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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安得萬里山河定·十五

  「吾妻親啟:

  本有許多話塞滿胸腔, 可真的提起筆來, 能說出來的卻又太少了。


  我李岩生平,只做了兩件對的事, 一件是入了浩氣,留下來。一件是娶了你。


  昨晚,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我夢見自己站在城頭,打開了東便門, 蕭兄弟縱馬提槍, 領著天策的紅衣兒郎們殺進京城, 把那賊寇的頭顱一箭釘在城門。


  星空下面,有好多歡呼的百姓, 紅色的戰旗在每一座箭樓上立起來,然後和浩氣的兄弟們酩酊大醉一整夜……我看到我們鬢髮都白了,坐在洛陽城的城門下面, 身上是布衣便服,鬥起酒來全無日月, 笑罵著半輩子的逸興壯懷。


  我託大了,你莫怨我。我不忍天殺營損在我手裡,亦不願程幫主他們為此損傷, 岩戎馬一生,到死身邊也不是無兵可用, 宋軍師與我是同道, 李自成十萬精銳, 我們雖殺不盡,卻也能叫他們分不出精力去欺侮你們。


  岩一生妄想以一己之獨善正天地正道,解百姓疾苦,終究……不知你看這封信時,我們的計策成功了沒有?

  我做了太多錯事,總要為自己留下的一片瘡痍擔起責任。若能以浩氣之身戰死,死而無憾,當引為平生大幸。


  你懂我,也不須為我難過,今日種種,皆為李岩咎由自取。弄權謀事,太累了,我也想策馬持弓著戰袍,去斬賊寇,誅盡宵小。


  我走了。


  蕭兄弟是能成大事之人,你且助他,替我看看太平盛世究竟是何模樣。


  岩碌碌半生,如幻夢一場,腳下百萬枯骨,唯有此行,於心無愧。


  這一川血,合該灑盡以謝天下。


  今夕一別,願卿安康。來生再會,不醉不歸。」


  蕭昊讀完這信,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攥緊了雙拳,他閉上眼深深地呼吸,問紅娘子道:「他去了多久了?」


  紅娘子傷勢頗重,勉力支撐已是困難,焦宛兒立刻扶住了她,替她答道:「李將軍晌午去的,如今已三四個時辰了!」


  蕭昊一腳踹開了擋在面前的門,口中呼哨喚來霸紅塵,抓起韁繩翻身上馬,一身定國加火龍瀝泉,在風中燃燒著赤紅的火光。


  「三軍聽令!」


  天策的將士們一直就集結在門外,從趕至此刻起就沒有放鬆過一刻,哪怕蕭昊進了民宅不在眼前,也始終嚴陣以待,隨時等著屬於他們的指令。


  蕭昊像一陣風似的從他們面前衝過,沿著京城筆直的大路,直奔宮城而去。


  「上馬!隨我斬盡賊寇草莽鎮河山!」


  夕陽日暮,狂風嘶嘯著,要割裂即將到來的夜,把所有迷醉在功利虛妄里的人,全部叫醒。


  *

  李自成沒有想到,蕭昊竟然來的這麼快。


  前一刻,他還聽著劉宗敏驕傲自滿的彙報,說李岩和宋獻計兩個蠢人主動趕來送死,不僅送上了大批金銀財寶,還妄圖把他們封死在巷道里一舉燒乾凈,可惜他手下的兵多於他們數倍,縱然亂了一時陣腳,也到底沒讓他們得逞。


  劉宗敏拼著一條老命才帶著親兵從那火海里逃出來、連帶著暗中坑了近來與他搶美女的張將軍的一干兵卒在那裡送死的事情,自然也沒敢讓李自成知道。


  張將軍死是死不了,最多損失點手下的兵,且讓他吃點虧,省得日後老跟自己爭功搶金銀美女。


  李自成正想問劉宗敏從李岩手裡繳獲了多少銀兩,就聽得殿外兵馬騷亂,殺聲震天,心神忽地一晃。


  「怎麼回事?!」


  谷將軍匆忙衝進殿來,對李自成急報道:「殺、殺進來了!那姓蕭的從洛陽領了天策精騎殺進來了!」


  李自成「蹭」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背後不可控制地升起一片冷汗,「少來胡言亂我軍心!從洛陽至京師一千六百里,他一個人會飛,難道天策的狼崽子們全都會飛嗎!」


  谷將軍滿頭大汗,大聲解釋道:「是真的!他們已入了崇文門了!」


  李自成又驚又怒,片刻之後才找回應變的理智,喝罵道:「召集眾將!隨我出城迎戰!」


  劉宗敏亦從這驚恐中回神,立刻緊跟上李自成,心中卻是惴惴不安:李岩和宋獻計正在崇文門至東華門的主道上同張將軍死磕,李自成此刻趕去迎戰,會不會發現他暗中做的那些小動作……


