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仗劍藏鋒縱聲色·十二
東山山脈, 堙山以南。
蕭昊來到這裡的時候, 與他想象中的場景很不一樣。
他本以為, 荒神絜鉤在此盤踞已久, 勢力強大, 必定有一番惡戰。甚至知道他此次不能攜長琴一道前來,為以防萬一, 他還給弱水和昭明的附魔換上了龍血磨石。
然而到了這裡才發現,他來的時機似乎有些微妙。
堙水河畔遠遠就能望見那形如鬼面的高聳巨門,四周幽綠的火光明明滅滅, 石階上布滿了儺巫的屍體和一些長相奇怪的掙扎的異獸。這荒神的神殿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 寂靜荒蕪,且給人一種難以言說的陰森感。
蕭昊拾階而上, 這裡遍地都是儺巫與異獸的屍體, 卻唯獨沒有另一方勢力的屍首留下, 不知這膽敢單槍匹馬闖入荒神據地之人究竟是誰。
快接近中央神殿時,蕭昊終於感受到靈力的波動,那神殿內部轟鳴陣陣, 必是正在激戰。
神殿門口守衛的堙獸腐猋奄奄一息地躺在一旁, 三顆狗腦袋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蕭昊皺了皺眉, 快步走進神殿。
只見神殿正中,兩人一獸正糾纏在一起, 一人面目猙獰癲狂, 顯然正處於盛怒之中;另一人已是強弩之末, 傷痕纍纍但仍在憑手中一桿銀槍苦苦支撐。
那受傷頗重的男子似乎已經難以行動,荒神絜鉤與凶獸狻猊一同向他撲去,蕭昊看清他們頭頂的名字,當機立斷給那銀髮的男子上了個探梅。
蕭昊大致估算了一下自己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果斷鶴歸衝上去砸了荒神與狻猊一個猝不及防,趁著兩個傢伙被砸懵的時候,拎起那男子后領躡雲竄了出去。
男子對突然出現的蕭昊很是意外,對面的荒神臉色也十分難看,回過神來的他目光不善地盯著蕭昊。
蕭昊將弱水立在身前,單手撐劍,弱水與地面相觸時發出鏗然之聲。
救人一命勝轉七次風車,雖不知自己救下了個什麼人,但就目前看來,荒神和狻猊是紅名,而這人是個黃名,應當沒有救錯。
「受天皇之命,荒神絜鉤漠視天威,縱容信徒儺巫的邪術試驗,殘害三界生靈,神劍昭明在此,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絜鉤大笑三聲,嘲諷道:「就憑你?區區一個化形幾百年的劍靈,我還不放在眼裡!伏羲真是越來越沒用了,竟派你來我這送死。」
蕭昊劍鋒流轉著光芒,昂首道:「究竟是送死還是送葬,只有閣下自己清楚!」
他背後之人咳了兩聲,拉住了他問道:「你……可是傳聞中那位『君子劍』?」
蕭昊微微側目,點頭道:「正是。」
那銀髮男子眉頭緊鎖,掙扎著站起來,反而站在了他的前面,蕭昊注意到他頭頂一瞬間變成了綠名。
男子頭也不回對他道:「我聽說過你,但你絕不是絜鉤的對手,方才你救了我,我助你離開此地!」
「且慢!」蕭昊眼前這兩人一獸都是三個問號的等級,他實在也瞧不出誰強誰弱。但很明顯,這個頭頂寫著「辟邪」二字的男子正是單槍匹馬闖入這荒神神殿之人,他能以一人之力端了這荒神的老巢,即便現在看起來傷的不輕,也應當戰力不弱。
荒神絜鉤與狻猊二打一,還是在這人殺了那麼多儺巫之後。若此人全盛時期,不知會有多可怕。
但他現在血條只有不到一成,甚至還有一大堆的負面狀態和dot在在身上,蕭昊來得再晚一些,他必定會被荒神二人就地格殺。
蕭昊出言道:「我是奉命而來,絕沒有畏敵退縮之理。倒是你,逞英雄之前不妨先自救。」
荒神絜鉤聞言冷哼一聲,狻猊站在他身後虎視眈眈,「你們二人誰也別想走出這神殿!我辛辛苦苦多年收集的精血與濁氣,被這小子一日毀盡,不將你們煉成傀儡以報今日之仇,誓不復用荒神之名!」
蕭昊與那辟邪同時神色一凜,分頭向兩旁避開,荒神指掌翻動間,數不清的巨石自神殿上方落下。
蕭昊只好開了雲棲松與虎跑,在巨石之間上躥下跳、連推帶擊,趁著接近絜鉤的一瞬,玉虹貫日沖向絜鉤,打斷了他正在召喚巨石的動作。
絜鉤見他近身,反而冷笑起來,洶湧的濁氣狂噴而出,蕭昊匆忙閃避,正準備同他暫時拉開一些距離,就見辟邪一桿銀槍已遞了過來,直削絜鉤脖頸。
絜鉤避其鋒銳,只能暫時放過蕭昊。
然而那狻猊此時卻對著辟邪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蕭昊猛地一驚,來不及思考,就對著狻猊砸了一個峰插雲景。
弱水重劍劍身重重砸在狻猊的利齒之上,震得它連退十幾尺,蕭昊趁機邊跟上邊讀夕照雷鋒,並對辟邪喊道:「我可拖住它一會兒,你多加小心!」
辟邪反應極快,周身燃起血紅的光芒,長.槍一送一挑生生逼退絜鉤。
蕭昊剛剛結束夕照,察覺到辟邪槍勢有變,火速給狻猊扣了個定身,自己縱身一躍。
