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勸解
春冬跑進來的時候太急，差點撞到了院門口站著的妙兒。她快步錯開，喊道：“姑娘！姑娘不好了！”
顧風簡不悅道：“塌了沒有？”
“……快塌了！”春冬衝到他麵前，臉色一片蒼白，“外麵的人，公子在街上與人打起來了！”
顧風簡抬起眼皮：“你什麽！”
春冬點頭：“是啊！鬧得好大，還被金吾衛逮住了！”
顧風簡猛地站起來，椅子被他撞得晃了下。他沉聲問道：“和誰打起來？”
“據是和範崇青！那裏太亂了，金吾衛又已將人喝散，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反正就是打起來了。在前邊最大的那間酒館！”春冬深感頭疼，“呐，五公子怎麽會打架呢？”
春冬還想問，自己要不要去顧府找人打聽一下詳情，眼前的人已經沒影了。
顧風簡連手上東西都忘了放下，直接衝出門去。
春冬呆了下，又是急喊道：“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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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打掃得很幹淨，一層的客房窗戶外正巧對著一個花園。
宋初昭過去看了一眼，發現外頭守著個士兵。對方扯開嘴角同她笑了一下。宋初昭回了個苦笑，然後將窗戶關上。
她走到床邊坐下，將腦袋靠在床柱上，閉著眼睛細思。
其實也沒什麽好想的，頂多覺得方才失算，應該先打斷那人的腿將他留下。
至於傅長鈞，她沒見過，她娘也沒過。她都不知道對方還是她娘的義兄。
宋初昭半睜開眼，目光迷離。
要端倪，也是有的。譬如她總想不明白，為何她母親對京城如此抵觸。又為何會嫁給她爹做一位繼室。
她相信母親不是那樣的人，也不覺得父親有受到蒙騙。事情隔得久了，其中內情絕不是那個奴仆得那樣。那人措詞字字往她母親與傅將軍身上引，惡意昭彰，不可相信。
但她覺得或許宋老夫人真是這樣想，否則對她不會同仇人一樣。倒是解釋得通。
宋初昭不覺得生氣，反而笑了出來。
那老太太真是可笑又無知。
獨自待了會兒，宋初昭聽見了個熟悉的聲音。
那人：“我來找顧五郎。”
宋初昭連忙推開房門，露出個腦袋往外看。
攔在院門口的將士：“姑娘，顧五郎如今是犯了事，叫我們將軍給抓住了，不方便見人。”
緊跟著，隔壁的房門也打開了。傅長鈞同她一樣從屋門裏冒出了個頭。
顧風簡同傅長鈞打上照麵，都是愣了一下。
宋初昭轉著視線對他二人表情進行解讀。
顧風簡的眼裏寫著“真巧”，傅長鈞的眼睛裏寫著單純的“驚訝”。
倒沒什麽貓膩。
隨後傅長鈞揮了揮手，讓手下將士放人進去。顧風簡同傅長鈞抱拳示意。
這不是姑娘慣用的行禮方式。因宋初昭自幼長在邊關，傅長鈞當是習慣，也沒有在意。
顧風簡直直走到宋初昭這邊，閃身進來，再將門合上。
宋初昭看著他，想起自己犯的錯誤，飛快坦白道：“我打他了。”
她對著顧風簡還是滿腔愧疚的，畢竟因自己的私事給他惹了禍事，語氣也低下去，：“對不住。一時沒忍住。”
顧風簡：“你想打就打吧。”
宋初昭盯著他的臉，見他眉頭緊皺，這句話也得急促，不知道是氣急了反話，還是真的不在意。
顧風簡往裏走了兩步，無奈門窗都給宋初昭關上了，光色不好，他看不清楚，隻能問道：“怎麽樣了？”
宋初昭朝著後方一指：“人在後邊那屋子躺著呢。應當是沒事的，我留了手，沒打狠。他方才還活蹦亂跳的。”
顧風簡無奈：“我是你。”
“我？”宋初昭擺了擺手，“我挺好的。就不知道你覺得自己……好不好。”
顧風簡眼睛一直落在她身上。宋初昭被他看得發慫，問道：“你現在是要我去同他道歉還是怎麽？你吧，我聽你的。”
顧風簡歎了口氣，指向床邊，示意她坐下。然後自己搬了張椅子，坐到她的對麵。
他坐得端正，看起來很鄭重，宋初昭也正襟危坐地與他對話。
顧風簡問：“為何打架？”
宋初昭：“聽到了汙言穢語，不高興。”
顧風簡：“是範崇青的？”
宋初昭：“倒不是他。”
顧風簡：“那人呢？”
宋初昭遺憾捶腿：“好像跑了。範崇青非攔著我！”
顧風簡走向窗邊，往院子裏一看，問道：“是那個人嗎？”
宋初昭飛步過去，就見院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人，五花大綁地躺在那裏，被塞住了嘴，跟蟲子似地不斷折騰。
宋初昭點頭：“對！就是他！”
顧風簡又將窗戶合上。
知道人被抓住，宋初昭這心情瞬間就開懷起來。
宋初昭：“他不是跑了嗎？”
“京城裏，鮮少有金吾衛抓不到的人。何況傅將軍領著京城最精銳的鐵衛。”顧風簡，“將人交給傅將軍審問，你該放心了。”
