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四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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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鎮的早上很是冷清,街頭巷尾多半還緊閉著門戶, 幾名行人與神殿之眾擦身而過, 眉目間俱是恭敬, 眾人行了許久, 方才找到客棧走了進去。客棧中的小二似是剛起,眼中還蒙著惺忪睡意,聽聲響迎上前來,看清眾人裝扮,這才倏然驚醒,連忙堆滿笑將人迎了進來:「聖使請進。」
如今天下皆由神殿所掌,神殿之下是三大神司,三神司分管各地二十八處神廟,這白衣神袍, 便是神廟中聖使們最好的身份標誌。
十數名白衣聖使垂眸不語進入客棧當中,安靜坐下后吃了頓粥菜。
此時不過天剛亮起,街巷上沒什麼人, 客棧中也空空蕩蕩, 除去這一行白衣聖使, 不過只餘一人坐在角落,那人著了素色衣袍, 背對眾人瞧不清容貌, 也辨不出年紀, 只安靜地喝著茶。
白衣聖使人數不少, 就這般走進來, 卻是肅穆不曾出聲,整個客棧裡面唯有一個聲音顯得十分聒噪。
「小爺肚子餓了,你們聽不見嗎!」說話的人是被白衣聖者抓來的那名少年,其中一名聖者無言將粥推到那少年面前,少年卻是一把將其掀翻,瓷器碎裂粥灑一地,他擰著眉頭冷笑道:「誰要喝這種玩意兒,給我上菜,我要你們客棧最好的飯菜,聽見沒?」
這話是對客棧小二說的,小二不解往旁看去,其中為首的白衣聖者卻微微皺眉,終於搖頭出聲道:「不必理他。」
得了那人的話,小二連聲應下,果然不再理會那少年。
少年氣結道:「不必理我?誰給你的膽子抓走蘇家少爺,還這樣待我?你若是現在將我放了,我好歹留你一個全屍,你們若是再不放人,等我爹將我救出去,我定要他將你們千刀萬剮!」
沒人理會他,那群白衣聖者好似全是沒脾氣的木頭,全都斂眉肅目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少年氣得渾身發抖,大聲咒罵一番,那為首之人終於才又道:「蘇少爺。」
「你總算還知道我是蘇少爺。」少年見終於有人理會自己,喘了口氣擺出了少爺的模樣。
為首之人淡淡道:「褻瀆聖者乃是死罪,不管你是否真是蘇家少爺,此等罪狀皆不能輕饒。」
「好笑,我不過是說了句實話,你們就要將我抓起來?你們當真是神殿?我看你們根本就是邪魔外道!」少年越說越是氣氛,聲音也揚高了起來,「那個叫藺塵的傢伙根本就不是什麼聖者,那根本是個妖魔,我親眼見過那個……」
「蘇少爺,請莫要再胡言亂語了。」
少年的話終於引來了白衣聖使們的不滿,為首那人輕輕放下手中杯盞,抬眸之間,其餘眾人已經將少年壓在了後方木桌之上,少年被人扣著手臂動彈不得,半張臉貼在木桌上,整個人動彈不得,口中卻不忘罵罵咧咧道:「誰才是胡言亂語?你們不是?」
「是你,蘇少爺。」為首那人語氣輕輕淡淡地道了一聲,見旁邊的客棧小二還滿目驚懼地望著這處,這才含笑道:「不必擔心,他只是不大清醒。」
客棧小二被這一番動靜嚇得不輕,茫然的點了點頭,這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就在這時,角落處突然傳來了輕輕響動。
客棧內本只有這一處動靜,所以角落裡的動靜突然傳來,就變得十分明顯。人們這才想起來這客棧里還有個人,此時眾人不覺望去,才發覺那人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
先前那人背對眾人,看不清面目,這會兒轉過身來,他們才發覺那是個眉眼秀逸的年輕男子,他面上帶著能足叫人莫名生出好感的溫和笑意,隔著眾人的身影向那蘇少爺看去一眼,這才對白衣聖使們輕輕頷首,折身向著客棧大門處走去。
蘇少爺自那一眼間尚未回過神來,神色不解的蹙起眉峰,經過這一番打斷,幾名白衣聖使也沒再開口,客棧內霎時靜了下來,只聽見先前那人的腳步聲響。
那人已經到了客棧大門處,勉強自身上找出幾個銅板結了賬,這才帶著笑問客棧掌柜道:「不知掌柜可知,從此處往雁山應該如何走?」
「出了鎮子往西就到了。」掌柜隨口應著,只等說完了這話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面色微變間連忙叫住了正欲離開的那人道:「這位公子,你去雁山做什麼?」
