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甘織聖手笛聲徹·七
那些中了毒的嵩山派弟子被統一安置在山下一處別院中, 形貌可怖, 皮膚都泛著深青深紫的顏色。
「這幾日但凡徒手碰過他們的師兄弟,也都無一例外中了毒, 費師叔擔心這毒來的厲害,遂安排將他們單獨安置在此處。」
蕭昊瞧了瞧他們血條,已經全是重傷垂死, 他仔細讀了那血條下面毒性debuff的說明,下毒之人十分陰狠, 叫他們受盡折磨, 卻始終吊著一口氣。
「我們五仙教雖也以毒術聞名, 卻從不屑用這等狠辣手段折磨人。」
那帶隊的弟子冷哼了一聲道:「你們嘴上說得好聽,誰知道是不是當著我們的面有意為自己開脫。」
蕭昊瞥了他一眼, 淡淡道:「他們中的毒要不了性命,但是身上或如千刀萬剮,或如蟲蟻嚙咬, 發作起來生不如死,又求死不得。」
眾人聞言更緊張起來:「你只瞧了他們一眼, 就知道他們中的什麼毒,還說不是你們下的手!」
蕭昊無奈搖頭嘆了口氣,指尖放托起一隻碧蝶, 輕點了一下翅膀道:「去。」
那琉璃般的小蝴蝶悠悠晃晃地朝床上一人飛了過去,停在那人額頭趴了一會兒, 蝶鸞驅散掉他身上的debuff, 那人的皮膚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了青紫的顏色, 變得正常起來。
嵩山派眾弟子面露喜色,卻一時也沒有人敢上去問候。
他們並非沒試過找郎中來瞧,只是那些人要麼連脈也不敢把,要麼碰了他們之後就落得一樣的下場,統統被嵩山派當做庸醫給關起來了。蕭昊只放了只不起眼的小蝴蝶,就解了這厲害的毒素,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也許是看他們態度還算配合,嵩山派的小輩弟子中有一人大了膽子上前問道:「師兄們還有救嗎?」
蕭昊想了想,將藍鳳凰交給了曲洋,走近了床邊對他們道:「你們退開些。」
眾人遂遲疑著給他讓出空間。
蕭昊縱身一躍,懸停在空中,幽蝶舞在面前旋轉浮空,腳下升起許多紫色的蝴蝶,像在跳什麼祭祀的舞蹈似的,深紫的內力帶著治癒的力量和淡藍色的蠱球湧入那人的身體。他游魚般在空中折腰轉了一圈,周身彌散出迷煙樣的蜃氣,恍若幽蝶化成的妖精。
嵩山派的弟子中微不可查地響起了咽口水的聲音。
難怪都說南疆妖人蠱惑人心,眼前這人打扮雖不似漢家裝束,可是那紋身、那銀飾,配上這神秘又古老的苗疆祝舞,蟲笛一聲一聲撓在心尖兒上似的勾得人發癢,明明不是柔美的動作,卻偏生讓人盪出無限遐思,這些常年恪守門規的弟子們不由怦怦心跳起來。
這、這恐怕也是苗疆妖人的邪術了!
他們還未能繼續欣賞涅槃重生的舞蹈,就驚覺一陣莫名可怕的寒意重重壓上了心頭,頓時渾身一抖回過神來,詫異地在四周尋找寒意的來處。
石之軒冷然瞥了他們一眼,衣袖甩到身後彷彿無事發生,傲然立在旁邊。
不過四五息,那中毒的嵩山派弟子已睜開了眼睛,似乎能夠行動了。蕭昊隨手給他丟了個大加,又幾口冰蠶奶到半血,招呼碧蝶去時不時蹭一下。
這裡中毒之人不少,蕭昊還是保留了幾分實力,以備不測。
那剛剛轉醒的嵩山派弟子驚喜地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看到自己如常的皮膚,又感受到體內的折磨已完全消失,如獲新生。他以為蕭昊是同門請來的醫者,當即跪倒在地連連謝道:「多謝俠士救命之恩!」
眾嵩山派弟子臉色十分尷尬,既不好阻攔他,又不好當面說蕭昊是他們捉來的苗疆妖人,個個欲言又止,臉上精彩極了。
先前年紀較小的那個壯膽問話的弟子撲了過來,急切追問道:「師哥,你當真好了么?還有沒有哪裡不適?」
那弟子精神百倍地搖了搖頭,拍著胸脯道:「沒有!不癢也不疼!全好了!」
眾人舒了一口氣,又覺蕭昊他們雖被擒住,卻也從頭到尾未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就連找麻煩的費師叔也是被輕描淡寫弄得呼呼大睡去了,還幫他們救治了中毒垂危的同門,若他們再繼續胡攪蠻纏,這名門正派的面子就實在掛不住。
他們咄咄逼人,可這苗家阿哥卻一直笑容和善,除了費師叔對那小姑娘下殺招的時候他變了變臉,對待他們足可以稱溫和有禮了。若真弄錯了什麼,倒顯得他們無理取鬧。
只是五毒教在江湖中神秘可怖,人人都說他們是邪魔歪道,他們如今卻被這些妖人施了大恩……常年被長輩們教育邪即惡的正派弟子們,很難不懷疑他們是不是故意設下圈套施恩另有所圖。