宋初昭想起那人嘴中過的汙言，不大想叫傅長鈞知道。
顧風簡正好問：“那個人都了什麽，叫你這樣生氣？”
宋初昭遲疑片刻，：“不想讓你知道。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
顧風簡：“好。那我不問了。”
宋初昭聞言，反而詫異地抬起頭。
“你不想知道嗎？你不好奇嗎？你不追問一下？”
顧風簡：“我寧願不知道，好過你想辦法騙我。”
宋初昭似保證地道：“我不騙你！”
角落裏擺著個木架，上麵放著個銅盆。
顧風簡走過去，發現裏麵的水是剛換上來的，還帶著點溫熱，此刻已經差不多涼了。
他扯過掛著的毛巾，用水打濕，擰幹，走到宋初昭麵前。
“手。”
宋初昭：“我方才洗過手了。”
顧風簡指著道：“你手上有個口子。”
宋初昭抬近了一看，發現還真有。或許是打鬥時被木屑劃傷的，也可能是被那人抓傷的，兩道紅色的長線。
之前不明顯，現在泛出血絲，還紅腫起來，反而變得很嚴重一樣。其實她並不覺得疼。
顧風簡拉過她的手，用帕子在邊上按了一下。
冰涼濕潤的布帕拭過她的手背，倒是將一直蠢蠢欲動的癢意給壓了下去，舒服了不少。
“你真的不生我氣？”宋初昭觀察著他的神色，“我打人了誒。”
眾所周知，顧五郎平素儒雅知禮，謙恭退抑，連生氣都很少顯於人前。哪會同自己這般氣急敗壞。
“他打不過你是他活該。”顧風簡理所當然道，“想來他也沒臉來找你麻煩。京城裏更不會有人因此你壞話。”
“為什麽？”宋初昭嚅囁道，“若是換了我父親，該派人來抽我了。”
她起自己父親，又如同喉嚨被哽了一下，不知道該什麽。
顧風簡笑了一下，睫毛上下起伏：“因為你如今，是顧五郎啊。”
宋初昭：“顧五郎不要麵子嗎？”
顧風簡：“不，因為顧五郎是個男人，男人互相切磋而已，算什麽大不了的事？”
顧風簡抬起頭，通透的瞳孔裏倒映著她的臉。
“許多事情本不該是你錯，錯隻因為你是個女人。可你如今不是。”顧風簡，“你看我四哥，再看範崇青，他們有百般活法，可以萬般肆意。世人會他們錯了嗎？錯在哪裏？”
宋初昭張了張嘴，有許多想的事情，最後隻聲道：“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可出來我會挨罵。”
“我不罵你。”顧風簡失笑，“事實確實是如此，我明白。錯不在你，在世俗。但你隻能對我，不要和別人。”
宋初昭胸腔有股難言的熱意要湧出來，將她原本那些酸澀的心情給擠了出去，連眼眶都帶上了濕熱。
世上絕不有第二個人對她，如果你是個男人，你就沒有錯，所以是世俗錯了。
也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理解她、鼓勵她，把下之大不韙的想法，不以為奇地出來。
顧風簡在她眼中的形象變得無比光輝。
“顧五郎！”宋初昭由衷道，“你人真好！”
怎麽會有你這麽好的人呐！
顧風簡頓了下，：“很少有人我人好。”
宋初昭眨了眨眼，把裏頭的水汽憋下去：“那他們可真沒長眼睛！”
顧風簡：“……”你又知道我對別人好？
顧風簡見她這般，收斂起笑意，叮囑道：“我沒有哄你去打架，打架總歸還是不好。心傷了自己。”
“我也不是隨意打人的。”宋初昭忙，“不講道理，實在過分的我才動手！”
顧風簡好笑問道：“那如果我犯了錯，你也要打我嗎？”
“不！不不！”宋初昭擺手，“我不打你！我隻與你講道理。我怎麽會打你呢？”
他二人在談話，沒注意到外麵，也就沒注意到已經來了屋前，直接將門推開的顧夫人。
顧夫人心痛地喊道：“我兒啊！”
宋初昭驚住了，顧夫人也驚住了。唯獨顧風簡還是一派淡定。
宋初昭才發現二人的手還握在一起，連忙將手抽了回來，背到身後。
顧風簡的雙手就空落落地停在了半空。
宋初昭又抬手一按，讓他把手擺在兩側放好。
當著顧風簡的麵，宋初昭喊話顯得有些局促：“母親。”
顧夫人動作卻比她更快，她“噌”得後退了一步，將房門用力拉了回去。
宋初昭：“？？”
隨即，一陣和緩的敲門聲響起。
“五郎，你在嗎？”
宋初昭正要回話，又聽顧夫人自問自答：“你不在呀？屋裏沒人嗎？那娘先去旁邊看看範二郎，問兩句話。”
宋初昭：“……”您可真有意思！
宋初昭被她弄得更為窘迫，好像他們兩個真有什麽一樣。
顧風簡也被逗笑了。
宋初昭急：“我也去旁邊看看。”
隔壁那廂，範尚書也到了。
他提著衣擺推門進去，一看見範崇青便罵道：“你這逆子，你瘋了吧！你竟敢打顧五郎！你也下得去手！”
前麵範崇青轉過身，露出一張略帶紅腫的臉，委屈叫道：“爹，我沒打他，是他打了我！你看！”
範尚書湊近，仔細對著他的臉看了會兒，片刻後更加憤怒道：“你個沒用的東西！連顧五郎你都打不過！”
範崇青：“？？”你個無理取鬧的人，我怕不是你親兒子。