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一介等閑化韋陀·四
蕭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果然見那裡躺著一把銀亮的短刃, 系統在那上面貼了一行小字:長孫紅的遺落武器。
長孫紅?
蕭昊有些莫名其妙, 那不是無花的老婆嗎?怎麼會來藏經閣?
難不成無花看上了哪本秘籍, 想暗中偷取?可是這個世界的南少林藏經閣, 並沒有什麼武功秘籍,只有珍貴的藏經。更何況以無花在少林的地位, 他要是想借閱哪本經書,哪用得著讓長孫紅來偷?
蕭昊把不準無花的用意,只好推測這刀可能是他自己帶過來的。
方才他們進門的時候, 無花的好感度先是漲到了策馬同游, 隨即又立刻落回到了相見恨晚,蕭昊對他這個日常精分的師弟見怪不怪, 心想這大概就是叛逆期吧。
以為無花也許是因為自己偷襲他光頭的事情心有芥蒂, 蕭昊於是也不跟他置氣, 順著他的話道:「這是我昨日於後山汲水烹茶之時,在碧潭底撿到的。見這上面殺伐血腥之氣渾濁不堪,心生不忍, 便帶回來慢慢化解。」
無花:「……」
他這師兄, 可能是個傻子。
無花皺起眉了頭, 疑道:「少林之中怎麼會有此等兇器?」
蕭昊微微一笑, 只當無花是想在口舌上找點場子回來,同他論道, 便道:「兇器?何為兇器?人用刀兵刺人而殺之, 反過來埋怨它殺人, 哪有這樣的道理?有形之刃在世人眼中是兇器,那無形之刃傷人性命者又是什麼?」
無花眉頭一挑,直覺他這師兄話中又另有深意了,「師兄所言無形之刃是指?」
蕭昊繼續沖他微笑,帶著一種智者意味,彷彿看穿了他的滿腹心思。他伸出手輕輕點了點無花的胸口道:「這世間,比有形之刃更凶戾的,是這腑臟下的人心。」
「……」
無花覺得無業這是在警告他。
他這個師兄有點兒意思,也罷,太輕易得來的東西對他來說沒什麼吸引力,有這麼一位師兄在,待他日後奪得少林繼承大統,端看這人還能不能維持住這副看穿一切高高在上的樣子。
隨無花一同來的僧侶已站了許久,他們本是為解惑而來,見他們兩人對話告一段落,便連忙插過來請教。
誰不知道無業和無花兩人於佛學都大有研究,讓這兩人說起禪來,怕是三天三夜都停不下來,他們可沒那個心性,趕緊解了困惑離去才是!
蕭昊耐心一一跟他們講解,不時去看無花的反應,卻見無花似乎並沒有在聽,兀自垂首思考著什麼。
要是能忽略他那野狗脫韁一樣的好感度就更好了。
蕭昊覺得這個師弟很讓人頭疼,完全搞不懂他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打發了那些僧人,蕭昊叫住無花,想要同他熱絡熱絡,道:「師弟,我昨夜禪定入夢,夢到了一些有趣之事,想與你分享。」
無花面不改色「哦?」了一聲,已經起了一半的身子又落座回來,問道:「師兄但說無妨。」
蕭昊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溫和的兄長,笑道:「說來慚愧,我昨夜夢到了一位天香國色的紅衣女施主。」
「……」無花猛地站起身,臉色難看極了,冷冷道:「師兄這是何意?」
蕭昊微微一愣。他就是看到長孫紅的刀,想來無花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帶著人家的刀來必定跟人家見過面了,少年人嘛!他還不是一樣做夢夢到了秀姑娘,以為這種話題能讓他們師兄弟之間關係緩和一些。
看來無花並不高興,蕭昊連忙道:「師兄並無他意,只是想到你年紀尚輕,容易被紅塵迷惑,紅粉骷髏都是皮囊表象,師弟與佛門有緣,不要泯滅了慧根。」
無花卻沒有回話,面色冷然拂袖而去。
蕭昊一頭霧水地留在房中,看到無花對他的好感度竟然詭異的上升了一截?
原來他這個師弟不是精分,而是口嫌體正直嗎?
*
無花一回到住處,就猛地掃落了一桌的物件。
無業知道了長孫紅是他派過去的。
他確定了這個想法之後,心裡非但沒有半點緊張,反而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
師兄比他想象的要知道的更多,這很好,免得他回頭捏死無業的時候,這人還傻的不知道自己死在誰的手裡。
禪定入夢?呵,還專門與他分享?
他看起來是十分愚蠢的樣子嗎?
師兄的提點他已經充分領會了,既然無業師兄什麼都知道,那他以後也不用在他面前縮手縮腳做什麼兄友弟恭的樣子了。
這天真的傻師兄知道自己要殺他,還敢在他面前大放厥詞,先是拐彎抹角地勸他回頭是岸,又拿長孫紅這事情來威脅他?