眾弟子略一合計,又派出那領頭的弟子出面道:「諸位既肯出手相救,我們也不會同你們為難,但這毒是不是出自南疆,還請據實以告。」
蕭昊理都沒理他,反而蹲下.身來笑眯眯問那剛剛治癒的弟子:「你是怎麼中毒的,可否詳細說來聽聽?」
那弟子臉上一紅,抓耳撓腮回憶道:「我同諸位師弟例行在山下巡邏,見著一位打扮古怪的……」他頓了下,遲疑對蕭昊道:「就同你們的打扮差不多,身邊跟了好些毒蟲,我們本想去問詢一二,卻一時不察遭了暗算。」
蕭昊「哦?」了一聲,招呼自家五聖把那弟子前後左右圍了起來,笑道:「你可看清楚了,那人帶的是它們嗎?」
那弟子被五聖的模樣駭了一跳,半晌說不出話來。他身邊小弟子立刻喊道:「休傷我師哥!」
正巧蕭昊的碧蝶又一次蹭到了那人的身上,那弟子強自抹汗鎮定下來,見五聖長得雖嚇人,卻沒攻擊的傾向,遂大膽道:「不是,不是這個形貌,而且也沒有這麼多給寵物戴的銀飾。」
眾人聞言低聲交頭接耳起來,蕭昊餘光掃了他們一眼,又追問道:「你可看清是什麼毒蟲?」
那弟子苦思了半晌,才不確定道:「是一些生滿長毛的毒物,尋常毛蟲大小,認不得是什麼品種。」
生滿長毛……
蕭昊眉頭一挑,忽而想起了什麼,掏出一隻迷心蠱異化的屍蟲問道:「跟它生得像嗎?」
那弟子「咦」了一聲,復仔細瞧了瞧,答道:「是有些相似,但要比這個斑斕許多。」
蕭昊心中沉了幾分,收起了那隻屍蟲,正想說點兒什麼,石之軒卻突然插了句道:「我們出湘水之後,也有類似的東西跟著我們,不過……」
蕭昊微愣,想起石之軒在路上的反應,立刻問道:「不過怎麼?」
石之軒笑了笑,指著自己頭頂藍鳳凰那隻小不點呱太道:「我不清楚那些東西跟著我們的目的,見它們喜歡,就一股腦給這六個小傢伙喂著吃了。」
蕭昊:「……」
藍鳳凰扒著曲洋氣哼哼道:「你內個沒臉沒皮的龜兒子,難怪呱太恁個喜歡往你身上鑽嗦!你內是誘拐,紅果果的誘拐!」她真是養了一群沒節操的吃貨!哼!吃人嘴軟!
嵩山派的弟子們聽得他們對話,心中已有了些眉目,但礙於面子,卻是不知該怎麼拉下臉對這些「妖人」道歉。
蕭昊瞧出了他們的尷尬,微微一笑道:「這人妄想破壞我大五仙教的名聲,我們五仙教也不能讓中原人欺負了去。他們傷了多少人,我們就救多少人;但也不能白救,嵩山派大嵩陽手欺負我阿妹年紀小在先,我們也沒什麼要求,這幾日讓他給我阿妹當幾天大馬,給我阿妹歇歇腳,這不過分吧?」
嵩山派弟子聽他竟肯出手相救,神色一陣怔忪,又聽得他後面的條件,立時哭笑不得。
有幾人義憤填膺道:「費師叔堂堂十三太保,怎能讓你們這些妖人折辱!」
蕭昊涼涼撇了他一眼,溫柔笑道:「我阿妹堂堂五仙教繼承人,險些被他傷了性命,他背我阿妹幾天算得了什麼?一個成年大漢對個小姑娘用狠厲殺招,就是你們中原正道的作風?」
那弟子被他一眼撇的心底冰涼,竟奇異生出了想討好他的念頭,但很快又被他自己打消,暗自心驚五毒教的妖人當真勾魄詭異。
不過……費師叔之前確實是做的過火了點,有失英傑風範。
眾弟子討論半天,權衡之下,犧牲費師叔換別院里那麼多師兄弟的性命,倒也划算。費師叔一向大義,若知道自己委屈幾天就能令那麼多弟子痊癒,也必定當仁不讓,不會推辭的。
於是他們便趁費彬還在呼呼大睡的時候,將費彬給合夥兒給賣了。
藍鳳凰拍手叫好,銀鈴般格格笑起來。
蕭昊這才重新使喚起自己的碧蝶,挨個給他們驅散,那年紀稍小的嵩山派弟子忍不住問道:「師父師伯們都說,五毒教的妖人陰險狠毒,你們今日給他們施救,當真不會日後以此要挾,逼我們做不忠不義之事?」
蕭昊頭也未回,讀著涅槃道:「世人皆懼斷腸物,不見最毒在人心。」
那小弟子默了半晌,突然道:「我知道毒可能是誰下的!」
他身後立刻衝上前來幾個嵩山派弟子拉住了他,使眼色訓斥道:「師弟!你同他們說那麼多做甚麼!」
那小弟子卻道:「他們雖帶著毒物,卻不傷人性命,反而救死扶傷;可我們不練毒術,卻做些欺辱幼女、以多欺少的事,難道是正道所為嗎?」
眾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為首的那個弟子怒道:「你已經誤入歧途,中了妖人的蠱惑!被他們迷了心智了!」
那小弟子低頭咬唇不語,撒氣似的大叫道:「你們盤踞南疆,不清楚中原勢力,中原有個百葯門,心計狠辣,也精於蠱毒之術,師兄們沒準兒是他們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