  然而這些事卻容不得他細想,李自成已經召集大軍組織迎戰,他也只有硬著頭皮隨他們一同出兵。


  蕭昊老遠就看到了崇文門內火光衝天,火龍瀝泉映得身上的黑甲都泛著血紅的顏色,戰馬嘶鳴,但此刻他心中卻無比安靜,彷彿離喧囂的戰場很遠,天地間只有遠處的火焰和宮城。


  他奔雷靴踏在霸紅塵的馬背上,像一顆衝天而起的炮彈,一頭扎進了那團燒得熱烈的火中。


  前方是數不清的勁弩亂箭,李岩靜靜地站在前面,雙膝硬得如同鋼鐵,直挺挺地立著,成一尊誰也無法越過的雕像,彷彿撐著天地似的。


  宋獻策死在房頂,他們推了不少大石堵住了前後通路,但卻逃不過闖軍的飛箭。


  闖軍從那些大石和烈火之間推出了一條小路,如今這些嬌奢起來的官兵早沒了昔日拚死抵抗的意志,遇到這等情形,最先想的不是把這人數遠低於他們的一干人等剿滅,而是先從這火里逃生,把搶來的金銀私吞,免得被將軍清查起來盡數上繳了去。


  可惜他們剛一衝出來,就同蕭昊的天策軍撞了個正著。


  銀槍飛舞,所有擋在天策軍前面的東西,都將被.乾脆劈開。


  蕭昊果斷給李岩拍了淵,為他擋下迎面飛來的那些流矢。


  他一手按在李岩肩頭,聲音中帶著點如釋重負和難得的定心,鬆了一口氣笑道:「我來同你不醉不歸。」


  李岩沒有回答他。


  蕭昊的笑容逐漸涼了下來。


  掌心傳來的溫度是冷的,蕭昊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該落在他身上的攻擊一道都沒有少,淵會為李岩完全承受三次傷害,蕭昊默然站在原地,血條刷地掉了大半管。


  但他也沒有繼續說什麼,轉身鎖定了一個人。


  蕭昊急突過去,上馬斷魂刺開風大雷破重圍,將那個倉皇逃竄的背影一擊斃命。


  從京城到洛陽,從洛陽到京城。


  日夜奔襲三千里。


  令君侯我久。


  願,白骨為槍,為君盪盡魑魅魍魎。


  淵任風雷破,伴君長眠。


  李自成趕到東華門的時候,張將軍手下已經全軍覆沒,天策們整齊騎在馬上,「滅」字大旗在風中肆意招展著,一個個目露凶光盯著從城門裡出現的他們。


  李自成第一次感受到恐懼。


  他一生無所畏懼,頂著「闖王」的名頭打下了半壁江山,但此刻,竟然有一種從心底戰慄的恐懼。


  他強自鎮定著對自己說,他手中有十萬精兵,縱然被蕭昊滅了張將軍的一萬人,也還有九萬。


  這個念頭,在天策將士們帶著殺伐戾氣衝進他的大順軍中的時候,開始土崩瓦解,灰飛煙滅。


  李自成想不明白,他所向披靡的大順軍,連崇禎皇帝的江山都撬翻了,怎麼會打不過一群首領都曾被他手下民兵攆出過洛陽的一群豎子。


  狼再厲害,也該臣服於天命之主。


  他才是天命之主!

  殊不知,大順軍早已不是昔日的大順軍,他們還是百姓的時候,為了生存、為了飽飯、為了一個可以自己做主的江山,可以拼盡了性命拋頭顱灑熱血,可是當他們真的開始為江山做主,就永遠失去了敢戰的那顆心。


  滿心都是身外之物的人,是不可能同正義之師匹敵的。


  李自成大軍兵敗如山倒,潰敗只在瞬息之間,天策軍像一桿捅入敵軍心臟的銀槍,生生把他們這幾個月來橫行無忌的夢,連皮帶骨,統統撕碎。


  李自成不願信這個邪,奮力帶兵突圍,沖至正陽門時身邊竟只剩下三萬。


  他心中略微有些慶幸,又有些飄起來的嘲意,東都之狼又怎麼樣,就算強佔了京師,也還不是弄不死他!


  他已經飛快的想好了之後的路線,他要去西安,繼續做他的大順皇帝,他要養精蓄銳,打回來,繼續把天下蒼生都踩在腳下。


  蕭昊卻不肯放過他,一路追殺不休,追著他破了東華門,出了正陽門,到了永定門。


  李自成已經大笑起來,城門就在他眼前,待他殺出重圍,幾年回來又是一條好漢!

  他驕傲而又挑釁地回頭看了一眼,向窮追不捨的蕭昊投以得意的目光。


  然而這一眼,卻令他魂飛魄散。


  蕭昊手中一張拉成滿月的黑金交錯的長弓,平舉在胸前,火紅的箭上裹著流星一般的光芒,真氣在他周圍震出一圈赤色的內力圈,在已經漆黑的夜幕里如初升的朝陽一般璨然奪目。


  蕭昊仍在馬上狂奔,但那團火光卻已經瞄準了李自成的額頭,羿射九日那般吐出道道遊星,乘龍箭以不可阻擋之勢向李自成疾飛而去。


  李自成眼中,那火紅的箭矢在瞳仁中央無限放大,帶著無可匹敵的衝力穿透了他的頭顱,將他攜著一起飛出去,直直釘在了永定門的城門上。


  箭矢深深插進城門上那個大大的「定」字中央,整隻箭頭都沒了進去。


  大順就同它飛快建立起來席捲江山的速度那樣,飛快的亡了。


  李自成一死,手下的兵們手忙腳亂,只顧四散奔逃,毫無章法,輕易就被天策軍盡斬於馬下。


  蕭昊從懷中掏出了那張浸了血的信,眼中映著飛散的火光、槍影,和天策的滅字旗,突然明白了系統當時發給他二十瓶狼翻鍋的用意。


  何事酒將休?莫讓杯滿愁。閑時思舊事,欲語淚先流。[注]

  這酒,有,也只有一種含義。


  喝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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