不敗一瓶五蓮泉:「你說曲長老的朋友找我又是怎麼回事?」
東方不敗接過泉水洗了把臉,皺眉瞧著自己手中的匕首,言簡意賅道:「他說朋友得了份稀有的樂譜,一定要與你相會。」
蕭昊略一沉吟,忽驚道:「不好!」
「怎麼?」
蕭昊斟酌著詞句道:「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五嶽劍派或許會有異動,你、我、任我行皆在此處,向問天和任盈盈不知所蹤,神教群龍無首,恐怕要遭大難!」
東方不敗臉色微變,想到石之軒離開的方向,又忍不住瞧了蕭昊一眼。「 福禍尚未可知,這未必不是我的機會。事不宜遲,我們先上去。」
蕭昊拉住了他:「任我行這傢伙,你打算怎麼處置?」
東方不敗微怔,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對我有栽培提拔之恩,若沒有他,我還只是風雷堂長老座下一名小小的香主罷了。不如將他囚入西湖,永不見天日。」
蕭昊不贊成道:「除惡務盡。」
東方不敗嘆了口氣:「吸星大法的武功,也還需要從他這裡想法子套出來。我雖不喜任我行,卻也必須承認,沒有任我行就沒有今天的東方不敗。」
蕭昊見他神色淡淡,心中總惦記著十二年後任我行要被從西湖底下放出來殺了東方的事,鎖著眉頭道:「你今日放過他,他日後若得脫困,可未必會放過你。」
東方不敗緊盯著他每一個細微表情,追問道:「你在不安什麼?」
蕭昊頓時一噎,半晌才妥協似的輕笑了一聲:「……好罷,總歸教主是你做,任我行怎麼處置還是你說了算。」
他想了想,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個東西來,悄悄捏在手中。「五嶽劍派隨時可能會攻上來,我們先離開這裡才是正事。」
東方不敗點了點頭,率先走在前面,啟動牽引竹簍的機關。
蕭昊在他背後對著他用了生死蠱,看到對方血條下面出現了那個熟悉的圖標,才舒了口氣,重新又給自己補了個鳳凰蠱,跟上東方不敗。
這東西只為保險,如今的東方也不是原著里的那個東方,未來會是什麼模樣,誰也難以預料。
若有個萬一,但願這東西能替他擋上一劫。
東方不敗似有所感,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蕭昊回他一個毫無破綻的燦爛笑容,拖著任我行和兩條攪基蛇跳進竹簍。
他們緊急召集教眾待命,五嶽劍派的人卻並沒有攻上來,黑木崖上平靜到詭異,就連任我行的失蹤也沒有引起太大波瀾。
只因這麼長時間以來,大家早就習慣了聽從東方不敗的指揮,黑木崖上可以三天不見任我行,但卻絕對不能三天不見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對教眾宣稱五嶽劍派的人和內鬼裡應外合,使得任我行、向問天和任盈盈被暗算失蹤,命手下全力搜尋他們的下落,並且憑藉那本任我行交給他的葵花寶典,以任我行早就對他授命為名,順利坐上了教主之位。
蕭昊心中落下一塊石頭,得見東方上位和任務飛漲的進度,都讓他心情愉悅。
東方初掌大權,不少交接事務要忙,他也不多打擾,獨自回房收拾東西。
他對這個秘境還有很多沒有搞明白的地方,比如在仙人洞里發現的那半塊古鏡,比如……他如今身上的這個毒不利狀態該怎麼解。
那是任盈盈三世噬心蠱的毒氣。
蕭昊深信所有的答案,都在苗疆的大山中,他必須回去一趟。
所以沒過幾天,他就向東方不敗請辭。
「你要走?!」東方不敗全沒料到蕭昊竟來跟他說這個,大感意外。
日月神教有條不紊地運行著,五嶽劍派難得安分,他修習葵花寶典進境一日千里,此時正是他們擴張穩固勢力的時刻,這個節骨眼兒,蕭昊竟要回苗疆?
蕭昊認真道:「我們是來送蠱的,如今浪了這麼久,該回去收蕨菜了。」
「……」東方不敗很想把這人的腦子切開看看裡面究竟裝著些什麼。
蕭昊捧出十足的誠心道:「蕨菜是個好東西,不能浪費。」
東方不敗額角青筋跳了起來。
他哥,可能是個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