無業私下裡跟自己這樣說,必然還沒有將此事告訴掌門師伯。他這師兄啊,也許哪兒都好,但就是做人有些太可笑了。
本來無花還想留著他添些樂趣,如今看來,在他告訴掌門師伯長孫紅刺殺他這件事之前,必須先下手為強。
正好前些日子,他在山下結識了一位年紀相仿的少年人,武功不俗,機智敏捷,這人初入江湖,正想嶄露一番頭角。最為重要的是,他輕功雖好,但功力卻不如無業。
他師兄那根會發光的棍子是個稀罕物件,由自己嘴裡誇讚出來,那人定然不會錯過。
想至此,無花愉悅地勾起了唇角。
另一邊,翻著系統消息記錄的蕭昊不淡定了。
他發現他做夢的時候好像有人對他開啟了仇殺。
那個人叫長孫紅……
蕭昊立刻聯想到了今天無花故意問起的那把刀。也許他搞錯了,無花不是來同他說禪的,而是派了長孫紅來殺他沒有得手,想借刀給他潑一桶黑水。
而他當時的反應……蕭昊忍不住拍住了自己光溜溜的腦門。
完了,他這師弟肯定以為,自己話裡有話……
如果不是他在夢中恰好開了金身和無相,如果藏經閣里的人不是他而是別人,那今早無花帶著人進來時,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蕭昊頓時生出一身冷汗。
他好像在無知中做了個大死。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剛踏入江湖的時候就懂的道理,怎麼反而讀了半年佛經,就給拋諸腦後了呢?
本想和無花搞好關係,借他之手把名聲傳出去,現在看來計劃似乎要做一些變動。
無花肯定已經猜到,自己對他和石觀音的事情了如指掌。不過,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蕭昊認真翻起了自己的武學界面,心中漸漸有了打算。
之前丐幫只有一種心法,他還未曾察覺穿越后的技能變化,現在成了少林才發現,他的兩種心法並不像遊戲里切換起來那麼麻煩,只需心念一動,心法自然發生變化。而奇穴里的技能則單獨被拎了出來,不需要再犧牲奇穴位置去洗技能。
這給他帶來了一個極大的方便。
一直以來,他覺得無花年紀還不大,可能還沒有長成日後那樣的心思詭譎之人,對他少有防備,多為指點。現在來看,無花已對他動了殺心,坐以待斃只怕會陷入被動。
他來這個世界是來裝逼的,主動權自然要牢牢把控在自己手裡。
這世人的滿腹心思,世上的陰謀紛爭,都不該成為牽絆住他腳步的枷鎖。他已發下宏願,要自度度人,引眾生脫離苦難,眾生千千萬,他如果在無花一人身上吃了個虧便就此止步,反而著相了。
不絆紅塵,不問因果,一手弱水擒龍,一手普渡眾生,才是少林所為。
*
翌日,蕭昊看著窗台上的淡藍色的短箋,在心裡卧了一千個槽。
「聞君有棍名燃木,火云為身,巧工雕琢,天下僅有,不勝心嚮往之。今夜子正,當踏月來取,君厚德載物,必不致令我徒勞往返也。」
蕭昊:「……」
他這號一窮二白只剩這麼一根燒火棍都不放過??
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誰出的鬼主意,燃木的故事他可只給無花一人講過,楚留香會盯上自己這件大橙武,實在讓蕭昊又意外又驚喜。
未來名滿江湖的盜帥親自送上門,他怎麼能不好好招待?
所以當楚留香翻上藏經閣的飛檐斗拱之時,看到裡面正襟危坐、素手烹茶的無業,和那根被端正貢在一旁、聽說在白日里都能發出耀眼佛光的燃木,不由得摸著鼻子苦笑起來。
他想了一萬種無業禪師應對他這種偷兒的辦法,卻沒想到是這麼一種正大光明到幾乎拱手相送的方式。
無花不是說他師兄對燃木愛護的緊嗎,怎麼如此大搖大擺的放在房中等著他來取?
可是普天之下能自己發出佛光的物件,難道還有假不成?
蕭昊並沒有抬頭,目標列表已經顯示出楚留香的名字,他手上動作未停,茶湯正將沏好,時機分毫不差。
蕭昊朝對面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楚留香充滿了好奇,很想知道以自己的輕功,這無業禪師是怎麼做到不抬頭就能發現自己的。
於是楚留香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他將茶盞輕輕抬起,清香馥郁之氣便撲面而來,楚留香眼睛一亮,細細品了一番才道:「這茶清醇淡雅,飲之齒頰留香,舌底生津,在下孤陋寡聞,竟未曾聽聞過。」
蕭昊淡淡道:「此為峨眉白芽,是峨眉山中峰寺僧人最喜之茶。」
楚留香道:「我本以為,從無業禪師這裡拿東西,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蕭昊笑道:「的確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楚留香眉頭微動:「哦?」
蕭昊面色不改,嫩綠明亮的茶湯又一次傾進楚留香的茶盞里,開始裝逼道:「你要取我的燃木,我需要一個講茶的客人。我們來談談這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