瑤台枕鶴飛起的瞬間,一桿銀槍從蕭昊腰下穿過,正捅在狻猊張開的血盆大口上,那凶獸痛的慘嚎一聲。
蕭昊在空中也不閑著,他此時面向極佳,反手一握劍,借翻身落地之勢一記醉月猛砸絜鉤頭頂。
只聽「哐——」地一聲,絜鉤腳下磚石紛紛碎裂,被弱水砸得眼冒金星。
蕭昊劍上附魔的龍血磨石可以幫他吸取部分傷害轉化為血量,雖然還不及喵奶陣的比例高,但總歸聊勝於無。
他控住了絜鉤立即掄起重劍趁機狂砸雲飛玉皇,辟邪的回馬槍此時亦恰好收回,他們身形一錯,蕭昊回身之際鶴歸CD已好,重劍如山墜地,瞬間又給這一人一獸補上了眩暈。
辟邪有些驚喜,他本以為蕭昊的出現不但對他沒有幫助,還有可能成為拖累,而眼前事實卻剛好相反。
昭明不愧是天下第一鋒銳,其劍靈修為靈力雖稱不上高,但仗著這銳不可當的劍意,竟能出奇制勝。
絜鉤在他們二人配合之下屢屢吃虧,這銀髮男子是妖獸辟邪之王族,戰力極高,對他造成的傷害不容小覷;而蕭昊看似只是個小小劍靈,可他身上兩柄神兵削鐵如泥,昭明之威無人可當,弱水重劍又根本招架不住,饒是絜鉤恨得咬牙切齒,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明明他一根指頭就能捏死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劍靈,卻拿他毫無辦法!
狻猊不過是被邪術控制的凶獸,在本能驅使下,多處受傷的它已有些不受絜鉤的控制。絜鉤應對蕭昊接連不斷的鎖足、定身、眩暈,又被辟邪逼得退無可退,情急之下將狻猊整個擋在身前。
狻猊被辟邪一槍捅穿,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躺在地上掙扎了兩下便不動了。
絜鉤趁此機會倒飛出去,手握五瘟戮聖鐮,大怒道:「爾等欺人太甚!」
辟邪強行與蕭昊協戰,此時已經有些脫力,他瞪著絜鉤,目中彷彿有熊熊烈焰:「我辟邪一族降生於魔域,與人界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捉我族人,以其身試邪術,此仇不共戴天!」
蕭昊這才明白這男子殺上荒神神殿的緣由,心中不由感嘆多行不義必自斃真是一點兒沒錯。
絜鉤癲狂笑道:「我賜予他們力量,任其在天地中掙扎,這不是很有趣嗎!辟邪之骨何其神奇,可惜辟邪族人冥頑不靈,這麼久以來,竟沒有一人肯乖乖把辟邪之骨交給我。」
蕭昊面色不善,喝問道:「這麼說,這些儺巫、凶獸狻猊,還有前些日子在人界引起海難的黑龍,均是受你所控,才這般行事?」
絜鉤道:「伏羲久居天界,眾神皆以他唯尊,然我等同出盤古一脈,我憑什麼要向他低頭?他想要三界太平,我便令三界動蕩,這天下越亂,我就越發覺得有趣。」
他面目扭曲起來,目中凶光大盛,手中巨鐮吞吐濁氣,對蕭昊他們道:「今日便拿你們祭我這許久未曾吃飽的五瘟戮聖鐮。」
蕭昊才不會給他讀條的機會,玉泉魚躍衝上去接玉虹打斷,看到自己頭頂的濁氣debuff,果斷嘯日切了重劍照臉砸,辟邪亦配合他疾沖而來,全身力氣匯於槍尖。
這一槍來的有雷霆萬鈞之勢,從絜鉤胸前穿胸而過,絜鉤高舉的巨鐮還未落下,就已散盡蓄力。
他雙目圓睜,大喊之時全身濁氣暴漲,蕭昊察覺不對,立即拉著辟邪閃避。
絜鉤身軀猛地漲破,強大的衝擊波饒是蕭昊開了減傷也險些被直接彈死,他後背撞在神殿的石柱上,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風煙散盡,狻猊的屍體靜靜躺在原地,而絜鉤已經消失不見,怕是已經和這漫天濁氣混為一體。
蕭昊沉默半晌,慢慢道:「反派死於話多。」
經方才一震,他胸中有些不大舒服,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撕裂開來,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皺起了眉頭。
辟邪全力一槍使出,已經再無半分力氣,他仰面靜躺在地上,聽到蕭昊所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沒想到我在臨死之前,竟還能有幸一睹『君子劍』之風采。你果如傳聞一般,是風趣之人,可惜日後不能再與你深交。」
蕭昊挪騰了一番,坐到他身邊喘氣道:「現在認識倒也不晚。」
辟邪抬起手掌舉在眼前,上面混雜著儺巫、妖獸和絜鉤的鮮血,「你似乎還沒察覺到自己身上的變化,這或許便是緣。你助我得報大仇,我本無以為報,既恰巧發現了此事,我臨死前便求你一件事。」
蕭昊一時沒有聽懂他所言,順著他道:「你講。」
「我辟邪一族死後感風成灰,請你趁我現在還活著,生取我身上之骨。這骨頭,便算是我贈予你的回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