那人回身應道:「想去山上拜訪一位許久未見的長輩。」
掌柜輕嘆一聲,擺手道:「哎公子你別去了,現在雁山上早就沒人了。」
聽掌柜說出這話,那人微微一怔,問道:「為何?」
「雁山上面妖獸鬧得厲害,能走的人都走了,誰敢待在上面啊。」掌柜熱心地解釋道,「這是真的,最近就連要去西邊懷城的人都是繞路走的,誰也不敢去惹雁山上面那個祖宗,公子最好也別去了,反正也找不到人的,也許你要找的人早就下山了,正在咱們雁鎮裡面住著呢。」
「不會。」那人搖頭,擔憂著道,「我那位長輩在雁山住了一輩子,絕不會離開。」
掌柜的變了變臉色,小聲道:「雁山上的祖宗不好惹,整個山頭現在都沒幾個活物,你那位長輩若是沒走,現在恐怕……」
那人沒再多說,低聲謝過掌柜之後便往門外走去,掌柜的看著他背影想要出聲喚人,然而張了張口到底沒發出聲音。那人離開的方向,真是往鎮西的方向,那人是要去雁山。
客棧再度恢復了平靜,方才的爭吵似乎都沒發生過,白衣聖使們吃過東西便又帶著蘇少爺離開酒樓,往神廟的方向趕去。
·
兩天以後,葉紅意到了雁鎮。
從鄴城到天照山必定要途經雁山,葉紅意在鎮中找了處客棧休息,又買了些東西,便要繼續趕路,然而等離開客棧的時候,卻被掌柜給叫了下來。
「姑娘要去雁山?」
葉紅意搖頭道:「我去天照山,只是自雁山經過。」
「姑娘是不知雁山上面如今妖獸橫行,已經有不少行人出事了,姑娘若是不趕時間,還是繞路較好。」
葉紅意不是怕事的人,但是也不喜歡往麻煩上面闖,聽見掌柜提醒,葉紅意點頭答應下來,當即打算改道從旁繞過。但那掌柜卻似乎想到了什麼,仍是搖頭,無奈道:「前兩日就有位公子非要去雁山,我勸了他也不聽,之後就再沒人見他從山上下來。」
這話讓葉紅意動作微微一頓。
她想起了謝見疏。
畢竟心中有愧,謝見疏離開之後,葉紅意曾經打聽過他的去向,然而眾人只知他出了鄴城后往西而行,卻不知他究竟去了何處。葉銘不願葉紅意過多提及謝見疏,葉紅意察覺他態度有異,不覺便多問了幾句。
耐不住葉紅意的堅持,葉銘才終於不情不願地將實話說了出來。
葉家曾經派人去調查過謝見疏,作為葉紅意的夫君,他們自然要清楚謝見疏的來歷。然而一番調查,葉銘卻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
他們查不到關於謝見疏的任何身世,謝見疏就好似自這世間憑空冒出來的,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好似從生來便在這天地間遊盪,直至兩年前出現在葉家。
他們所唯一知道的就是在這兩年裡,謝見疏在葉家的時候,曾經託人打聽過關於雁山的事情。
葉紅意本以為謝見疏離開葉家可以回到自己的來處,安然過自己的日子,也是到了這時候才知道謝見疏根本無處可去,而他若當真有去的地方,或許便是這雁山。
想到此處,葉紅意倏然頓住,回頭問客棧掌柜道:「不知那位上山的公子,生得何種模樣?」
直到三年前,出現了一場幾乎毀滅人世的災難。
人間修行者與日俱增,天神唯恐人界追求力量,降下大劫於各方修行者,天罰降臨,大地崩塌,就在人們恭順著迎接眾神責難之際,這世間出現了一個叫做藺塵的人。
那時天際裂開了一道縫隙,有人說那是通往神界的大門,有人說那是萬劫不復的魔界深淵,所有的天災都從那處降下,直至藺塵走進那扇大門。
所有的災厄便都結束了。
神的時代也結束了。
從此以後,人們不必再向天神藉助力量,藺塵已經向他們證明人所能為遠比天神所給予的還要更多。
從此藺塵才是他們眼中的聖者,天下間所有舊神殿盡數被掀翻,天下間只剩下一座神殿。
那座神殿在天下極西之處至高之巔,那裡住著那個讓所有人虔誠拜服的存在,聖者藺塵。
葉紅意是曾經經歷過那場天罰的人,她親眼見到新舊神殿的交替,也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神像被請出神殿,所以她知道人們曾經的信仰有多麼可笑。
靜聽顧繁說完這段陳年往事,葉紅意毫無意外道:「那個嬰孩,就是你來此的目的?」
「這麼說也不錯。」顧繁語帶笑意,順著她的話道:「我只是覺得,昔年聖女侍奉天神,能夠替世人傳達他們的願望,我想若當初那個嬰孩還活在世上,或許也能夠有些特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